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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原罪

 gfhg1 2016-03-28
01 
  铃堂美音子从停车场走了出来,先从口袋里取出一支烟放在口中,点上火,深深地吸了一口,这才觉得昏沉的脑袋慢慢清醒了过来。吐出的烟雾迅速地在强风中散向远方,像是想要追逐烟雾的轨迹一样转过身,看到的却只有教学楼在昏暗的天空的背景下黑色的剪影。 
  纯和福音女学院…… 
  进入学校调查的结果,并没有获得什么能称得上成果的进展。 
  安城由纪和朝仓麻里亚……在这半年里,已经有两个少女在这个学院中相继亡故了。而要追溯起来的话,常盘台事件中谜一样死亡的稻垣百合亚,也是从这个学校毕业的。 
  她们在这间学院中,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呢?由纪和麻里亚这两个人尸体被发现时候的样子究竟是怎么样的呢?有没有什么警察看漏了的不寻常之处呢?而在学校里蹂躏着少女的男人,被称为“Jack”的男人,到底存不存在呢?想要问的问题像山一样多。 
  在进入学校调查的时候,她获得了朝仓刚藏的帮助,得以以“麻里亚家人”的立场与校方打交道,作为一个对女儿的死亡一事,希望取得学校方面的一些说明的工作繁忙的父亲的代理人。站在这样的立场上,美音子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提出一个个问题。既然是全住宿制的学校,即是说父母把子女生活各方面的监督与指导,都交给了学校负责,高昂的学费也有很大一部分是付在这里的。虽然如此,学校方的说法却是对麻里亚怀孕一事并不负有监督不力的责任。而且,根据之前听到的说法,去年冬天也是在这间学院里,发生了名为安城由纪的学生的自杀事件。明明是被称为名门的学校,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而校方却坚称学校对此不负任何责任,这无论如何也很难让人信服。所以,对于麻里亚的事,包括之前的安城由纪的事,希望学校能够证明自己确实没有责任,美音子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对此,作为校长的江田园子修女像是背诵早就准备好的稿件一样给出了答复。按照她的说法,学校对于学生生活的监督指导已经尽到了自己所能。对于朝仓同学所遭遇的不幸,学校也确实感到非常抱歉。但是在怀孕这件事情上,因为学生们平时生活的宿舍毫无疑问是严禁男性进入的,她和男人发生关系的地方恐怕应该是在学校外。既然是在校外发生的状况,就算再怎么说学校也没有责任。而后,关于安城同学的事,虽然说是自杀,但是能够想到的可以成为她自杀原因的事情却完全没有,因此就算是警察那边,都不能完全断定那次事件究竟是自杀,还是事故,或者是别的什么。而且,虽然说她的死和朝仓同学的不幸在时间上看是连续发生的,但是在校方看来,这两次死亡之间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当时还有另一名叫做相马由月的修女同席。睫毛很长,眼睛也相当漂亮,只可惜鼻子周围长着雀斑,这是美音子对她的印象。那位年轻的修女是安城由纪和朝仓麻里亚两人尸体的最初发现者,同时也是稻垣百合亚高中时代的同级生。她对美音子似乎有着相当积极的协力态度,但是每当她的发言要触及到什么关键的东西的时候,都会被江田校长拦下来。 
  就像这样重复着毫无意义的对话,眼看就要无计可施的时候,美音子提出了最后的问题。 
  “……那么最后想要请教一件事情。……所谓的,Jack,到底是什么了?” 
  在美音子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相马修女倒抽了一口冷气。看到这个反应,美音子有了“这次终于中彩了”的感觉。不过率先回答这个问题的,果然还是江田校长。 
  “您是指什么呢?那个,Jack是?” 
  看着对方那纯粹是装傻的表情,美音子叹了一口气,指出了这是安城由纪写下的遗言的内容。就算如此,校长还是保持着一脸困惑的表情。 
  “……您是从哪里听说的呢?” 
  “从警方那里。那么,Jack到底是什么?” 
  “谁知道呢……” 
  对方却只是摇了摇头。美音子再度追问,老修女就摆出了一副僵硬的表情。 
  “正如我之前说过的,关于安城同学的这件事情,现在警方也还在调查中。……而且,您今天来想要了解的,好像是朝仓同学的事吧。为什么您会觉得,朝仓同学的不幸,和安城同学写下的遗言有关系呢?” 
  这个时候,坐在校长旁边的年轻修女闭上了眼睛,微微的摇了摇头。美音子没有忽略这个细节。而校长则是继续着自己的话。 
  “……啊,那个,这么说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并不是说我们明明知道这些情况却故意瞒着不告诉您。安城同学到底是因为怎样的意图才写下了那种谜一样的词语当做遗言,我们也是完全不明白。如果您有什么头绪的话,还想请您告诉我们……对吧,相马修女?” 
  “啊,是,是的。” 
  面对校长征求自己同意的话,相马修女只能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从口袋里取出车钥匙,美音子一边打开车门,一边思考着刚才的事。 
  和那个把学校的体制和自己的地位放在第一位,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样才能不让学校被上面下令整改的校长不同,同席的那个修女,感觉倒是相当真诚的在关心着事件。两名少女死去的现场到底是什么样子,安城由纪留下的Jack这个词,在学校中究竟意味着什么。对于自己提出的这些问题,她的那些说到一半就被校长强行打断只能咽回肚子里的回答,美音子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把它们问清楚。 
  如果能够有个和那个修女两个人单独对话的机会就好了。不过那大概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困难。对方是圣职者,是把一生都奉献给信仰,同时也奉献给这个学院的女性。不是像这次这样,有校长在旁边监视的话,她甚至都不会有和外人见面的机会。 
  要怎么做才好呢…… 
  注意到的时候火星已经快烧到指尖了,慌忙在车里的烟灰缸把烟按熄,把最后一口烟随着叹息吐出,然后,在准备钻进车里的时候—— 
  “你好。” 
  突然间听到这样的声音,美音子慌忙张望着四周。 
  学校的停车场上,除了美音子的小车以外还停着几辆其他的车。一个穿着西服的男人正从其中一辆青色私家车的驾驶座上走下来,一边点着头一边朝着美音子走过来。 
  “……你好。这个学院有客人来访真的很少见呢。难道说……是警察吗?” 
  “不是……” 
  “啊啊对了,警察的话都是两个人一组过来的。那么,是媒体的人马?” 
  “不是。” 
  美音子一边像这样敷衍着对手的问题,一边迅速的观察着对方。年龄在二十四五岁左右,和自己相仿。身材相当瘦小,头发也很稀薄,脸色是不健康的苍白。虽然挤出了微笑挂在脸上,但是怎么看都觉得做作。特别是那银边眼镜后面的细狭的眼睛,直接背叛了他想要表现得友好的意图,给人以一种狡诈的印象。 
  “啊,不好意思忘记了,我叫蛭川,是这里的理科教师。” 
  男人这么说着,终于走到了美音子身边,站在一旁。完全看不出男人的意图是什么……然而在这样的状态下,美音子却本能的察觉到,根据自己应对这个男人的方式不同,有可能会获得什么有意义的情报。 
  “……幸会。我是家长的代理人。” 
  先像这样介绍了自己,而叫蛭川的男人则马上反问了回来。 
  “家长的代理人的话……是哪位学生的……?” 
  “朝仓麻里亚父亲的代理。” 
  听到美音子回答的瞬间,对方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色彩。 
  “啊,这样啊。……对那个孩子变成那样的事情,我非常抱歉。” 
  美音子体内“黑猫”的血,面对着那个男人的目光,突然沸腾了起来。 
  ——这个人有古怪,这个人不是过来搭讪的! 
  蛭川继续提着问题。 
  “之前说是代理人的话……是律师还是别的什么……?” 
  “不是不是,只是单纯的了解情况罢了。对我的代理人身份有所怀疑的话,向朝仓先生确认也没有关系。……不过说回来在这间学院里,像您这样的……恕我失礼,像您这样的普通教师就随便确认来访者的身份的事情,难道很平常吗?” 
  对于美音子这么露骨的话,对方有些神经质的摸着自己的额头辩解着。 
  “不是不是,这真是失礼了。……只是我觉得,如果是想要问关于这个学院里发生的事件相关的情况而来的话,去问那些修女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才专门把你叫住的。……如何呢?有什么事情想要问吗?” 
  “这么说的话,那个,蛭川先生,是吧,您是说您可以告诉我什么事情吗?” 
  事情意外的顺利。美音子顺着对方的话这么问道。 
  “啊,嘛,关于这个吗……虽然这么说了,不过学校对我们这些雇佣的教师,也不会透露太多情况就是了。不过如果对于你问的内容我有所了解的话,便是知无不答。” 
  “啊,这样啊?那么……?” 
  “不,在这之前先换个地方说话吧。从这里沿着路下山的话,路口有一家叫做‘华尔兹’的店。” 
  美音子点了点头。男人的意图依然不明,不过稍微听一听站在教师的立场上所看到的死去的两个女生生前的样子倒也不坏,自己也没什么损失。于是,坐进了自己的车里,跟在蛭川开着的私家车后面,沿着道路下了山。 
  02 
  开了大概十分钟的车之后到达的,是一件有很大的户外停车场的饭店。 
  在窗边的席位坐下,美音子点燃了一根烟,然后叫来了服务员。蛭川看着菜单,只点了一份小吃,美音子则随意点了杯饮料。 
  服务员刚走,理科老师就马上开始从闲话开始了对优子的试探。 
  “只点喝的东西就可以了吗?啊啊,不好意思,我是因为事先吃过晚饭了,请您不要因此而拘束,那个……说起来还没有请教过,您的名字是?” 
  “啊,没有介绍过吗?这真是失礼了。” 
  像这样直截了当的问过来,反而没有留给美音子糊弄过去的时间,最后,美音子还是干脆的告诉了对方自己的真名。 
  “这样啊。……读作‘RINDOU’的话,是百合花科的那个‘龙胆’花吗?(注1)” 
  “不是写成那样的。” 
  “那么,可以请教吗?” 
  “风铃的‘铃’,‘厅堂’的堂。” 
  “原来如此。那么,铃堂小姐吃过晚饭了吗?还是说和我这种人不一样,是准备回家之后再好好吃晚饭的吗?” 
  “不是不是。只是我晚饭一般都吃的很迟。” 
  “这样啊。那个,虽然有些失礼,但是可不可以问一下,铃堂小姐和朝仓同学的家庭是有着怎样的关系呢?” 
  “嘛,算是工作上的关系吧……” 
  “这么说的话,是关于化妆品的?” 
  “不是的,算是这边工作的关系吧……” 
  看样子,对方对于美音子的身份背景相当的感兴趣。像这样任由对方提问以消除其戒心,也是美音子为了获得必要的情报所采取的手段的一种。但是面前这个叫蛭川的男人不断重复的提问里面有很多都是相当偏执,惹人厌烦,有些甚至令人恼火。终于,在点单的饮料送上来的时候,美音子趁机把握了对话的主导权,开始了自己的提问。 
  “……是这样呢。在这半年之间,安城由纪同学和朝仓麻里亚同学两个女学生相次在这间学院中亡故了。在来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两者的死亡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蛭川老师对此怎么看?” 
  对于美音子的提问,蛭川只是用勺子舀了一勺冰激凌放到口中,一边囫囵的动着嘴,一边伸出右手做出“请稍等一下”的暗示。像这样拖延了回答的时间后,才拿起杯子灌了一口水,终于开口了。 
  “说的也是呢。怎么说呢,我也觉得有什么很奇怪的东西在里面。” 
  连接两个事件的那个关键点……安城由纪被强暴的事和朝仓麻里亚怀孕的事情,蛭川到底知不知道呢。特别是关于麻里亚怀孕的那件事情,美音子还背负着委托人的要求,不能随便向外张扬,也就只能够像这样迂回的试探着对方。 
  “首先我想要了解一下,这个安城由纪同学,是怎样的学生呢?” 
  “这个啊……怎么说呢,是个认真的孩子吧。所谓的认真,是因为虽然不管在哪个方面都表现得成熟干练,但是该说是低调呢还是存在感不强呢,没办法引人注目的样子,所以说起她来‘认真’就变成了第一印象……嘛,总之,是个相当可爱的女生,给人的感觉有点像个孩子。” 
  “听说她是自杀的,您对那个原因有什么头绪吗?” 
  “不不,完全想不出。” 
  蛭川耸了耸肩这么说道。 
  “虽然之前说了相当成熟干练,但是有没有什么被大家欺负的事情呢?” 
  “应该是没有的吧。” 
  “在学校里有朋友吗?” 
  “啊,有的有的。特别是在学生之间被称为‘信仰组’的,同为基督教徒的学生们,和她的关系都非常的好。……那个孩子也是基督徒呢。” 
  然后蛭川列举了几个和安城由纪亲近的学生的名字。美音子不着声色的记了下来。 
  “……原来如此。非常感谢您。然后,虽然只是道听途说的,好像安城由纪自杀的现场有留下像是遗言一样的东西。……蛭川老师知道吗?” 
  “遗言,吗?……不,那个,怎么说呢,关于事件的详情我也没被很详细的告知。” 
  “好像是只写着Jack这个词,用片假名。关于这个Jack,您能想起什么吗?” 
  提问终于接近了核心。 
  “Jack……” 
  “如果学校中有谁被这么称呼过,或者是别的什么与Jack有关的事情,如果有的话能不能告诉我呢?” 
  蛭川目光看向远方,陷入了回忆之中,最后,还是说着想不到什么与之有关的事,摇了摇头,又舀了一勺冰激凌放到嘴里。 
  “这样啊……” 
  美音子皱了皱眉。在蛭川的回答中,可以明显的感觉到有哪里是谎言。有那种“明知是谎言而说出来的话”所特有的不自信与空洞感。 
  “那么还有另外一件事。安城由纪的死,对其他学生的影响有多大呢?” 
  “影响吗?那个,大家都受了相当大的冲击吧。不过,虽然说是大家,因为那个时候已经是放寒假的时间了,所以一大半的学生都回家了吧。对于那些回家的孩子来说,大概和我一样,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只是有些吃惊,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吧,并不是什么太大的事——和留在学校的学生比起来的话。真正受到冲击的,还是学校宿舍里的那些孩子啊。毕竟,是从自己每天居住睡觉的建筑上跳下来的啊。……不过最悲伤的时期,已经在寒假之中慢慢地过去,等到开学的时候,悲伤的情绪也就是因为学校的正式声明而延续了一周左右。过了那段时间后,大家也就慢慢地恢复正常了。” 
  美音子把饮料拿到嘴边,吸了一口。蛭川则是继续解决着自己的冰激凌。 
  “……那么,所说朝仓麻里亚同学的话题吧。她是怎样的学生呢?在蛭川老师看来的话。” 
  “嘛……是个相当漂亮的孩子啊,甚至要胜于那些偶像歌手。而且头脑也聪明,性格也很完美。在学校担任着学生会长的职务,领导力也是拔群的。怎么说呢,简直是一个完全没有任何缺点的孩子啊。” 
  说到这里,蛭川吸了一口气。 
  “说起来,那个孩子也是基督徒啊。实际上,我们学校学生的基督徒很少的。虽然在建立之初还是一所宗教学校。……所以说在这个意义上看,你之前说的她们两个人的共同点,现在想来都信基督教应该算一个吧。” 
  共同点是都是基督徒……Jack在选择作为目标的少女的时候,这是他的判断标准之一吗?还是说只不过两个人偶然的都是基督徒呢?完全不了解。 
  美音子大大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继续着自己的提问。 
  “那么,她在安城由纪的事件发生时,是怎样的感觉呢?果然也是受到了惊吓的样子吗?” 
  “朝仓的话……怎么说呢。那个孩子就算是内心动摇了,也绝对不会表现出来的。而且,不管怎么说,事件都是在寒假之初发生的,而我再次见到学生们是在寒假结束的时候。所以说,唔,对此我没什么能说的。” 
  “那么,今年五月的那个事件……对于她的死因,您听说过什么吗?” 
  “朝仓的死因吗?不,也就只听说她是病死的。说起来在她死后,警察好像来调查过什么东西。难道说她的死因有什么疑点吗?” 
  “不不,没有那种事情。” 
  美音子含糊的扯开了话题。蛭川不知道麻里亚怀孕的事情……又或者是在装作自己不知道。不管怎么样,这里不能单刀直入的问了。 
  点燃了另一根烟,压抑住焦虑的心情,美音子继续迂回的试探对方。 
  “比如说,学校里面潜入了外来的犯罪者的话,您觉得有可能吗?” 
  “谁知道呢。虽然说学院离城镇相当的远,但是学校的警备也并不是像对外宣称的那样如要塞一般森严,真的要潜入学校之中的话,像是在深夜悄悄的溜进学院这种程度的事情,恐怕是可能的吧。不过幸而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就是了。” 
  “蛭川老师自己,可能在学校里过夜吗?比如说寄宿办公室什么的?” 
  “这是不可能的。我要是这么做的话,会被那些修女们赶出学校的。……说回来像我们这些教师一直都是这样不被信任的。” 
  “也就是说,学校夜里就完全只有女性了吗?” 
  “嗯,是的。不管怎么说都是住着一堆了不起的大人物的大小姐的地方呢,绝对不会允许在同一个地方有男性留宿的吧。” 
  美音子点了点头,然后故意压低了声音。 
  “虽然这么说,不过,如果,纯粹是假设,如果安城由纪同学和朝仓麻里亚同学的死因有什么可疑的地方的话,值得怀疑的就只有学院内部的人了是吧。” 
  “那个……真的有吗?是什么呢,你说的‘可疑的地方’?” 
  蛭川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追问过来,美音子则是不断地摆着手。 
  “不是不是,单纯只是假设而已。因为,对于安城同学留下的,那个叫Jack的词,不管怎么样还是觉得很在意啊。” 
  “Jack,是吗?” 
  蛭川又摆出一副沉思的样子,而在美音子来说,对方已经没什么价值,是离开的时候了。于是,在烟灰缸里按熄了手上的香烟,对方也马上明白了美音子的意图。 
  “您应该再不会来了吧。不过,如果我了解了什么情况的话,还是告诉您一下吧。……能够告诉我您的联系方式吗?” 
  美音子考虑了一下,最后还是告诉了蛭川自己家里的电话,也问到了蛭川的联系方式。 
  各自结算了各自的账单(蛭川并没有主动提出帮美音子付账),一起走到了停车场。 
  “那么,如果了解了什么的话,再联系。” 
  蛭川对着再次点燃香烟的美音子,留下了这样的话,走向了自己的车。 
  只是一个来搭讪自己的理科教师吗,还是说那就是有着深不可测的秘密,特意来试探自己的Jack本人呢,又或者是Jack的帮手吗……?美音子有些混乱的看着蛭川的背影。停车场上的风很强,长发被风吹起紧紧的贴在脸上,口中吐出的烟被气流吹散,一瞬间就在眼前消弭无形。 
  天空开始被浓重的黑暗覆盖,美音子目送着蛭川蓝色的私家车汇入街道上五彩的车流之中,驶向远方。 
  注1:“铃堂”和“龙胆”在日语中的发音都是“RINDOU” 
  03 
  在像这样调查着今年五月的麻里亚事件的同时,美音子对于去年发生的常盘台稻垣家的事件也在同步开展着调查。 
  首先,她联系到了当时向朝仓刚藏调查情况的搜查官。在他留给朝仓的名片上,除了写着“长沼搜查官”的名号之外,还有他所属警署的电话号码。先打了一个电话过去,才知道那个人在今年春天已经被调往警视厅本厅工作了。“常盘台夫妇异常死亡与婴儿诱拐事件”的搜查部门虽然依然存在于那个警署之下,但实际上早就放弃了搜查行为,和接电话的男人稍微聊了几句,好像长沼的继任者是对这个事件完全不知情的人。动用了自己在警视厅本厅刑事部的关系,美音子总算约见到了那个调往本厅的搜查官。 
  在美音子访问学院后的第二天,便在警视厅宿舍里的一间公寓里,和长沼会面了。 
  长沼是警察中相当罕见的看上去非常和蔼的男人。年龄在四十岁左右,眼角的鱼尾纹洋溢着笑意,单从外表上看美音子会错认为他是哪里的营业员。警阶是警长,肩上的警衔却还很新,到底是刚从刑警升上去的还是刚从部长降级下来,美音子不得而知。不过真要说的话,这不上不下的地位也刚好和他不上不下的年龄相配。 
  “铃堂小姐的话,就是那个‘黑猫’吧?听到过很多你的传闻了。” 
  在美音子自我介绍后,对方轻轻一笑,眼角的皱纹更加可掬。 
  “果然和传说中一样,带来不详的东西都是黑色的啊。……啊,真是失礼了。是想要了解常盘台的事件,对吧?” 
  对于美音子这样的私家侦探,警察通常会抱有的反感,在长沼身上一点也见不到。也没有感觉到在警察身上很普遍的对女性的蔑视。美音子吸了一口气,开始直入主题。 
  “首先,能请您简单说明一下从发现事件时候开始的经过吗?” 
  “好的。” 
  长沼点了点头,开始了说明。 
  “发生事件的那天晚上,就是去年7月24号到25日的晚上。那天晚上刚过零点的时候,稻垣裕明给一直以来百合亚接受诊察的医院的妇产科打过电话,内容是妻子刚刚破水,马上就带她去医院。医院那边在接到电话后,马上做好了接受病人的准备,但是等了很久稻垣夫妇都没有出现。从稻垣家到医院,开车的话只有十分钟的路程罢了。经过了一整个晚上都没有其他的联络,觉得这有些可疑的百合亚的主治医生在第二天前往拜访拜访,然后就成为了事件的发现者。” 
  对于警官所言的事件经过,美音子敏锐的感觉到一丝违和。 
  “……那个医生的行动,不觉得有些不自然吗?该说是多管闲事还是怎么呢……比如说,患者首先和平常一直去的医院打了电话,然后病情突然发生了恶化,所以又叫了救护车,被送到了急诊医院去了——一般来说这样去考虑的话不是才比较正常吗?” 
  对于美音子提出疑问,长沼则是说着“不不不”摇了摇头。 
  “实际上,那天晚上,常盘台地区被指定为急诊医院的,刚好就是刚才提到的那家鲛岛医院。也就是说,无论如何,稻垣麻里亚都应该被送到那家医院来才对。然而直到第二天早上都没有送过来,转头想想的话,就觉得肯定有哪里出了什么问题。带着不好的预感先往稻垣家打了电话,却没有人接。考虑到会不会有什么万一,就在换班之后马上开车去了稻垣家。抵达之后,他发现玄关的门很大意的没有锁,从那里看向房子里面,就闻到了一股恶心的臭味,也就顾不得什么直接走进了房子,然后就发现了百合亚的尸体。这之后马上打了110报警——这很符合人之常情,警察也是这么判断的。” 
  美音子点了点头,然后询问了现场的状况。长沼警长则抓住重点进行了说明。 
  “百合亚的尸体,是以全裸状态躺在一楼客房的榻榻米上的。尸体从下腹部到两腿之间都染着大量的血污,周围也都是血迹,坐垫因为吸收了大量的血都变成了黑色。 
  “丈夫裕明则是在二楼的两夫妇的卧室的床上被发现的,穿着一套睡衣,脖子上留着青紫色的扼痕。这就是当初把事件判断为杀人事件的最重要依据。 
  “卧室里还有被认为是百合亚穿着的孕妇装和下衣,散落在卧室的地板上,上面有看上去是破水时沾上的污渍。同样的污渍还在卧室地面的坐垫上检出了少量。寝室旁边,还放着装好了百合亚入院需要的资料的小皮包。” 
  “了解了。……那么,根据这样的现场状况,搜查人员再现的事件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呢?又是因为什么依据,才推定百合亚是杀害丈夫的犯人的呢?” 
  “决定性的证据,是被害者裕明氏指甲里残留的皮肤组织。” 
  长沼伸出自己的手,给美音子看自己的指甲。 
  “用从正面掐住对方的脖子的方式杀死对手的话,被害者会拼命的扑打抓挠对方,进行相当激烈的抵抗。裕明氏两手的指甲里,都检测出了百合亚女士的皮肤组织,而百合亚女士的尸体上,脸上,头上以及两支手臂上,都有着相当骇人的抓伤。 
  “警方所认为的整个事件的流程,是这个样子的。首先,最开始的时候,稻垣夫妇在二楼的寝室里正常的睡觉。然后百合亚女士破水了,两人因此而起床,裕明先生首先联络了医院方面,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百合亚女士却突然精神失常了,胡乱脱掉了衣服,用下勾拳或者什么方法把裕明打倒在床上,然后把他掐死了。……百合亚女士因为第一次怀孕而接近神经分裂的状态,有复数人的证言可以证明。所以,因为突然发生的破水而陷入狂乱之中,并不是什么不能想象的事态。然后,杀掉了丈夫的百合亚走下了楼梯,然后,因为精神上的冲击,加上腹中激烈的剧痛,使她的状况急剧恶化,所以最后没办法回到丈夫尸体所在的二楼寝室之中,只能走到客房,在榻榻米上躺下。疼痛越来越激烈,最后终于产下了婴儿——不过那个孩子已经死掉了。关于产下的是死婴这一点,也有周围的许多邻居当晚并没有听到稻垣家发出婴儿出生后的啼哭声的证言。——她在某个地方埋掉了婴儿的尸体,然后因为生产后的大量出血休克而死了。这就是搜查本部最后得出的结论。” 
  这么说完,长沼却还是左右摇着头。 
  “怎么了吗?”美音子小声的询问道。 
  “铃堂小姐可以接受上面的那种说法吗?” 
  对方反过来问她,而她摇了摇头。 
  “不。首先……虽然这只是我没什么依据的一己之见,但是百合亚真的会去杀掉裕明吗?……而且,我有一个很大的疑问。我听说,扼死一个人,是比我们想象中还要难上许多的工作。对方若是小孩或老人倒也算了,像裕明那样健壮的成年人,以女性的细小手臂去扼杀的话,一般来说不应该是不可能的吗?” 
  对于美音子的尖锐质问,对方默默的点了点头,得到肯定的美音子继续了下去。 
  “然后就是关于百合亚把生下来的孩子埋掉了的说法,到底是在哪里埋掉的呢?那个孩子的尸体,应该是现在都还没有被发现吧。也就是说,并不是埋在家里的庭院里的吧。但是,难道说是开车到什么很远的地方埋掉的吗?她的死因,我记得是伴随生产的大出血吧。明明在把孩子生下之后就发生了大出血,却能忍受着出血把孩子埋掉,却在返回家中之后反而因为出血而死……怎么说呢,这种论调完全不能自圆其说啊。” 
  “并没有百合亚出过家门的痕迹。” 
  长沼静静地说。 
  “不过对于最开始的,关于裕明氏被杀害一事,虽然也有铃堂小姐之前提到的那个问题,但是被害者的指甲里残留的皮肤组织可是无法撼动的决定性证据。我对于那是百合亚女士的犯行即使是现在也觉得没有弄错。如果说是真正的犯人用裕明尸体的手去抓挠百合亚的身体来伪装的话,虽然有这种可能性,但是百合亚身上留下的抓挠伤痕上还留有生体反应,所以可能性非常的低。真正的犯人是百合亚,但是,现场说不定还有另外一个共犯。是不是在共犯者控制住裕明的时候,百合亚帮助犯人杀死了裕明了……我有这样的疑问。 
  “而且,这样想的话,之前铃堂小姐指出的关于婴儿去向的问题也可以得到解释了。百合亚女士的婴儿的遗体——我们姑且假设生下来的就是死婴,否则如果是活着的话为什么邻居没有听到哭声就又让问题变得复杂了——我也觉得,百合亚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处理掉那个孩子的遗体。所以考虑到现场并没有那个孩子的话,不得不考虑有第三者的存在了。 
  “而且,实际上,在事件被发现前的两到三个小时……25号天还没亮的时候……在那个微妙的时刻,也有近处的人目击到有一辆车在稻垣家门口停下的目击证言。也就是说,果然在那个时候,在现场的不止是裕明和百合亚两个人,事件中确实有着第三者的影子。而那个去向不明的婴儿,我想,恐怕也是被那辆车从现场运走了吧。 
  “不过结果,并没有向外公布这最新的调查结果。而即使是警察内部,也是遵从了之前申明的假说,杀害裕明氏的嫌疑人已经死亡——也就是说百合亚小姐。然后对于消失的婴儿的去向,声称是要在搜查范围之内尽可能的调查清楚,事实上却只进行了半个月不到就无疾而终了。关于这个,当时好像有受到了上面施加下来的压力的传闻。” 
  “压力……” 
  美音子陷入了沉思,而长沼警官则保持着笑容,继续说着。 
  “对于我为什么会把这些内部情报告诉作为民间人士的你,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呢?根据我听说的情况,铃堂小姐是被朝仓氏雇佣的吧。……没错吧?” 
  长沼的目光直视着美音子的脸。虽然美音子只是保持着沉默,他却毫不在意的把话题继续了下去。 
  “当时还在南署的我,一时气盛的想要找出到底是谁在背后做出了停止搜查的决定,于是稍微做了些调查。结果那个意外的答案真的让我大吃了一惊。对上级施加压力妨碍我们搜查的,实际上和在我了解事件背景时,对我说着‘女儿不是犯人,给我再好好的调查清楚’的人是同一个人。——也就是说,是你现在的委托人。” 
  “朝仓先生……?” 
  美音子倒吸一口凉气。长沼警官保持着那张和蔼的脸点了点头。 
  “嗯。在我所能调查到的范围里,恐怕只有这个人才会对搜查施加压力吧。……那样的话为什么事到如今,铃堂小姐,又要雇佣你来重新调查这个事件呢……这一点我也想不明白。 
  “不过,铃堂小姐,你在这之后也是,就算再怎么年轻气盛,也不要一直看着前方,偶尔也有回头确认一下后方的必要。不然的话,你可能也会遇到什么很麻烦的事情的。……不过,这或许只是多余的忠告吧。既然对方是那个天下闻名的‘黑猫’的话。” 
  04 
  七月五日,星期六的晚上。铃堂美音子在自家的客厅完成了委托人要求自己在第二天提交的调查报告书。 
  虽然手在机械的敲击着键盘,自己的思考却徘徊在天外。 
  不管怎么说,委托人朝仓刚藏关于稻垣家的事件肯定隐藏了什么。到底谁杀了稻垣裕明呢,百合亚产下的胎儿消失到哪里去了呢。常盘台的事件,还有相当多的谜团尚未解明。 
  而对这些谜团,朝仓刚藏又到底知道什么呢?——恐怕他也不知道什么决定性的情报吧。然而却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封印了事件的调查。换而言之,虽然他并不知道事件的真相到底如何,但是却明白继续调查下去肯定会暴露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东西来——对于委托人来说,事件的真相就如同潘多拉的魔盒吧。美音子是这么理解的。 
  那么为什么事到如今,朝仓刚藏却又委托自己对事件进行调查呢? 
  第二天,六号。室内的酷暑热得可以杀死人,而美音子则一如既往的穿着全黑的衣服,前去拜访委托人。 
  和一周前相同的会客室。委托人像是在守护着自己夫妇和死去的两个女儿的合影一样,一左一右的端坐在照片下方。美音子隔着桌子在朝仓刚藏对面坐下,把装入了报告书的信封推到了前面。老委托人沉默的把里面的文件取了出来,戴上眼镜慢慢浏览着。 
  美音子征求了对方的同意,点燃了一根香烟,透过冉冉的烟雾窥视着阅读报告书的朝仓的申请。 
  报告书中记录着美音子这一周之内的全部调查活动。包括那些毫无收获的调查与直接被拒绝的访问,巨细匪夷,全部详细的记录在上面。 
  然而从长沼警官那里听到的,关于常盘台事件的搜查本部受到的来自上级的压力的事,美音子并没有写在里面。如果把那个摆在桌面上的话,势必就是美音子对着委托人,要求对方把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露出黑猫的獠牙的时候了。自己手上的情报还太少了,时机还不到……美音子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在熄完了第二根烟之后,委托人终于从报告书上抬起了头。 
  “不错,调查了相当多的东西呢。” 
  “非常感谢。” 
  美音子深深的低头。 
  “这个叫安城由纪的女生留下的,Jack,这大概就是让麻里亚怀孕的男人吧——你怎么看呢?” 
  “那个……不,现在的情况下,只能说这个可能性很高。” 
  美音子观察着委托人的神色,小心的组织着话语。 
  “怎么说呢……那个,在一号的调查报告中好像有写到。对,就是这里,在这里写着的,和近藤医生的谈话内容,请您过目。之前,我在接受委托的时候,是听说麻里亚小姐的怀孕时间是寒假前后的事情,但是根据那个医生的说法,由于怀着的并不是普通的胎儿,她受孕的时间可能是十周之前到四十周之前的任何一个时候。” 
  “但是,你不觉得在这段时间之中,只有寒假前后的时间段尤为可疑吗?那个叫安城的学生自杀的时候,也刚好是寒假开始吧。” 
  “虽然是这样……但是,虽然有些失礼,朝仓先生,麻里亚小姐在去年的寒假,具体是在十二月的哪一天回家的,能不能告诉我确切的时间呢?” 
  在美音子眼中,听到这个问题后,朝仓刚藏的神色明显变得狼狈。正在此时—— 
  会客室的门被打开,淑子夫人端着盘子进入了房间。还是那样了无生气的样子。在夫人放下盘子的时候,刚藏叫住了她。 
  “喂,你记得,去年寒假的时候,麻里亚是几号回家的吗?” 
  “麻里亚……” 
  夫人动作缓慢的在家主和美音子两个人面前,放下了杯子。 
  “恩,我记得。是二十七号。毕业式是二十二号,寒假是二十三号开始的,但是她在二十四号要参加学校的平安夜祭典。本来不是预定在参加完那个活动之后,在二十五号回家,然后全家人一起参加在教堂举办的圣诞祭礼的吗,老公?” 
  听到夫人说的话,刚藏只是低声的说着“啊啊,是这样啊”一类的肯定。 
  “结果圣诞节当天,那个孩子往家里打了个电话,说是今天身体状况不好,就不回来了。结果直到27号才回来。呐,是这样的吧?” 
  刚藏对着夫人点了点头,然后把脸转向美音子。 
  “虽然这么说,但是你不会认为麻里亚和安城同学的事件有什么关系吧?” 
  美音子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继续着自己的提问。 
  “麻里亚小姐她……关于安城同学的事件,是怎么和家里说的?” 
  “安城同学的事件……?” 
  快要走出房间的夫人听到了这句话,把圆盘抱在胸前转过身来。 
  “那是什么?” 
  “够了。你不要再操更多心了。” 
  无视刚藏有些困扰的表情,夫人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在美音子看来,淑子夫人的身体状况比起上次访问的时候已经好了许多。 
  对着沉默的刚藏,美音子又重复了一次问题。对着又一次问着“安城同学的事?”不解的侧着头的夫人,刚藏不得不把美音子的报告书拿给她看,简单的说明了事件的始末。听完之后,夫人摇了摇头。 
  “没有听说过啊……那个学院里,发生了那样的事啊……” 
  “我也一样。没有从女儿那里听过这种事情。……实际上在委托你调查的时候,确实有听说过那个学校去年有学生自杀这样的传言。果然在委托当初告诉你就好了吗?不过我觉得,既然是你的话,反正很快就能了解到的吧。” 
  “这没有什么。” 
  美音子摆了摆右手,做出“了解了”的手势。 
  “但是问题果然是……啊。说回来,为什么麻里亚小姐没有告诉尊夫妇二人学校里发生了这样的事件呢?在自己读书的学校里有学生自杀了,考虑到高中生刚好是多愁善感的年龄,对于麻里亚小姐来说,应该是比我们所想象的还要了不得的大事件才对吧。一般来说是百分之一百二的会对家长说的吧。但是她却保持着沉默……” 
  “不,这一点就不对了。” 
  刚藏插话进来。 
  “确实,按照世间一般人的价值观来看的话,把这样的事情告诉家里人才是正常的吧。但是我们家……之前也说过,我们全家都是基督教徒。对我们来说,自杀是违背神之教义的行为。所以说,那个孩子回家的时候,并没有说学校里有人自杀一类的话,只是因为那对那个孩子,而且重要的是,对我们家来说,是邪恶的行为,所以只是单纯的回避着那样的话题罢了——这一点我是明白了。因为在我们家,这样的话题是禁忌。” 
  “也是……呢。” 
  坐在旁边的夫人也点了点头。 
  “嘛,虽然我估计是弄错了,不过我也不会武断的说麻里亚和那个叫安城的女生的自杀完全没有关系,因为不知道麻里亚是不是也是在那个时候被那个叫做Jack的家伙袭击的,所以,没办法说成是完全无关的事情。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就算那个孩子和事件完全没有关系,也是同样不会在我们家里说起那个话题的。希望你的调查不要偏向歧途。” 
  “难道您是指,现在去调查Jack,还为时尚早吗?” 
  说到这里,美音子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性。 
  “去年的7月25日……麻里亚小姐,在稻垣家吗?” 
  刚藏的脸瞬间青了下来。 
  “您觉得百合亚的丈夫裕明先生,是造成麻里亚怀孕的元凶,是这样吗?” 
  “啊,怎么可能……” 
  淑子夫人有些怯懦的开口了。 
  “因为,因为,那个孩子被那样的时间,逆推回去的话不应该是寒假吗,老公……” 
  “在之后的调查中,已经了解到那个时间并不准确。” 
  美音子这样回答了夫人后,把脸转向刚藏那边。 
  “麻里亚小姐在去年夏天,发生事件的那一天,在稻垣家。——是这样吧?” 
  一瞬间,刚藏和美音子对上了视线,然后马上移开,额头上冒出大滴大滴的汗珠。——在这个时候,旁边的淑子夫人站了起来。 
  “喂,淑子!” 
  刚藏坐在位子上抬头看着夫人,用手拉住她的手臂,然而夫人却依然站在那里,拼命的左右摇着头,然后开口了。 
  “果然那个晚上,裕明对麻里亚做下了那种肮脏的事。然后遭到了天罚。” 
  “喂,淑子,够了!” 
  刚藏站了起来,摇晃着妻子的身体,脸色开始变得恐怖。 
  “不,老公你不知道。” 
  刚藏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淑子则以一种奇妙的表情,平淡的说着。 
  “那一天,老公你不在家里。……麻里亚那一天,按照预定从学校去了稻垣家。本来是要在那边住宿的。从那边家里打过来的电话,也是这么说的。然后,那天夜里,那孩子颤抖着打了电话过来,说着‘马上来接我’的话。……那个时候你也不在家里,所以我一个人开车去接她了。那个孩子一直沉默着,从上车一直到回家为止,都一个字都没有说 
  “你在天快亮的时候,才终于回来了。然后直到早上警察打来电话为止都在睡觉。所以我才只告诉你,那个孩子改变了计划,从学校直接回家了。” 
  “怎么会……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就算告诉你了你又能做什么!” 
  夫人以愤怒的表情瞪着丈夫的脸。 
  “……第二天早上,我注意到公寓的垃圾箱里,藏着被染红的衣服,像是被谁丢掉的一样。我注意到之后,把那个放回了卫生间里。——这种事情,难道要对那个时候被百合亚的事情气疯了的你说吗?而且,令人吃惊的是,起床之后,那个孩子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振作了起来。在看到百合亚事件的报道的时候,也像是刚刚听说一样吃惊。你要我,要我……” 
  “不管怎么样,两位都请冷静一下,坐下来慢慢说。” 
  美音子用轻轻的然而不容争辩的口气这么说着。两个人好像终于回过了神来,慢慢地坐下了。 
  “情况我差不多了解了。……夫人,麻里亚小姐在那之后没有去医院吗?” 
  “……恩。” 
  “请不要责怪我的妻子。” 
  刚藏带着悲伤的表情这么说着。 
  “我并没有责备任何人的意思。……朝仓先生,实际上,您多少也有些察觉到了这样的事情吧。不是吗?” 
  “我……是的。” 
  委托人的肩膀无力的垂了下来。 
  “在那一天之前的晚上,麻里亚就说要到稻垣家去,说是要看看百合亚。然后第二天,在我们听到事件的报道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家里了。我最开始的时候,也相信了内人的说法,以为她改变了想法直接回来了。但是心中的一个角落,总还是有着‘该不会……吧’这样的想法。” 
  “所以才对警方施加了压力,把搜查……” 
  刚藏面带悔恨,默默地低下了头。美音子微微颔首。 
  “事情我差不多了解了。您对裕明的怀疑与您的心情我也理解了。麻里亚小姐那一天身处现场的事现在我也清楚了。只不过到此为止,还没有脱离之前推论的范围。而且,另一个方面,Jack的问题也还存在着。麻里亚小姐和所谓的Jack,到底是有关系呢,还是完全无关呢。正如我之前所说的那样,我会同时调查这两方面,同时也会排查清楚有没有其他的可能性。像这样的调查,我觉得是不会有什么偏差的,不知您觉得如何呢?” 
  “啊,那个……” 
  刚藏却表现的优柔寡断,让美音子想起第一次接到电话时对方的犹豫不决。看起来,对方还瞒着什么事情……在美音子准备进一步问个究竟的时候,淑子突然大声叫了出来。 
  “不,不需要那样。原因肯定是那个男人。” 
  “淑子……” 
  “是裕明,不,叫他的名字会污染我的嘴巴,是那个男人啊!罪因绝对是欺骗了百合亚,变成了她的丈夫的那个男人的!” 
  “淑子!” 
  “不,让我说下去,老公。理由是有的。百合亚和那个男人的孩子怎么了?明明肚子都那么大了,最后居然说孩子消失了不是吗?同样的,麻里亚肚子里的孩子也消失了。……所以说,那和百合亚的一样,都是那个男人的孩子不是吗?……那个男人是恶魔啊!” 
  淑子全身都散发着异样的疯狂。额头上青筋凸起,简直像是被惹急了的小孩子一样。注意到了妻子的异状,刚藏紧紧抱住了妻子,把她按到了沙发上。而在他身下,淑子依然声嘶力竭的喊叫着。 
  “那个男人的孩子,都融化掉了啊!……百合亚也是麻里亚也是,都是被那诅咒的孩子害死的啊!那个男人是恶魔啊!所以姐妹两个人合力把他驱逐掉了!” 
  “够了,淑子!” 
  美音子站起身来,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但是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 
  虽然被刚藏控制住,淑子的叫喊却没有停下。 
  “那个男人的孩子,是绝对不能被生下来的。百合亚是知道这一点的哦。那个孩子的身体肯定早就知道了。所以才一直没有小孩。老公,你难道不这么觉得吗?……结果却做了那样的事情,做了那样违背自然的手术,逆着天理让她肚子里怀上了孩子……” 
  “啪”的一声。美音子抽了一口凉气。刚藏扇了妻子一个耳光。 
  像是魔法被解除了一样,重新站起来的淑子,身体瞬间松弛了下来,瘫倒在了沙发上,把脸转向墙壁那边,开始低声呜咽起来。 
  美音子转向委托人。 
  “看起来您还瞒着什么东西呢。” 
  刚藏紧紧的咬着嘴唇,像是马上就要把下唇咬破流出血来。目光在哭泣的妻子身上停留良久,然后终于回到了美音子身上,开了口。 
  “你觉得这和事件有关系吗……?” 
  “当然。……如果是我想象中那样的话。” 
  刚藏沉默了。美音子注视着对方的脸色,继续说着。 
  “百合亚女士……是吧。她有不孕症对吧。” 
  刚藏静静地点了点头。美音子的话传到了淑子的耳朵里,后者的呜咽更加激烈了。 
  “然后,她因为想要孩子……” 
  “想要孩子的明明是……” 
  刚藏用像是在和谁唱反调一样的激烈口气打断了美音子的话,然后,似乎注意到了自己的语气,连忙缓和了下来。 
  “……是的,那个孩子确实总是说着想要一个孩子之类的话。不过错的是那边的家庭。那个男人的家人,总是喋喋不休的唠叨着百合亚没有孩子的事情。百合亚在那段时间里,被他们冷嘲热讽得快要神经失常了,这才无奈的接受了那个手术。” 
  “什么手术?…人工受精吗?” 
  “不,是体外受精。好像,医生叫做‘试管婴儿’。” 
  刚藏像是说出了什么肮脏的话一样,皱着眉头吐出那个词。 
  “就算没有孩子,那也是神的意思,是上帝定下的命数。人类不应该去反抗——本来我应该一直坚持这样的主张的。” 
  委托人的脸上浮现出深深的后悔。从喉咙里挤出的话语,也越来越像是自言自语。而在那最后,是这样一句话。 
  “……所以,她遭受了天罚。自己死去,而孩子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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