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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再临

 gfhg1 2016-03-28
01 
  “那个,就是说,减数分裂的时候,像这样的同源染色体就有可能会发生等位基因的交换,这个被称为‘交叉互换’。……都听懂了吗?这里是会出考题的哦。” 
  听到正在写板书的老师的这句话,本来只是漫不经心的听着课的学生们赶忙拿出了一副认真的表情,快速的抄着笔记,然后用麦克笔勾出刚才说的重点。 
  坂本优子却只是坐在教室的最后排自己的位置上,看着同学们的背影,静静地发着呆。 
  (考试是这么重要的事情吗……?) 
  虽然还是早上,教室里却是相当的昏暗,即使是打开了天花板上的日光灯,那光线也总显得苍白而虚无。大概是窗外降雨的原因吧,总觉得像是沉在水底一样的呼吸困难。滂沱而下的大雨,从早上开始就把教学楼彻底包围了起来。挟着湿气的空气让室内的温度变得相当的暧昧而微妙。如果穿着外套的话会觉得热得不行,但是把外套脱掉就会感受到后背一股凉意直往上窜。 
  进入七月以来,天气似乎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就算是不下雨的日子,天空也是一样被钝重的乌云遮的严严实实,空气也是充斥着相当重的湿气包裹着少女们的身体。 
  从朝仓麻里亚的骤死到现在,已经有两个月了。 
  “如果同源染色体之间不发生交叉互换的话……那么一对同源染色体中,就会是一个完全来源于父亲,而另一个完全来源于母亲了。在减数分裂的时候,我们拿卵子来举例子的话,,在不发生交叉互换的场合,进入单个卵子的染色体,正如之前讲过的一样,在减数分裂后是23个。这个时候,如果某一个染色体本来是来源于父亲的染色体的话,在它对应的那一对同源染色体上,母亲一方的遗传信息就完全不会进入形成的卵细胞里了。” 
  讲台上,蛭川正在认真地讲解着些什么,不过在现在的优子听来,只不过是一些意义不明的咒文一样的东西罢了。完全无法理解,也不想去理解。 
  (为什么大家,还能像现在这样,如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生活呢……) 
  明明那样被全班人,不对,学校中的所有学生憧憬着的学校的偶像朝仓麻里亚已经没办法再回来了。……明明她已经死掉了。 
  (对……确实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看起来受了打击。) 
  刚刚知道麻里亚死亡的时候,整间学院就像是火苗被浇熄了一样,只能听到少女们啜泣的声音,所有人都相当的消沉,彼此交谈的话也都是关于麻里亚的回忆和思念。而且,所有学生都不约而同的为麻里亚穿着丧服。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弥漫在整个学校之中的追悼氛围也慢慢地淡去了。周围的气氛,也慢慢地可以让人说一些笑话,或者偶尔露出笑脸了。总不能一直沉浸在悲哀中无法自拔吧。说着这样的话的学生也开始多了起来。 
  这样过了两个月之后,等到优子注意到的时候,班上的同学们不知何时已经像是名为麻里亚的三年级学生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样的回归了正常的生活,这让优子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哪怕是信仰组里的伙伴藤井沙织也是这样,虽然和优子在一起的时候也确实会表现出和优子一样的悲伤,不过和优子之外的学生一起时,也能很好的融入对方的笑容之中。倒不如说最近,她已经有些厌倦了和忧郁状态的优子呆在一起了,除了早晚和周日的弥撒之外,都不怎么和优子一起行动了。 
  不过,就算是现在,除了优子以外,班上也还有着沉浸在悲伤中的人。片桐茜和佐藤瑞穗,两个人都是学生会的成员。 
  优子看向那两个人。虽然现在是上课中,只能从后方看到她们的侧影,不过两个人在这两个月中,每一天的脸色都在发生着肉眼可见的变化,现在的相貌已经可以被称为异样了。 
  本来有着像盛开的鲜花一样的容貌的茜,和张扬着野性的美感,看起来就让人觉得很强气的瑞穗,现在都变得相当憔悴,茜看起来简直就像是背阴的地方阴鸷开放的妖花,而瑞穗的脸上透出的气息,简直就像饥饿的野兽一样狂乱。看着她们的脸,让人根本无法想象得出仅仅两个月的时间里,她们身上到底发生了多大的变化。 
  看到她们这个样子,优子只是觉得,果然学生会成员对麻里亚抱有的崇拜之情是要远远超过一般的学生的。传言说从三年级的冲野琴美开始,二年级的风间忍啊,平野加代这些其他的许多学生会成员,容貌与性格也都像花朵枯萎了一样发生了巨变。事实上,优子有时遇见她们的时候,她们也确实像茜和瑞穗一样,给人一种相当险恶的感觉。 
  不过优子却并不认为自己和她们抱有的是同样的感情。她们的悲伤之中,总觉得混杂着什么异质的东西。在失去了名为麻里亚的崇拜对象的她们的心灵空隙中,邪恶的种子不知不觉的开始萌芽生长了,优子感受到的违和感,用比喻的说法的话,差不多就是这样。也正是因此,优子对于她们说抱有的,与其说是同病相怜的知音之情,倒不如说是警戒心才对。 
  而让这份违和感根深蒂固的,无疑是麻里亚去世那天的下午,优子在礼拜堂偷听到的琴美和冴子谜一样的对话。 
  ——警察都开始调查了的话,果然是…… 
  ——没关系的,他们找不到Jack的。——就算找到了,他们又能调查出什么呢? 
  ——话虽然是这么说…… 
  她们到底知道些什么呢?而且,Jack又是什么呢? 
  偷听到那段对话以来,优子只要闲下来,关于“Jack”这个谜一样的单词的事情就在脑海里不断循环往复。也试着想象了一下他们的对话内容,觉得Jack应该是这样的东西:被发现了会很麻烦的东西,同时也是和麻里亚的死相关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呢?) 
  优子完全没有头绪。麻里亚到底是怎么死的呢?说是病死,到底是怎样的病呢,又是以怎样的状况死去,怎样的状况被发现的呢?因为对于这些事情一概不了解,优子也完全没办法想象出那个“Jack”到底该是什么范畴的东西。 
  如果麻里亚是割断手腕,也就是说自杀的话,Jack指的说不定就是那个凶器。虽然不是很清楚,不过看电影的时候好歹听过“JackKnife”这样的单词。不过优子知道,麻里亚绝对不会是自杀。不仅根本没有自杀的理由,而且麻里亚首先还是个基督徒。 
  (……单纯的听起来的话,Jack,是男人的名字吧。) 
  这样说来的话,Jack并不是什么物品,而是人吗?那样的话,又是指的谁呢?是只在学生会成员之间流传的,某个人的外号吗? 
  优子无意识的看向前方。女学生整齐排列的后脑勺之前,蛭川老师还是和之前一样,在讲台上自顾自的喋喋不休着一些DNA如何如何的,像是咒语一样的话。 
  蛭川……后面的名字是什么呢?对于这个担任理科班班主任的老师,就算是私底下,大家也只是叫他老蛭,或者是阿蛭。银边眼镜的深处是细狭的双眼,目光总有一种奇妙的黏着感,也因此学生们都相当的不喜欢他,谁都不愿意和他有什么交流。不过仔细想想的话,他也是这个学院中相当稀少的男性中的一位。换句话说,如果Jack指的真的是某一个男人的话,蛭川就是那为数相当少的候选答案之一。 
  (阿蛭是,Jack?) 
  仔细想了想,优子还是觉得这不可能。蛭川和以麻里亚为首的学生会成员的少女……这两者之间,怎么想也找不到交叉点。不过从这一点发散出去,优子的脑海中开始浮现出其他男性教师的脸。教数学的堀,社会学的水野,美术的前川……。不过不管是谁,都看起来和学生会没有半点瓜葛。剩下的就是其他出入学校的男性,像是清洁工或是快递员之类的人。然而他们比起教师来就更不可能和学生有什么关系了。 
  ——没关系,他们不会发现Jack的。 
  被发现了会很麻烦的东西。被藏起来的东西。 
  Jack这个名字,比起某个人的小名,反倒是和宠物的名字更为相称吧。猫啊狗啊,或者是鸟。不过在宿舍中养动物,真的可能吗?叫声什么的随时都会暴露的吧。而且,如果只是宠物的话,就根本没有什么保守秘密的必要了。如果以麻里亚为首,学生会提出允许宿舍饲养宠物的提案的话,一般的学生们都不会有反对的吧。 
  果然Jack不会是动物,还是应该是人吧。 
  (难道在这间宿舍中,藏着一个叫Jack的男人……?) 
  只是试着这样想了一下,优子就觉得背上一阵恶寒。 
  然后,下课的铃声响起,把优子的意识从那样的想象中拉回了现实。 
  “起立。” 
  昏暗的教室中,啪嗒啪嗒的响起了桌椅碰撞的声音。可以听到哪个角落里传来窃窃私语,另一边则听得到压低了声音的“咯咯”笑声,然后,有谁“嘘-”的提醒了一声,勉强是归于安静。 
  “敬礼。” 
  在担任班长的茜的号令下,授课结束,蛭川从前门走出了教室。 
  ——就在这个时候,优子感觉到像是被从头浇了一盆冷水一样的恶寒。 
  蛭川在走出教室的瞬间,不经意的把他那阴湿的目光投向了优子这边。虽然实际上只有一秒不到的时间,优子却觉得那一瞬间,自己的脸和身体都被他用目光舔了个遍一样。 
  黏糊糊的目光……下一个瞬间,蛭川就把视线移开,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走出了教室。 
  优子这才发现,因为刚才那一瞬间的目光带来的嫌恶感和恐怖感,身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为什么……?是因为我上课的时候一直在发呆吗?) 
  不经意的低头,才看到自己的两只手臂上,都起满了鸡皮疙瘩。 
  02 
  飒飒的雨声,一如既往的如同休息时间的背景音乐一样响着。 
  确认了接下来的课程后,优子又变得忧郁起来。 
  (体育……) 
  “今天是谁值日?体育课的任务是什么?” 
  有人这么问到,很快就有另外一个人回答。 
  “啊,是我。今天是去体育馆打篮球。” 
  “啊,体育馆啊。我一直很讨厌那个地方的橡胶味的。” 
  像这样相互交谈着,班委们把体操垫抱在胸口,一个接一个的走出了教室。 
  (我也不走不行了……) 
  慌忙的走出教室的时候,优子在走廊上和一年级二班的少女们打了个照面。简直是最糟糕的时机。明明优子平时一直特别留心着不要见到二班的同学的,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碰到了呢? 
  体育课是一班和二班一起上的。二班的教室门口,抱着体操垫的少女正鱼贯而出,而站在她们中心的是…… 
  (小椎……) 
  高桥椎奈就在那里。 
  优子为了避开椎奈,不经意的走到了后面出来的一组少女的队伍中。 
  “高桥同学,真的是相当漂亮啊。” 
  “是啊是啊。虽然这样说可能不太好,现在的她简直就像麻里亚大人又活过来了一样啊。呐,你不这么觉得吗?” 
  “对啊对啊。” 
  在背后少女的交谈中,可以听到这样的话。 
  (小椎……) 
  优子转而偷偷地看向椎奈。 
  虽然本来就比较标致了,可是在这两个月之内,椎奈更是变得让人乍一看觉得看错了一样,美丽惊人。那种改变,简直就像是把茜和瑞穗她们学生会成员身上发生的变化完全反了过来一样。被同级生包围着,与她们自在的欢乐交谈的样子,优子虽然不愿意,目光也还是被吸引了过去。明明刚入学的时候,和人在一起时还总是露出一副僵硬的表情,现在脸上却一直挂着毫无做作的笑容,满溢着让人一见到就会被她俘虏的美与慈悲。 
  “呐,我们也跟上去吧。” 
  这么说着,后面的两个优子班上的少女也追上了一年级二班的队伍,很自然的混入了那以椎奈为中心的圆形队伍之中。而椎奈则是向着对她来说是隔壁班同学的少女们展露出温暖的微笑,随意的说了些什么,然后“呵呵”的捂嘴而笑。而后,形成了集团的女生就把优子晾在一旁,向着体育馆走去了。 
  (小椎……) 
  不经意的,感觉胸中有些寂寞。 
  被椎奈告白的时候……被她索吻的时候,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呢?即使到了现在,优子也想不出正确的答案。但是至少,像那样把对方推开,连拒绝的话都没有明确的说出来的做法,肯定是不对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明明自己是喜欢着椎奈的…… 
  (喜欢……) 
  把自己胸中的这份感情轻轻地说出来的时候,优子感觉到胸口“砰”的跳动着。 
  (但是,还是不一样的,不是那种,会相互接吻的喜欢……只是想像之前那样,和椎奈做关系很好的朋友。……只是这样而已。) 
  明明不会有谁能偷窥到自己心中的想法,优子还是慌忙的把那些念头藏了起来。 
  和椎奈她们保持着足够的距离,优子在最后面向着更衣室走去。途中,往二班的教室看了一眼,哪里一个人都没剩下。不管是一班还是二班,其他的一年级学生都走在了前面,只有优子一个人孤单的被留了下来。 
  走在过道上的时候,预备铃已经响了。如果不赶快的话就要迟到了。 
  雨被风吹斜,过道的地面也被水浸湿了。被雨水打湿的裙摆像是刻意和优子过不去一样,缠住了她的大腿。 
  总算是走完了风吹雨淋的过道,把手放在更衣室的门上的瞬间,突然听到了门对面传来一声悲鸣。优子被吓了一跳,正在推门的手也停了下来。更衣室里面,不断传来像是吵架和咒骂一样语调激烈的声音。 
  (怎么?发生什么了?) 
  优子尽量不发出声音的推开了门,轻轻地走进了更衣室。然而,在关上门的时候才发现,一旦把门关上,外面激烈的雨声就会被隔绝开来。这样的话,就算再怎么小心的开关门,里面的人也会因为雨声的有无而注意到有人进来吧。优子一边骂着自己太笨,一边却庆幸的注意到室内的争吵似乎完全没有因为自己这个新来的人而停下,激烈的声音兀自响个不停。 
  “……所以说,请不要无理取闹了好吗?” 
  “无理取闹?你说什么?一开始过来找茬的不是你们那边吗?” 
  用爆炸一样的口气回话的,听起来像是片桐茜的声音、优子站在柜子的阴影处,看向更衣室里面。 
  还没换好衣服,下身除了内裤之外什么都没有穿,把运动服紧握在手中随着自己的话语来回挥舞的,果然是茜。在茜的身后,不断说着“是啊”附和着她的是佐藤瑞穗。两个人都是优子班上的学生会成员。 
  而她们正前方对着的是一年级二班的四名学生,是在追随椎奈的那些少女中被称为“亲卫队”的存在。在亲卫队队员四人排成的墙壁之后,椎奈只是默默地背向这边,一个人静静的换着衣服。 
  (发生了什么?大家是为了什么吵架的呢?) 
  “一般学生不要管我们学生会成员的事情,你们几个站一边去。” 
  “学生会成员什么的,不要说得好像很了不起的样子。你们这群人,现在满嘴还是麻里亚大人麻里亚大人的,除了把死人的事情挂在嘴边,其他什么都做不了了不是吗?相反,我们这些人,现在才是在为了这间纯和学院的和谐而尽力,不是吗?” 
  作为亲卫队领导的斎田未知留向前跨了一步,这么说道。她也是刚刚脱下裙子,换衣服换到一半的样子。 
  “就是啊就是啊。” 
  “只是挂着名字的学生会员什么的,大家一起罢免了吧。” 
  下衣同样只有内衣的二班的其他女生也都走向前来,不过茜却一步也没有退后。 
  “杂碎滚一边去!” 
  用握在手中的运动服重重的抽了一下旁边蹦床的弹簧。 
  “喂,高桥!不要缩在后面了!” 
  听到了茜这样的骂声之后,气氛瞬间变得更为险恶了。 
  “喂,那种粗暴的话算什么啊!” 
  “对椎奈大人太失礼了!” 
  (椎奈……大人?) 
  围着椎奈的少女这样的称呼,让优子自然的想起了朝仓麻里亚……那个同样在同级生中也被称为“大人”的存在。看起来,就像当时的少女们崇拜着麻里亚一样,现在,椎奈身边的少女也把椎奈当成了崇拜的对象。 
  在半裸的少女站成的墙壁背后,椎奈只是悠然的换着衣服。脱去水手服和裙子之后展现在空气中的,是简直可以称为完美的具现化的美丽身材。 
  “高桥,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吧。也就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才能像现在这样自在吧。真是可怜你啊。难得被选为了学生会的成员,却对麻里亚大人的事情一点都不知道,就像这样结束了。不知道的人,学生会里面也只有你了吧。如果知道Jack的事情的话,就算是你也……” 
  “茜!” 
  应该是片桐茜一方的瑞穗慌忙的抓住了她的肩膀,拦住了她接下来的话。而站在阴影中的优子则屏住了呼吸。 
  (Jack……) 
  感觉寒气噌噌的沿着背后往上窜。又是这个词。Jack…… 
  突然被瑞穗抓住肩膀,茜硬生生的把后半段话咽了下去,半张着嘴站在那里。而作为椎奈的护壁一样站着的四名亲卫队少女,在听到那个词的瞬间,也像是吞进了一整个鸡蛋一样,惊讶的张着嘴,死死地盯着茜的脸。 
  不管哪一边,都像是被冻结在原地一样。愈加强烈的紧张感压迫着周围的空气。而下一个瞬间,片桐茜打破了这凝重的沉默。哈哈地喘了两口气,缓过了呼吸之后,重新组织着语言。 
  “……觉得我在胡说的话,就去问现在成了你的下仆的那个冴子好了。” 
  也正在这个时候,二班女生组成的人墙,缓缓向左右两边分开了。在后退的少女中间,出现的是换好了体操服的的椎奈。脸上保持着嫣然的微笑,缓缓的走到了呼吸慌乱的两名一班的学生会成员面前,优雅的站着。 
  “什,什么啊,那种很了不起的样子……” 
  像是被对方的样子震慑到了一样,茜只能逞强的说出这么一句话。而与此相对的,椎奈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用平静的目光盯着茜的脸。 
  “真是可怜啊,你们这些人……” 
  那个声音中,混杂着怜悯的感情。那之后,突然传来了“啪、啪”的,手打到肉上的身影。优子连忙屏住呼吸,蜷缩在藏身的阴影之中。 
  然后,椎奈把手从两个人的脸上移开,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你们也快点换好衣服吧。马上就要开始上课了。” 
  椎奈的声音依然那样平静。一段时间里,所有人都忘记了呼吸,只有外面的雨声唰唰得兀自不停。 
  终于,响起了弹簧床“吱呀”的声音。 
  (不好……) 
  优子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已经是她发现椎奈看向这边的脸的时候了。在偷听的现场被发现的难堪,以及和椎奈两人独处的难看,让优子本能的蜷缩起身子,把视线逃开。感觉全身的皮肤都因为羞耻而热得发烫。 
  一瞬间,感觉到对方像是在把玩自己的视线。像这样看着自己的椎奈的脸上,现在究竟是怎样的表情呢?逃避着把头移开的优子现在看到的,只有更衣室墙顶古老的镂花窗栏。胸口像堵着大石头一样。连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原谅我。小椎……原谅我。) 
  下一个瞬间,听到了门关上的声音。猛的睁开眼睛,发现椎奈已经不在这里了,才大大的舒了一口气,紧绷的全身也放松下来。注意到的时候,腋下已经湿透了。 
  连50厘米都不到。优子和椎奈在这么近的距离正面相对,自从上次礼拜堂的事件以来还是第一次。然后,优子注意到了。 
  (啊,那个气味……) 
  又酸又甜的,像是在哪里闻过的,让人怀念的芳香。 
  在那个美少女从自己身边走过的一瞬间,在周围留下的那种微不可辨的香气,也只有优子的鼻子可以捕捉得到吧。在闻到香味的时候,优子感觉自己有些飘然忘我,陶醉在了那令人怀念的芬芳里。 
  (和麻里亚大人一样的香味……) 
  在这两个月间,突然变得让人惊艳的美丽,同时也变得极富领袖魅力的少女——高桥椎奈。在她的身上,现在甚至也飘荡着和之前学校的领袖麻里亚一样的香味。 
  优子虽然觉得不思议,不过却很快把这当成理所当然的事情接受了。 
  (……那就是圣人的气息。小椎……,就是说,现在的小椎,一定是变成了之前的麻里亚一样的人,并且连主也肯定了……) 
  不过现在并不是去想这些事情的时候了。正如椎奈所说,室外已经响起了正式上课的铃声。体育课的授课已经开始了。优子总算是意识到自己再不换衣服就不行了,不过依然只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因为茜和瑞穗两个人,现在还在那里喋喋不休。 
  “那家伙……。给我记住了。……你们这些人也是的,总是妨碍我们,以后总会后悔的。” 
  茜恶狠狠的说着。 
  “等等,你们两个,现在还打算反抗椎奈大人吗?” 
  “明明自己都被椎奈大人的魅力折服了。” 
  “椎奈大人和你们,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现在还没有意识到吗?” 
  二班的椎奈崇拜者们也丝毫不输给她,纷纷用话语回击。在话音中混杂着咔哒咔哒的声音,似乎是开关壁柜的响声。就是说,现在她们一边对骂,一边也在换着衣服吧。 
  (这样下去会被发现的……) 
  怎么办才好呢?总之优子尽量不弄出太大的声音的打开门,退出了更衣室,然后再把门关上。现在不是进去的时候。听着更衣室里的声音,终于,少女们的骂声停了下来。优子就那样,带着满脸冷汗,掩耳盗铃的带着“里面的人不会发现”的想法,横下一条心来,装作刚刚才来的样子,从正面走进了更衣室,向着里面走去。 
  “搞什么名堂啊你?” 
  少女中的一个人朝这边喊着。优子装作没听见一样把目光看向另一边。幸而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人注意到什么。少女们都匆忙的换好了衣服,急急忙忙的走出了更衣室,开关房门的声音不迭的响起。 
  终于,四周安静了下来,被一个人留在更衣室里的优子,好像现在才意识到从早上开始就下个不停的雨声到底有多大。 
  (我也要快点换衣服了。) 
  匆匆忙忙的脱下裙子,解开衬衣的扣子,机械的进行着换衣服的冬子的同时,优子的心依然被之前的争吵紧紧揪住了。口出污言对骂的少女们,以及暴力。 
  (……大家都变了。) 
  像那样恶劣的争吵,优子在入学之初根本不可能想象得到。在以麻里亚为中心,一切都和谐的运转着的那个时候……。不过,就算优子怎样向上天祈愿,也无法再次回到过去的时间。 
  是的,因为麻里亚已经死了。 
  麻里亚之死。仅仅是一名少女的死,就让充满着祝福的校园里的和谐气氛变得荒芜。 
  穿上运动裤,把手伸进体操服的袖子里的时候,优子突然想起来了。被瑞穗抓住肩膀打断的,茜说的话。那对她们来说,是什么不能外传的事情吧。 
  ——如果你知道Jack的事情的话,就算是你…… 
  脑中出现的,是茜说出这句话时的影像。在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室内的空气一下子就像被冻结了一样。……简直就像少女不小心说出了一个禁忌的词语一样。 
  (又是Jack……Jack到底是什么啊?) 
  最开始是出现在麻里亚的事件之后,琴美和冴子之间的密谈之中。而现在,又是被片桐茜不经意的说了出来。佐藤瑞穗也像是知道其意思的样子。而与两人相反,在刚才的对话中,好像只有椎奈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觉得这是胡说八道的话,就去问现在是你的下仆的那个冴子吧。 
  茜、瑞穗、冴子,以及琴美。生徒会成员几乎全部都知道Jack的事,只有椎奈一个人一无所知……是在知道那件事之前,麻里亚就死掉了吗? 
  这样说的话,被称为Jack的东西,最后又怎么样了呢?换好了衣服,去往体育馆的途中,优子一直在想着这件事情。 
  03 
  学院内发生的争执,其实远不止优子在更衣室目击到的那一件。 
  “今天在我的班上也是的呢,几个人吵得不停。” 
  和优子同住的樱井早矢香叹着气这么告诉优子。 
  “从朋友那里,偶然的听到这样的话。一年级的高桥同学好漂亮啊,简直像是去年的麻里亚大人一样啊,这样。而听到了这些话的小忍,就毫无征兆的暴发了。然后,情况越来越严重,最后变成了相当危险的、甚至相互殴打起来的争吵了。” 
  除此之外,优子还听到了很多这样的话。学校里频发的争执……其实,那些都是大同小异,连争执的双方都完全相同。一边是崇拜高桥椎奈的人,另一边则是不认同前者,而是继续崇拜者已经死去的朝仓麻里亚的人。 
  这两者的势力,根据优子听到的描述,在二三年级学生中差不多是对半开。令人不得不称奇的是,已经有一半的高年级学生不是把麻里亚而是把椎奈当成了新的偶像,或者说是领袖崇拜者了。而一年级学生中,则早就是椎奈派主宰的趋势了。被称为麻里亚派的追崇着已经死去的学生会长的人,现在只有以片桐茜为代表的极少一部分学生了。 
  早矢香继续说着之前的话题。 
  “听小忍说,小椎奈只是个一无是处的恶女罢了。甚至说,她把高年级的青木同学当成是自己的下仆一样呼来唤去什么的……虽然我是觉得,那个小椎奈是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更衣室里,茜好像也这么说过。一年级学生把和自己同住的二年级学生当做下仆什么的……这样的说辞。 
  优子觉得,那样的事情肯定是没有的。不过,确实是有着会让人这么说的原因。在麻里亚死去后学院里阴沉抑郁的氛围中,只有椎奈像是彗星一样开始绽放光辉,自然也会传来斥责椎奈轻薄无情的声音。而对此,冴子应该是说了什么庇护椎奈的话吧。忍和茜他们所说的,恐怕就是针对冴子那时的言行做出的评价。不过这样的话,只不过是作为姐姐的上级生对同室作为自己妹妹的下级生的庇护而已吧,至少优子是这么觉得的。然而,在已经对椎奈抱有恶意的人眼中,就变成了主人和下仆的关系,而且还被她们进一步加上恶意传播开来了。 
  对于“冴子是椎奈的下仆”这样的话,优子脑中能浮现出的场景,大概是椎奈冷冷的下着各种无理的命令,而冴子全部默默地接受下来,或者是冴子绕在椎奈的身边不停地拍着马屁,又或者是在趾高气昂的椎奈面前,冴子深深地低着头…… 
  (这种事情太奇怪了……) 
  椎奈是做不出这种事情的。同时,冴子也绝对不是会听任下级生指使的性格。 
  如果对方是现在已经死去的麻里亚的话,冴子说不定还可能像这样唯唯诺诺。优子所知的冴子,对于自己在一年级的时候担任自己姐姐的麻里亚,是发自心底的崇拜着的。 
  但是麻里亚已经死了。冴子崇拜的圣母,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不过……我真的了解冴子同学吗?) 
  仔细想想的话,对于麻里亚的死,冴子表现出来的态度,总觉得有哪里很奇怪。 
  麻里亚的突然死亡,对此全校学生都表现出了哀叹和悲伤。其中,冴子因为入学第一年就和麻里亚缔结了义姐妹的关系,理所当然的是这间学院中对其死亡抱有最深切悲伤的人。——所有人应该都会这么认为吧。 
  然而,在她身上却看不到那种悲痛欲绝的样子。当然,他人心中的悲伤是没办法通过简单的观察外表来估量的,就算说是有其他人作为比较,这样的判断也是毫无道理的。然而,优子还是不自觉地把冴子和冲野琴美和风间忍、片桐茜她们放在一起对比。和她们的憔悴不堪相比,现在的冴子看起来却是相当平静。——优子现在才开始意识到,这是一件多么反常的事情。 
  (冴子同学。你难道对麻里亚大人的死不感到悲伤吗?) 
  虽然说这种事情直接去问本人就好了,不过优子肯定是做不到这种事情的。 
  想要问冴子的事情,要说起来的话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比如和优子同住的时候,夜晚外出的目的地是哪里,或者是麻里亚去世的那天晚上,和椎奈两个人一起离开房间,到底又去了哪里。而那个行动到底是不是和麻里亚的死有关系呢。而后的第二天,在礼拜堂和琴美的那个谜一样的对话,意义又是什么呢。……以及,Jack到底是什么呢? 
  然而就算有这么多疑问,优子也从来没有想过直接去质问冴子。对她来说,甚至不知道现在自己应该带着怎样的表情和冴子说话。刚入学的时候作为室友共同度过了一段时间,像是妹妹和姐姐一样,在生活中不断从她那里学习新的东西,也有类似师徒这一层的关系。对于不擅长和人交往的优子来说,这样的关系就成了她和对方连接的接点,在这个接点上延伸出了优子和冴子间的关系。然而因为四月末的房间交换,两人间的义姐妹关系断绝了,与此同时优子所依赖的和冴子关系的接点也因而失去。于是,优子对于已经不再是自己同寝室的姐姐的冴子,完全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和她交流了。 
  所以在放学后,自己一个人在教室里磨蹭着收拾东西的时候,冴子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瞬间,优子只能困惑到了极点的呆立在原地。 
  进入这一周以后,梅雨季节大概是进入了幕间休息。本来按照前几天的态势来开,连日的晴天已经拭目可待,然而今天却又峰回路转,从早上开始到现在,天空就被压境的乌云遮的严严实实,呼呼的狂风在天空的彼方咆哮不休。这样的周四的下午。 
  冴子简直就像看准了优子一个人留在教室里的时机一样,出现在了一年级一班的教室门口。不,实际上,她就是一直在等优子独自一人的时候吧。 
  优子注意到教室门口的那个人影的时候,对方已经先开口了。 
  “怎么样,坂本同学?” 
  当优子认出那是冴子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 
  (为什么冴子会在这个教室里?是找我有事吗?不过到底是什么事……) 
  “那、那个……” 
  嘴巴比思考要快的开口了,但是根本不知道应该要说什么,也就变成了无措的支吾。这种场合下到底应该说什么呢?完全没有头绪,只好有些慌乱的低下头。 
  “换了房间之后,像这样见面是第一次吧。……怎么样,和樱井早矢香同学相处的还顺利吗?” 
  “啊,是的,托您的福。”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在问自己了,到底是托的什么福呢?是托了冴子她们学生会成员决定的房间交换的福吗,这样说起来,不就成了“多亏离开了冴子才能过的顺利”的意思了吗?对方要是这么去理解的话就要命了……意识到这致命的失言,优子感到慌乱无措,从额头到腋下到后背都在嗖嗖的冒冷汗。 
  冴子慢慢地靠近,在优子身旁停了下来。 
  “稍微有些话想说……可以跟我过来一下吗?” 
  声音低的如同耳语。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呢?要说些什么呢?优子完全想象不出来,只是有着什么不好的预感,全身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一样。不过,既然是之前的室友这么邀请了,自己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啊,好的。” 
  收拾好东西,把包背在身上,跟在了冴子身后。 
  冴子领着优子从东边的楼梯上楼,来到了二楼的音乐室。小心翼翼的把脚踏了进去,环视了一下室内,似乎除了带着自己来的冴子之外没有其他人。确认了这一点,优子心中稍微舒了一口气。在她看来,如果冴子要带着她去见的是椎奈亲卫队的少女们,或者是椎奈本人的话,她可能根本想不好该要怎么应对吧。 
  等到优子进门后,冴子把入口的大门关上了,发出“哐”的一声。空旷的室内,只有房间的深处有一架大钢琴,长桌子和座椅都被折叠起来靠在了墙边。像舞台帷幕一样的红黑色窗帘被堆放在了房间的一角,但是从窗口看出去的天空却比窗帘更为浊暗压抑。 
  “那么,坂本同学。想要和你说的,是关于你和高桥同学之间的关系的事。” 
  听到冴子这么说,优子“咕”的吞了一口唾沫。 
  (关于我和小椎的关系……?) 
  “如何?你对高桥同学哪里有不满吗?” 
  “怎,怎么会……你弄错了。我怎么会去讨厌小椎什么的……” 
  优子这么回答着,而冴子则是合上嘴巴,用眼睛紧紧地盯着优子的表情。那个表情太过可怕,优子不自觉的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终于,冴子又开口了。 
  “……是这样,吗?在高桥同学看来,你好像是很讨厌她的样子啊。顺便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倒不如说,看到你的举止的话,任谁都会这么想吧。你难道不是对高桥同学抱有相当露骨的嫌恶的吗?” 
  然后,又不再说话,以此来告诉优子,轮到她说话了。优子一边拼命的摇着头说着“不是这样的”,一边考虑着应该用怎样的顺序来说明自己的想法,然后慎重的措着词开口了。 
  “我就算现在,也相当喜欢小椎,不,高桥同学。也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和高桥同学恢复四月份那时候一样的良好关系的。但是小……高桥同学现在,看起来已经不再需要像我这样的朋友了吧。这一点,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不管是哪个方面,椎奈和我已经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了,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所以才那样一直躲开她吗?” 
  冴子的口气中,好像混着什么恶意的东西在里面。 
  “怎么说呢……完全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她,和她怎样说话才好。……以前的话,都是直接叫她‘小椎’的,唔,现在的话,她应该很讨厌这么叫了吧。像她身边的,比如说斎田同学她们……” 
  听到了斎田未知留的名字,冴子的脸色稍微有些缓和。 
  “椎奈大人……啊。那样的话你也这么叫不就好了?” 
  “这样去叫小椎……吗?” 
  对方的提案,让优子突然眼前一黑。 
  “对。”冴子点了点头,声音中的冰冷清晰可闻。 
  “毫无疑问,现在你想要和高桥同学站在同样的立场上的话,正如你之前所说的,是绝对不可能的。想要在这个意义上恢复原来那样的友好关系,也是绝对不可能的。这是无论如何都实现不了的事情,这一点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就算如此,我也不觉得你像现在这样子一直去无视高桥同学是什么正确的做法。……就是说,你也像她们,比如说刚才提到的斎田同学,像她们一样,成为追随她的群体中的一员,这样去对待高桥同学不就好了吗?当然,前提是你自己也有这份心的话。如果现在你也有这种想法的话,之后这么做就好了……如何呢?” 
  (如何……呢?) 
  优子相当的困惑。 
  刚才,冴子正在劝自己成为追随椎奈的那些“下仆”之一,并且告诉自己,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来改善两人之间的关系。 
  “要说的话就是这些了,和你说的那件事也没有现在就得出结论的必要。那么,走吧。” 
  对话就这样结束了。乍一看的话,这是冴子了解了优子和椎奈都在不自然的避开对方的现状之后,为了改善两人之间的关系,扮演两人之间沟通的桥梁的作用,才这样找优子进行谈话的吧。这样的话,表面上看,这对作为学生会成员之一,同时也是偶然同时成为了椎奈和优子两个人的姐姐的高年级学生来说,是个相当不错的举动。对话的内容暂且不论,对于这种对两人的关心,优子从道理上来讲本来应该相当感激的。和同样担任着两人共同的姐姐的另一个高年级学生樱井早矢香那个对优子和椎奈之间的关系不发一言,只是旁观着现状的态度来说,冴子确实表现出的是积极地想要解决问题的姿态。 
  然而,在冴子的行动中,一点也看不出为了优子着想的成分在里面。就算冴子是自发的采取这样行动的话,那里面也十成是是为了椎奈而已。 
  走出了音乐室,从东边的楼梯下楼的时候,冴子突然用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接续了刚才的对话。 
  “我已经好好的把要传达的话传达给你了。之后你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了。” 
  感觉对方的口气有些奇怪,优子在楼梯的中间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对方的脸,而冴子只是自顾自的继续着。 
  “……倒不如说就我而言的话,保持现在这个样子就挺好了。嘛,反正最后做决定的人是你嘛。” 
  冴子这么说着。保持现在这个样子就好……如果这是冴子自己的想法的话,那样的话,冴子之前说过的,要让优子成为椎奈派的一员的话,到底是帮谁传达的话呢? 
  (难道是……小椎?) 
  椎奈她,想让优子也成为崇拜自己的大军中的一员,才让冴子把那样的话传达给优子的吗? 
  那样的话,那个告白又算什么呢?在礼拜堂里,那个突然的亲吻之后的告白算什么呢? 
  ——我一直喜欢着优子。一直,是这么看着优子的。 
  明明是那么说着的,现在却只是想让优子成为崇拜自己的人中的一员就够了吗? 
  “说回来,为什么那位大人一直对你的事情……” 
  冴子像是自言自语的低声说着。透出来的话音却让优子相当在意。 
  (那位大人……?) 
  优子转而窥视着冴子的样子。本来优子的身高就比冴子低了一个头,现在又站在冴子的下一级台阶上,这让优子不得不以一个有些夸张的角度仰视对方。沿着头发向上,优子看到的冴子细边眼镜深处的眼睛,正险恶的扭曲着,让优子寒毛都竖了起来。 
  那双眼睛里潜藏的,是相当激烈的憎恶之情。冴子的表情很明显的透露着内心中的恶意。那是优子至今为止的人生中从来没有接受过的强烈而露骨的恶意。 
  一瞬间,胸口一阵难过。像是晕车时一样,眼前一黑,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然后一脚踏空。 
  (……不好。) 
  身体前后的摇晃着,胸口却突然感觉到被什么推了一下的冲击感,大概是错觉吧。为了保护身体,把手抬起来,头低下来缩到胸口,下一个瞬间世界开始旋转,全身各处都感受到激烈的疼痛。等到意识恢复的时候,优子已经倒在了一楼和二楼之间的楼梯转角,一个人看着苍白的天花板。 
  04 
  地面冰冷的触感让优子醒了过来。刚才好像失去了意识。 
  从转角平台的窗户向外看,映入眼帘的依然是一成不变的昏暗天空,然而比起屋内优子倒在地上的场所来说,天空反而更加明亮。上一层的平台下面,亦即是相对于优子来说的天花板上挂着的日光灯,虽然开着,却只是让优子一阵阵目眩。空虚无物的黑暗氤氲在四周,穿越天空的风声“呼呼”的在墙外作响。 
  躺在这样的黑暗之中,优子莫名的感到一阵悲哀。转了转头,看向阶梯的上方,然而和自己一起下楼的冴子已经不在那里了。 
  (难道是被推下来了……?怎么会?) 
  脑袋还不是很清醒。右手里依然紧握着书包。试着慢慢活动着右腕。没有问题,能动。接下来是左手,活动的时候可以感受到身体里针刺一样的疼痛。无视疼痛而继续运动着右脚。……然后是左脚。 
  (疼!) 
  左脚尖传来撕裂般的痛感。小心的保护着左手,慢慢地坐起身子,在各个方向活动着左脚。当转到某个角度的时候,剧烈的疼痛便迅速传来,看起来是扭伤了。 
  (……只是扭伤的话没问题的。) 
  不能一直像这样坐着不动。优子缓慢的一点点站了起来。然后把身体的重量寄托在扶着墙的手上,保持着左脚不动,总算是慢慢地下到了一楼。在那里的是…… 
  “啊,坂本同学。——怎么了?” 
  刚从楼梯上下来,就听到了询问的声音。沿着声音看过去,是站在东楼的走廊里看向这边的,穿着白色修道服的相马修女。 
  “好像是受伤了呢。没关系吗?最好马上去处理下呢。” 
  “……没关系的。” 
  听出了对方话中有些急切的关心,优子不假思索的这么回答道。当然,修女并没有理会优子逞强的话,就这样把优子带到了东楼的医务室。 
  “其他的地方没问题吗?只有脚?” 
  把优子抱到检查用的床上,把左脚的鞋袜脱去后,修女这么问道。 
  “啊,是的。” 
  “从楼梯上摔下来了呢。……也稍微检查一下其他地方吧。” 
  修女一边隔着衣服按压着优子身体的每个地方,一边问着优子有没有哪里感觉到痛,每次优子做出肯定的回答后修女都会认真地确认,不过其他地方都是些轻微的擦伤和淤青,并没有什么问题。唯一的问题果然还是左脚的疼痛。随着时间的流逝,痛感反而增加了。 
  “这样的话会疼吗?没问题吗?……这样呢?” 
  “啊……这、这样很疼。” 
  像之前优子自己做的那样,修女转动着疼痛的那只脚脚尖的角度,然后重复着这样的提问。最后相马修女做出的诊断,果然还是扭伤。 
  用湿布敷住伤处,在那上面缠上绷带。不愧是有护士资格的人,手法相当的娴熟。最后用胶粘上绷带的末端后,修女保持着蹲在优子脚下的姿态,抬起头来,带着担心的表情看向优子的脸。 
  “怎么样?骨头大概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为防万一,最好还是去医院系统的检查下吧。” 
  “没关系的。我已经习惯了。从小时候起就经常会有摔倒啊扭伤什么的。” 
  听到优子的回答,修女只能沉默的摇了摇头,然后站起身来,在优子旁边弯下腰,用手把制服上到处都沾着的污垢轻轻拍下来。从某个角度看上去,简直就像是公主抱一样。 
  “啊,不,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觉得实在很过意不去,优子慌忙这么说道。明明自己就可以拍干净灰尘,整理好裙子了。 
  而正在帮优子这么做的相马修女,突然凑到优子的耳边,以耳语的声音悄悄问道。 
  “呐,可以说实话吗?虽然你说是从楼梯上不小心摔下来了,但是……是被人推下来的吧?是谁?” 
  突然被这么问,优子吃了一惊,然后慌忙的否定。 
  “不,不是这样的。是我自己不小心踩空了。” 
  “真的吗?” 
  修女不怎么相信的说着,从侧面看着优子的脸。经受不住那真挚的视线,优子默默地把头低了下去。 
  相马修女温柔的拍了拍优子的肩膀。 
  “我知道了。既然坂本同学这么说的话,那么就这样好了。不过,如果真实情况并不是这样的话,如果那里面有什么让你困扰的事情的话,能够和我说说吗?我真的很担心啊。最近你们的样子,看起来,怎么说呢,虽然表现出来的还都很平静,但是我觉得绝对不是那样的。因为现在,你们一般学生在发生什么事的时候,本来应该去依靠的学生会成员的那些孩子们,好像变得完全靠不住了……倒不如说,感觉像是她们率先在主动挑起一些争端不是吗?” 
  说到这里,修女叹了一口气。 
  “我觉得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如果不做些什么的话,就算现在还置身事外的你们也终有一天会在自己不情愿的情况下卷入争端之中的。……你看,现在就已经发生了很多事情了吧,而事情的中心不就是那个高桥同学吗?呐,所以说,如果可以的话,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商量的。拜托了。因为我觉得你肯定背负着什么东西。” 
  修女以相当认真的表情说出了这样的话。从抱着自己双肩的双手上,优子可以感受到修女传来的温暖。那是让自己莫名的想要流泪的温暖。 
  (啊,这个人,对我们的事情是真的了解呢。……也是真的在关心我呢。) 
  其他的修女都是四五十岁的年龄,只有相马修女一个人还是二十多岁,和优子她们年龄相近。也因此,信仰组的学生们几乎都把相马修女当成姐姐一样仰慕着,只有优子一个人迄今为止都不愿意向她敞开心扉。大概是因为初见面的时候的印象并不是很好吧。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看什么的……不过现在想想的话,那是因为优子和去年自杀的学生安城由纪很像的缘故吧。 
  像现在这样被抱住肩膀,看向修女那张可以看出心底透出的慈悲的眼,与长长的睫毛下满溢着温柔的眼睛,优子感觉到自己心中的那堵屏障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融着。 
  (这个人应该可以信任的。……她应该能保守住我的秘密的。) 
  在对人的印象上相当极端的优子,一旦对于一个人安下了心来,就会反过来比普通时候更急切的想要依赖对方、向对方倾诉。刚入学的时候对高桥椎奈是这样,那之后对樱井早矢香也是这样。而现在,优子对于相马修女,已经和对早矢香一样,甚至因为对方是大人的缘故还在此之上的,想要把自己的心向对方敞开。 
  像这样内心的变化,不知不觉的已经表现在了脸上。 
  “对。请相信我。” 
  把“不要”的想法吞进肚子里,优子开始把心中隐藏着的为数众多的讨厌的回忆慢慢的抽出,像是从心底抽出来一样在脑海中回转着。一瞬间感觉心变轻松了许多。把它们全部倾诉出来就好了…… 
  不过也还是有很多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来的事情。自己还没有了解其意义的事,以及可能会中伤到他人的事。……青木冴子夜间外出的事。麻里亚去世的晚上椎奈和冴子一起去了哪里的事。发现尸体的第二天白天,冴子和冲野琴美在礼拜堂谜一样的对话的事。以及之前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时候,感觉是被冴子推下来的事。……要把这些事情和他人说,自己的心中还是抱有着相当的抵抗感。 
  (对了……) 
  问问那件事情吧。 
  “那个……相马修女?” 
  “什么?尽管说就好。” 
  温柔的,像是安抚着婴儿一样,轻轻地抚摸着优子的头发。 
  优子迫不及待的把那个问题问了出来。 
  “那个,修女……关于,Jack……” 
  按个瞬间……在听到Jack这个词的瞬间,相马修女的脸上,确实浮现了相当惊愕的表情。脸上的笑容像是突然被冻结了一样呆滞了,眼睛则是惊恐的大大睁开。 
  “你……坂本同学……为什么会知道这个词……” 
  对方的紧张也确实的传递给了优子,她的身体也僵硬了起来。 
  相马修女,究竟知道些什么呢? 
  05 
  “坂本同学,那个词,你是在哪里听到的?听谁说的?” 
  “Jack,吗?” 
  优子看向修女的脸,对方慢慢地点了点头。 
  (是在琴美同学和冴子同学的对话中听到的。在麻里亚同学死后,进行的有关“Jack会不会被发现”的密探中提到的。然后在这之前,茜和瑞穗与小……高桥同学她们的争吵之中,小茜也提到了……而且瑞穗同学好像也知道……) 
  想要说出的话在胸中像漩涡一样激烈回转着,然而优子只是默默地把它们吞进肚子里。在还不知道Jack这个词的意义的现在,就把这些话全盘托出的话,搞不好会变成自己对其他人的告发行为,对此的不安让优子选择了沉默。 
  “请先告诉我,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个,Jack。” 
  被优子这样问着,修女也只是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啊。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不知道……?) 
  看到优子明显不相信的表情,修女开始了说明。 
  “我只是看到过被写下来的这个词而已。小由纪……安城同学……叫安城由纪的一个学生在半年以前,去年的圣诞节从宿舍的屋顶上跳了下来去世了的事情……坂本同学?” 
  “是的,那个我已经知道了。” 
  优子对话题展开的方向感到有些吃惊,不过还是等待着修女接下来的话。 
  “……实际上那个安城同学,在死亡之前,写下了一张遗言一样的字条。在那张字条上写着的,就是这个词,Jack……但是写在上面的内容,除了这个词之外就再没有其他的了。” 
  安城由纪的坠楼死亡……在优子入学之前就已经发生的谜一样的事件。 
  圣诞节破晓之前,从塔上朝向地面坠落而下,沐浴着冷雨离开的少女的死,到底是自杀呢,还是什么事故呢,还是说…… 
  优子觉得,这至少不会是自杀。要问为什么的话,那个少女在其他人眼中是相当虔诚的基督徒。对于基督徒来说,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的行为,同时便带有着违背神谕的意义。自杀的人,在世界终结时的最终审判日将无法获得祝福。所以,真正热忱的基督教徒。绝对不会选择自杀。 
  而少女的死,对优子来说也绝对不是无关的事。叫安城由纪的少女,和优子不管是相貌还是体型,亦或是性格上都十分相似,知道由纪的事的高年级学生似乎都这么说。 
  如果她的死亡不是自杀,而是因为谁的恶意造成的结果的话,现在和被害者十分相似的优子出现在同一间学院里,这对作为恶意来源的那个人会有怎样的影响呢……? 
  “坂本同学……你和死去的安城同学,真的很像哦。” 
  简直像是看穿了优子在想什么一样,修女这么说着。 
  “所以我觉得,有些话,不告诉你的话不行。……小由纪……那个孩子啊,死之前是遭受了侵犯的。” 
  “侵犯……?” 
  “就是说,被凌辱了。” 
  当优子意识到这个词的意思的时候,惊讶的屏住了呼吸。 
  (怎么会……怎么会……) 
  “这是从警察那里知道的事,在她去世之后,……在那之前,我一直觉得,像那样热忱的基督徒是绝对不可能自杀的。但是,在听说了这个情况以后,我觉得不知道怎么就有些理解为什么她会采取那样的行动了。因为她是有洁癖的孩子啊……” 
  “不能忍受自己被玷污的事实吗……?” 
  “对。” 
  “那么,Jack说的是……” 
  修女点了点头。 
  “大概就是指的凌辱了由纪的男人……吧。这个学院里绝对有的,在哪个地方藏着的,做出了这样禽兽的行为,把由纪逼上死亡的男人……” 
  “那个,现在也是……?” 
  听到优子这么问,修女只是暧昧的摇了摇头。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还是要小心一点比较好,特别是你。” 
  放在优子肩上的手,像是要保护优子一样,不自觉的加大了一些力度。 
  “那么……你是在哪里听到Jack这个词的呢?” 
  “那个,是在朝仓同学……之后的那一天。在某个人和另一个人的对话中,无意中听到的……” 
  相马修女表情深邃的点了点头。 
  “麻里亚的那个时候……呢。那么,对话的内容是什么?” 
  “……那个,当时好像是有警察过来调查。然后,对话的一方就说,Jack的事情会不会被查出来,这一类的话,而另一边就说什么不要紧,不会被找到的。之类的话。” 
  “呐,能够告诉我吗,那两个人是谁?” 
  就算被这么问了,优子也没有开口,只是一味抗拒着说出两个人的名字。修女皱着眉头考虑了很久,终于换了一个提问的方法。 
  “那些人,都是学生吧?比如说,冲野同学?” 
  在提出那个具体的名字的时候,优子完全不知道应该做出怎样的反应。而那张困惑的脸对于修女来说,无疑就是肯定的意思。 
  “为什么会知道冲野同学的名字……?”这次,换成优子来问修女。 
  “也是呢。……首先就是,她去年和小由纪住在同一间寝室,也和麻里亚一样是学生会的成员……。不过,刚才那种问法果然还是有些无赖呢,对此我道歉。不好意思。” 
  修女郑重的低下了头,不过优子还是相当困惑的低着头。 
  (但是,为什么麻里亚大人的那时候,之前安城同学写下来的Jack的名字还会出现呢?难道说……) 
  想到那样的可能性,优子一下子忘记了怎么呼吸。 
  “修女,能够告诉我吗。难道麻里亚大人,也和安城同学一样,遭遇了……?” 
  抬起头来询问。而修女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开口了。 
  “比那还要残酷。麻里亚她……” 
  然后,把脸背了过去。 
  “……怀孕了。” 
  这句话给优子带来的,与其说是巨大的冲击,不如说是整个世界都被侵蚀掉的昏暗感。 
  (麻里亚大人……怀孕?) 
  不管怎么去想,都无法把这两个词联系起来。 
  “那也是……Jack做的?” 
  “根据你刚才说的话来说,这样的可能性很高。” 
  然后,修女带着悲伤的表情,开始说着下面的话。 
  “麻里亚还有一个姐姐的,是叫百合亚吧,嫁到了稻垣家,所以应该是叫稻垣百合亚了。那个孩子和我是同级生,在这个学院里。而且两个人的关系也非常好。所以说,我从百合亚的妹妹麻里亚进入这间学院以来,就一直关注着她,守护着她。特别是去年的夏天,百合亚遭遇了不幸之后……” 
  “那个人,出了什么事吗?” 
  优子这么问道。 
  “百合亚?……死掉了。虽然我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不过好像是卷进了什么奇怪的事件里去了……” 
  修女把目光移向了远方,应该是在追忆逝去的朋友吧。 
  “不好意思。……所以呢,因为麻里亚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不幸,新学期开始的时候,我一直很担心的关注着她。不过好像她已经在暑假期间整理好了悲伤的心情,第二学期的她,甚至比以前更加阳光开朗,也马上就成为了学生会长的候补,好像是要连同死去的百合亚那一份一起努力让自己向上的活着一样。……那个孩子,就像在发光一样。坂本同学也这么觉得的吧?” 
  优子重重的点了点头。对此,相马修女报以轻轻的微笑,然后表情又僵硬了下来,继续说着之前的话。 
  “所以说,像那样……那个孩子怀孕了什么的,我根本就没有想过。所以说麻里亚肯定是和由纪一样,一样……” 
  “Jack?” 
  修女“唔”的点了点头。 
  “不过,麻里亚的遗体……她的肚子里,实际上是没有婴儿的。死因也是因为流产时候的大出血。不过,那个婴儿,不管在哪里都没有找到。警察虽然说来搜查过了,不过现在也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怎么会……” 
  听着修女的话,优子一次又一次的受到冲击……麻里亚的死是因为流产。麻里亚死在寝室里。婴儿也哪里都找不到…… 
  会不会那个去向不明的小尸体是被藏在宿舍内外的哪个比较近的地方,然后现在也还沉睡在那里呢? 
  “如果这是Jack做的话,就好理解了。你看,不是有DNA鉴定这种事情吗?通过婴儿的基因,就能够了解婴儿的父亲是谁。考虑到那个婴儿可能会让自己的身份暴露出来,才决定把那个婴儿消灭掉……” 
  说到这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在这个学院的哪里,有着像这样不断作恶的恶徒在吧。一部分学生也知道这件事情,把它叫做Jack。……就算告诉修女长也是没有用的吧。她一直是息事主义者,就算听到了这种说法,也只会去主张这个学院里不可能有那样的东西。不过,我并不这么看。如果放任不管的话,这里的学生又会有谁将会遭到他的毒手,甚至再次牺牲掉。所以,我绝对不会像修女长那样说出那种不负责任的话。我一定要找出Jack的本体,然后把他赶出这个学院,保护大家。所以说,呐。之前话还没有说完的,你听到的对话,是冲野同学和……谁?” 
  优子吞了一口唾沫。相马修女,或许真的是值得信赖的人。是的,按照修女的说法的话,说不定真的可以解决掉关于Jack的问题。 
  “冲野同学和……青木同学。” 
  “青木同学?” 
  修女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吃了一惊。因为,仔细想想的话,最近学校分成的椎奈派和麻里亚派的两系之中,青木冴子属于椎奈派,而冲野琴美则毫无疑问与其对立。从这个角度去看的话,确实是有些不可思议吧。不过,在麻里亚刚刚去世的时候,学校里还没有产生这样的派系斗争,两个人还都是学生会的成员。也就是说,那个时候他们还是同伴关系。 
  突然,“咚”的响起了敲门声。 
  从意料之外的方向传来的声音,让优子吓得屏住了呼吸。修女也是本能的弓起身子,鼻孔在一呼一吸间增大。 
  “……相马修女,我可以进来吗?” 
  这样说着,把门推开看向里面的,是江田修女长。 
  “啊,可以的。……虽然现在正在帮学生做治疗……” 
  “啊拉,坂本同学。有哪里不舒服吗?” 
  “恩,稍微扭伤了一下。” 
  优子从自己站着的角落向着打开的门看出去。门外的走廊上,站着一个没有见过的女人。 
  成熟的女性,年龄大概在二十五到三十之间。左右两边的眼角向上扬起,看起来像是某种猫科动物一样。容貌很漂亮,即使在这个学院中也堪称美人。 
  (……谁?) 
  身上穿着乍一看会误以为是修道服的全黑色衣服,静静地站在那里。但是那个女性周身的气场很明显和修女们截然不同。如果要用话语形容的话,就像是那看起来纤细优美的肢体背后,动作敏捷的肌肉已经绷紧,现在就要朝着猎物扑去的野兽一样的感觉。 
  修女长告诉相马修女,在治疗结束后马上过来一下。 
  “……朝仓同学的家人好像有些话想要问你。” 
  留下了这样的话,就转身离去了。这么说的话,那个黑衣的美人就是麻里亚的家人了吧。 
  于是优子也就告诉修女,自己的治疗已经好了,让她赶快过去。 
  “那么,坂本同学,真的不要紧吗?不要勉强自己一个人离开哦。在这里稍微再等一会儿,我还会回来的,然后再一起回寝室吧。” 
  优子大大的点了点头,表示“不要紧了”。实际上,现在脚尖的疼痛还远远不是“不要紧”的程度,但是比起这个,优子更想尽快的一个人呆着。 
  修女留下“等下见”的话,“啪”的关上了门离开了。一篇纯白的医务室中,只剩下了优子一个人。尝试着把刚才听到的信息量庞大的话自己一点点整理出来。特别是关于麻里亚怀孕了的事情…… 
  这是真的吗?麻里亚大人,怀孕了?这对优子来说,是完全难以置信的事。 
  那样的征兆真的有吗?有时,碰巧在浴场里遇见的时候,曾经用饱含憧憬的眼光注视过她的洁白的身体,对此优子现在还能回忆得起来。从形状优美的胸前的膨起往下,直到洁白如玉的脚踝,都保持着完美的女性曲线。然而像是优子所能想象到的,怀孕之后腹部不自然的膨胀什么的,就算是现在去回忆,也可以肯定绝对没有。那是一具等同于一件艺术品的身体,看着她所能感到的只有如同圣母一样的美丽与高洁。 
  (圣母……母性?) 
  像这样思考着,不知不觉的脑子又是一片混乱了。优子站了起来,忍着脚上传来的疼痛,若有所思的站在窗边,把窗帘拉开一点缝隙,看向外面。 
  医务室位于教学楼东楼一楼外侧。透过那扇窗户看过去,左手边是教学楼南楼,右手边是小路,再往右边就是自然生长的树林。夹在两者之间的,窗户的正外面,是教师职工使用的停车场。停车场的另一边则是办公楼。 
  校长室、教师办公室,以及接待室都在那栋楼里。现在修女长和修女应该也就在那里接待着之前那个黑衣服的女性,回答着她的问题吧。……优子漫无目的的扫视着窗外的景色,下一个瞬间,身体僵硬了下来。 
  停车场里有着人影。站在一辆流线型的黑色私家车的阴影里,慢慢地站起身子的人是……蛭川老师。 
  “阿蛭…在做什么呢,在那种地方?” 
  停车场停着的车很少,四周的视野非常开阔。好像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蛭川鬼鬼祟祟的窥视着周围的情况,确认了没有人,才掏出笔记本,记下了黑色车辆的车牌号,然后探着头窥视着车内的情况。优子担心从玻璃的反光上可以看到这边,慌忙把身子藏到墙后面,以这样的姿势小心翼翼的透过窗帘的间隙向外看去。 
  查看完了车的状况后,蛭川一边张望着周围,一边走向位于停车场一端的侧门,轻轻地靠近了办公楼,像是很在意接待室里面的情况一样,把脸贴在了接待室的窗户上,想要透过拉紧的窗帘向里窥视,同时也不忘记留意着周围的状况。不过最终,好像是什么都看不到的样子,放弃了努力,离开了窗户,又一次回到了停车场,这一次走到了一辆车身圆圆的蓝色小车旁边,用钥匙打开了车门,坐了进去。看来这辆蓝色的车就是蛭川自己的车了。然而,虽然司机已经坐了进去,那辆蓝色的车却迟迟没有开动。 
  看起来蛭川是在等着什么人。优子只是静静的看着,等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因为用一只脚站立了很久,现在换成右脚因为疲劳而疼痛了。又像这样等了一段时间,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呼呼的风声在空气中回荡着。 
  (我到底在做些什么啊……) 
  像这样的自问到底重复了多少次呢?差不多是要上晚课的时间了,还是不要再等了回寝室去吧。就在优子萌生出这样的想法的时候,修女长、相马修女和黑衣的女性三个人从教学楼走了出来,再次出现在优子眼前。各自打过招呼之后,修女长回到了办公楼里,相马修女则从旁边的走廊拐进了教学楼的南楼。而黑衣的女性则一个人穿过了侧门,来到了停车场上。用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烟,然后——果然那是她的车——向着那辆黑色的小车走了过去。在打开车门之后,她的动作却突然停滞了。从这里看过去,可以看到蛭川从那辆蓝色的车上走了下来,一边像是说着什么,一边朝着黑色的车走了过去。 
  “砰砰”的敲门声响起,然后是用钥匙开锁的声音。优子连忙屏住呼吸,慌忙从窗边扑回了床上。下一秒,门“吱呀”一声开了。 
  “坂本同学……啊,果然还在这里等着啊。真是抱歉。” 
  进来的是相马修女。 
  “啊……没事的。” 
  “果然那个脚上的伤,一个人走的话还是很危险呢。那么到寝室为止就让我送你过去吧。” 
  修女扶着优子的左肩,帮她站了起来。然后,两个人一起走出了医务室。 
  (如果还能再一个人多呆一下子的话就好了……) 
  优子在走出医务室的最后的瞬间,又一次看向窗户的方向。 
  到底现在,在窗外到底发生着什么呢……?蛭川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和那个自称是麻里亚家人的黑衣女性接触呢? 
  修女在左边支撑着优子,以两人三脚的姿势走回寝室的过程中,优子脑中,又开始为了新产生的谜团而苦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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