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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晚一篇精彩故事等你 ●●● 这篇是本次大赛入围作品。 让一个所有人都认为是无可救药的人变好需要多久，真的没人知道，小克也不知道，她只会做，十年如一日。
因为幸福 编辑：半岛先生 作者：半生闲  01 认识章月前，小克一直不知道，原来人竟然可以忧郁到这种境地。 那时，看着走进教室的章月，小克没有看到半丝光亮，仿佛在他深沉的眸子里，俨然就是黑洞，冰冷而寂寞。任何有温度，有光芒的事物一旦跌入他的眼睛，都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是个有故事的人呵，小克偷偷地想。 果然，费力打听后，得到的故事却让小克除了难过还是难过。 章月来自西北某省，父亲本是工人，因右腿肌肉萎缩病休在家，每个月只有80元的病休工资。 小克知道80元是个什么概念，因为她每个月的生活费是500元。 章月的妈妈是个普通农民，并没有多少赚钱的能力，而章月还有个读研的姐姐，读高中的弟弟，听说这都要依靠章月爸爸拖着残废的腿去贩卖鸡蛋，从几分几分扣学费出来。 更难过的是，章月还有个收养的妹妹，章月特别疼爱，但因为得了一种罕见的病却又没钱诊治而......小克哭了，她一直是个善良的人。 她决定，一定要让章月眼里有温暖，不管如何。 02 章月是个很有才华的人。 开学不久的第一期校报，小克就看到章月的诗，而校报可是被称为大学的党报，每期学生的稿子最多上两到三篇。那首诗小克反复读了很多遍，一遍遍为他的才华所惊叹，也一遍遍告诉自己，帮助他吧，这明媚的阳光，也属于他。 然而，小克很快发现，这很难。 章月虽然家穷，却迷上了网络游戏。 他带来的钱不多，除了学费和第一个月的生活费外，并没有玩游戏额外的钱，所以他就想法设法去赚钱。 每个傍晚他会出去做家教，做两个小时。 他会在下午吃饭时，帮附近的餐馆刷盘子，报酬是可以在餐馆吃到免费的饭。 他甚至会在周末去发传单，去建筑工地做苦工，尽一切能想到的方法去赚钱，好维持高额的网费以及游戏点卡钱。 小克还听说，他甚至为了省钱，每天都不吃早餐，午饭花2元钱买4个包子，吃两个留两个，当做下午饭。 小克一直是乖学生，她并不理解游戏究竟有多好玩，能让人沉迷到这种地步，她更是不理解，家庭贫穷到那般境地，父母将最后大于10元币值的钱都塞给来上学的孩子，不应该更懂事，更奋发上进才是吗？ 无数次看到通宵归来爬在桌上酣睡章月乱糟糟的头发，憔悴的神色，她不懂，也很难过，却又不知该怎么办。 03 时间久了，小克终于准备主动出击。 她申请了个QQ号，2002年那个年代，QQ这种风云十几年的聊天工具当时还并不盛行，小克甚至都不会登陆，所以她名正言顺地向章月提出请教。 章月有些窘迫，但还是答应了。 窘迫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他穷，又是个鹤立独行的孩子，在班级里根本没有朋友，甚至没人愿意和他说话，他可能没想到，竟然有个文静，有着不错人缘的女孩子愿意和他说话。 他认真的教她，一直到笨笨的她反复登陆学会。 在网吧里，小克从侧面看着章月，第一次发现认真起来的他，原来并不显得冷漠，反而让人很踏实，他其实也就是个还不到十八岁的少年啊。 那件事的第二日，再次通宵归来的章月走过教室走廊，看到不动声色将书悄悄挪出点距离的小克，微微一怔，有些不自然地在她旁边坐下，然后趴在桌上睡着了。 从此，很长一段时间内，两人似乎有了某种默契，小克会先用书占好位置，而章月也会自然而然坐下睡觉，两人很少说话，但隔在彼此之间的冰墙却在悄然融化。 再久了些，小克开始劝章月少玩点游戏，至少不要通宵，对身体不好。 章月会尴尬地点头，然后在接下来两三天微有收敛，但四五天后再次陷入游戏的汪洋大海不可自拔。 小克会生气，两人会几天不说话。 但很快小克就会被他放纵的憔悴而打败，请他吃顿好吃的补补。小克告诉自己，我比他大，我只是当他是弟弟，姐姐不是应该照顾弟弟嘛，对，是这样的！ 04 有才华的人，就算再沉默，总是有些人关注，章月也不出其外。 同班的一个女孩终于注意到章月，开始和他熟稔起来，经常找章月聊天谈心，在章月生病时还会买东西去宿舍去看他。而章月似乎也对她很有好感，或许是身在异乡真的很寂寞，或许是女孩的阳光驱散了他内心厚厚的阴霾，他对小克说，我喜欢她。 而那个她，恰好和小克同宿舍，章月说，小克你帮我传个东西给她吧。 小克笑着点头，开心的将叠成心形的东西接了过去，只是那看起来轻轻的纸，拿在手心竟然那么重，差点将她压倒在地。 从此，小克开始肩负起传递信件的邮递天使，她熟悉他们进展的每个环节，甚至会帮他出谋划策，看着他们关系越来越好，看着章月脸上逐渐灿烂起来的笑容，她认为自己是值得的。 不管快乐还是难过，日子总过的很快，转眼到了寒假。 因为是同省，小克和她在一个寒冷的凌晨同时乘车回家。小克坐在后面的班车上，看着他痴痴地望着前面车厢的她，反复叮嘱着路上要注意安全之类云云的话，心里特别失落。 而令她更难过的是，等前面的车开动，他转回脸才看到后面车上正在隔窗朝外看的她，只是摇摇手：再见。 再见你个大头鬼，小克心碎了。 她微笑着摆手：再见。 05 然而，第二年开学，章月满怀希望的正式告白却被拒绝了，姑娘说只是当他为好朋友，并不是那种喜欢，然后很快和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孩幸福起来。 章月一蹶不振，更甚以前。 他基本不再上课，常常在网吧一呆就是几十个小时。 甚至，除了打工赚钱，游戏，周围似乎没有任何东西能吸引他的注意，包括小克。 小克也很难见到他了。 她犹豫了一些日子，再次打起精神，往事虽然痛苦，却并没让她的善意减弱过多，她不能看着他继续堕落下去。 五一佳节，章月在网吧四天四夜，小克也陪着四天四夜，吃饭的时间出去买好饭菜，其他时间就端个板凳坐在他旁边看他玩。晚上困了就趴在章月的背上睡觉，一呆四天，除了洗澡，没有回宿舍。 终于，第五天晚上，章月放慢高速移动的鼠标，问她：“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难道是因为你喜欢我？” “怎么可能，我只是不想让一个小花朵还没开就枯萎而已，想多了吧，少年。” 章月笑笑，或许是不忍心让小克的脸继续憔悴下去，他和她走出了网吧。 小克很开心，夜晚睡觉的时候，泪水浸湿了枕头。 06 章月终于和小克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越。 大二上学期，整个国家被“非典”整的人心惶惶，学校也封校了。 章月会拉着小克翻校墙出去玩，每次都是小克先出去，章月才会快速跳出去。有一次章月刚好站在有尖刺的围墙上，传来校卫队的怒喝，慌乱间他人跳下去了，衣服却挂在尖刺上，被一割两半。 小克本是蹲在草后面躲避，见状笑的前仰后合，第二日她便偷偷为章月买了新的外套。 某日，正在上课间，小克收到了一直疼爱她的外婆去世的消息，难过的再也不想上课了。她递给章月一个小纸条，只写道：我不想上课了，我们出去玩吧。 章月接过去看了眼，便站起身直接朝门外走，惊的讲台上的老教授老花镜差点掉到地上，小克不知哪里来的胆子，站起来也跟着跑了出去。 那日在长江边，面对着暖暖的阳光，和煦的春风，章月枕在小克腿上睡着了。 睡梦中的章月嘴角露出祥和温柔的笑容，看的小克脸红红的，太阳太老。 突然章月睁开眼睛：小克，我喜欢你。 小克傻了，没有说话，只任由滚烫的小手被章月握在手心，他的手也不大，但是很干燥，很舒服。 两人手牵手玩了整个下午，又手牵手送到女生宿舍楼下。 然而，夜深人静，小克突然很害怕这种变化，她怀疑章月并不喜欢自己，只是因为刚和别人分手，拿自己当替代品而已。她还害怕要是被同宿舍的她知道自己竟然和章月在一起了，会不会嘲笑，会不会关系不好。 于是，次日她递给章月个纸条，写道：其实我们更适合做朋友。 章月没说话，他的反应更直接，收拾好书本抱着离开教室，三天没来上课。 第四日，小克屈服了。 07 有了爱情的滋润的章月有过短暂的收敛，但很快在游戏强大的攻击下再次倒戈。 他经常会在夜晚将小克送回宿舍，自己偷偷跑出去通宵。第二日早晨跑回去洗澡，上课时拼命掐大腿保持清醒。 他会在本来说好要出去逛街，游玩的周末因为要在游戏里任务而放小克的鸽子，他甚至因为觉得小克影响了他的游戏，而有些厌烦小克。 某日在网吧里，小克买好饭菜站在他后面等他玩结束吃饭，可那副本打了很久，而网吧的人又特别挤。终于，有人撞翻了小克带来的饭菜，全部撒在网吧地上。 当章月从周围异样的气氛里感受到转身时，小克正蹲在地上用手将饭菜一把把抓进饭盒。那日她穿着洁白的连衣裙，饭菜的油渍撒在裙子上，像是朵朵盛开的金黄色花朵。 网吧的人都愣住了。 章月也愣住了。 他甚至没想到起身帮她，只是眼睁睁看着她端着收拾好的残羹剩饭走出网吧。 正当他傻傻坐在椅子上不知所措时，小克又进来了，手里提着新买的饭菜，她微笑着说：“如果饿了，那就吃饭吧！” 章月大口刨干净所有饭菜，泪水拌的饭，真的好难吃。 他再次删号，发誓不再玩游戏。 这次坚持了半年。 08 大二下学期，两人同居了。 因为并没多少钱，所以租住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小房子里，在那个房间里，没有特别的仪式，小克从一个女孩完成了到女人的蜕变。 章月虽然发誓不玩游戏，可每次经过网吧都还会潜意识将目光转向那些地方，如果没事就会在网吧里去观看别人玩。 小克没办法，便允许他每周末玩两次，章月欣喜若狂。 然而玩游戏就像吸毒，一旦放开便难以扎口，很快，章月已经不满足周末，开始偷偷出去玩。 最令小克难过的是，某夜，她从梦中醒来，突然感觉好恶心，很想呕吐，可漆黑的房间里，旁边的人却失去了踪影。她很害怕，一个人蜷缩在床上，睁眼到天亮。 章月通宵游戏后不敢回去，坐在学校附近的湖边发呆。 小克找到的时候，手里拿着验孕棒，她怀孕了。 而那年，章月刚满18岁，他们只是大二的孩子，并没有解决这种问题的能力。 他们凑齐了钱，在医院里完成一个女人最痛苦的事情，章月流泪了，他抱着小克的腰，将头埋在她膝间，痛哭流涕。 09 日子越来越过的艰难，大三的时候，章月的爸爸已不能提供学费，更不用说生活费。 虽然章月已彻底醒悟，但要支付因为学费欠下的欠款，他需要更努力去做事。有个周五，在刚好给别人还掉一笔欠款后，他们两人身上加起来竟然只剩下5毛钱，只够到旁边小区买个最便宜的酥饼，而下笔家教的钱周一才能拿到。 那个周末，在学校附近的石椅上，章月吻着躺在怀里小克的秀发，难过的说：“跟着我，你真的受了很多苦。” 小克却满脸甜蜜的笑意：“是啊，自从看到你，我就知道啊。” “知道你还要跟着我，甩都甩不开！” “是啊，甩都甩不开呢，怎么办呢？只好一直在一起了。” 晚上章月找同学借了10元钱，两人才勉强吃了个晚饭，后来小克才知道，因为贫穷导致莫名的自尊心，章月从来没跟人借过钱，这是第一次。 她竟然很感动，那种卑微的感动。 她喜欢的这个孩子啊，终于开始成熟起来，而如果能换来以后永远的幸福，前行路上那些曲折，那些委屈又算得上什么呢？ 没有经历过撕心裂肺的苦，又怎会体验到暖至心扉的甜蜜呢。
10 学习，打工，小吵小闹，和好如初。 很快到了毕业季。 学校对口的公司前来招聘，专业内只要三人，待遇是5000每月。 那个年代，5000已是高薪，小克和章月两人每月的生活费加起来也只有1000不到，所以如果能得到这个机会，无疑对他们的生活能带来质的飞越。 而且，那公司在上海，前途一片大好。 幸运的是，章月被录取了，小克没有。 小克哭的稀里哗啦，白色的羽绒服被泪水染成灰色。 章月和公司的招聘人员协商，哪怕他只拿实习工资，求给学习优异的小克一个机会。事实很残酷，他失败了，公司有公司的规章制度。 小克在洗手间偷偷流完眼泪，笑着对章月说：“去吧，你先去给咱们建设根据地，我随后带大部队就到。” 章月没说话，只是轻轻将录取书一点点撕成碎末丢进垃圾桶。 “你没有大部队，你只有我，就像我只有你。”
11 两人幸运的找到同一家公司，同一个大部门工作。 章月从一个小小的倒班操作工慢慢成长为公司副总，而小克也从更微小的检验员成长为实验室主任。 两人买了房子，有了车，结了婚，有了孩子。 当然，结婚是因为有孩子。 那时候两人才开始工作，每月每人800元，还要扣除保险。 新婚是租住的房子里进行的，酒店的钱若是没有客人送的礼金，基本是无法付清。 家里唯一的新家具是小克妈妈买的一张大床。 可那个晚上，当周围一切都安静下来时，小克躺在章月并不强壮的肩膀上，感觉到从来没有的踏实，她想和章月说很多很多话，可最后竟然什么都没说，就那样悄悄的睡着了。 后来，他们逐渐有钱了。 是真的有钱了。 再也不用考虑吃5元一碗的拉面还是4元一碗的粉丝，再也不会因为要交房租连续两个月只能吃素菜，再也不会一双乔丹的运动鞋底烂了补，补了烂，烂了又补。 十年同学会上，当看到同班那么多曾经幸福的恋人尴尬无比的笑容，听着对最不看好的自己或真或假的恭维声，小克笑的很坦然，她不时会偷偷去看章月，却无数次发现人群中谈笑风生的章月总是盯着自己。 他的脸上一片光明，他的眸子清澈而迷人。 他在告诉她，他是幸福的。 她对他回意，我也很幸福，十年如一日的幸福。 【完】 ▼征文大赛入围作品▼ ?音乐： 煌めきの宵 — 深田恭子 ?作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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