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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的药引

 昵称30831788 2016-03-28


有些人,注定只能是另一些人的药引。

/她像个黑骑士,救你于陷阱之中,当你满身荆棘爬出陷阱口,却只能向他/她挥手告别。

药引终归只是药引。最终让你复原的,只能是你自己。

婚姻一定夹杂冷暴力

欧阳进门时,老婆Amy正窝在沙发上看韩剧。

两人对视一眼,欧阳转身进卧室,过一会,淋浴开了。

欧阳喝了不少,冰凉的水柱让他的脊柱有微微的疼痛感。这样冷漠有多久了?谁也记不清。

从浴室出来,欧阳披着浴巾坐到沙发上,一边擦头发一边和Amy找话说:“天天看韩剧,你不嫌烦?”“烦什么烦,从电视剧里能学到人生经验,你看看这个女的,一派清纯的样子,不知道多会利用男人上位,你也多学习学习,不要被这种狐狸精耍了。”

“说什么呢”,欧阳有些不耐烦。

夫妻俩的对话现在总是三句半,大多因为Amy整体没好气,欧阳也懒得解释。

电视里,女主角听见有人知道她当年是酒吧女,惊恐万分,她威胁另个知道真相的朋友,“如果你现在告发我,我就从楼上跳下去……”

这女孩多像当年的她,面目忧郁,不肯轻开笑颜,连那颗小小的虎牙都一样。只不过,她从没为自己的命运那样拼死争取过。

谁没有烂的像条狗

欧阳遇到她时,正处人生的最低谷。

欧阳父亲是这座城市最早的一批私营企业家,从八十年代去广东深圳贩卖牛仔裤开始,一步步做起来。当年在市中心商厦里,包了整层楼面做家具生意。

后来有个深圳人在隔壁租了栋独立店面,也做家具。两家耗了大半年,欧阳眼见家里的生意一天一天淡下去。

父亲正在焦头烂额时,欧阳在南方歌舞厅做DJ的哥哥,被查出和一宗贩卖销售毒品的案子有牵扯。父亲把家里所有的存款都带上,忙着去南方捞儿子,也错失了最后翻盘的机会。

回来时已千金散尽,哥哥还是判了十年。盘存甩卖宣布破产,能变卖的都卖了,只留下一处花鸟市场的房产,老父搬进去,开始做石头生意。严厉寡言的父亲和那些石头们仿佛都成了被时间遗忘的古董,稍微动一动,浑身都能抖下灰尘。

欧阳就是从那时开始酗酒、赌钱、飚车。他本来就是花花公子,现在更是对生活失去信心。

谢谢你给我一束光

一次,他去新开的“曼哈顿”,醉的一塌糊涂,四处找洗手间,他拉住一个吧女的手死不松开。那个穿红缎长裙的女孩先是一愣,然后默默地把他扶到卫生间,等他吐完了,又用湿毛巾帮他擦干净嘴角,然后把他送到座位上。

又过了一阵,他去“曼哈顿”玩,特意用视线搜寻了一下那女孩,没看见。喝的荤三素四去洗手间时,发现她又坐在台上,看见他,轻声问:“要不要我扶你?”欧阳愣了一下,脱口而出:“刚才怎么没看见你?”“我才下课。”她回答的很自然。

然后,他开始买她的酒,他们聊天,有时他请她出台,他开着那辆深蓝色的雅马哈一路狂飙,她坐在后面紧紧环住他,像安全系数最高的保险带。

她家在山区,很穷,地少,父亲和村里一些人在铁道上混,偷窃货车上的商品。案发,父亲哐当入狱,政府要求退赃才能减刑,母亲就向镇上的人借了高利贷,抵押的“东西”就是她,要她嫁给那家的儿子。

她抵死不从,逃了出来,母亲也逃了出来,四处流浪捡垃圾,家里还有个妹妹,小她七岁,被寄养在舅舅家,舅妈不容,她每月寄钱回家,希望舅妈能对妹妹好些。

她做吧女,因为挣钱快,她想早点把高利贷还清。原来学习很好,报了成人高中,她在攒钱,打算毕业后再上一所电脑学校,她最梦想的工作,是在办公室里,做一个清清白白的打字员。

欧阳觉得她的梦想很可笑。但又喜欢她身上那丝傻乎乎的天真——阿珠就像射进陷阱中的一缕光,其实并不能当成绳索攀上来,但总好过漆黑一片。

父亲很早前就为兄弟俩存了成家基金,即使公司破产,也从没动过这笔钱。欧阳从自己那份中取了十万块给她。

“你想干嘛?”她问欧阳。

“没想干嘛”,欧阳说,“反正十万块很快也会被我花掉,不如买你个自由。”

没想到她说:“我不想要自由,因为我是属于你的。”

被生活推搡到一起

他们的事很快被父亲知道,父子俩发生了激烈争吵。父亲斥责他在这种状况下,仍不思进取,还包养吧女。欧阳断然否认自己爱上那个女孩。但他还是和父亲大吵了一架,把小店铺里所有的石头都推翻在地。

单位改制,向社会招考新员工。领导把欧阳叫到办公室:“欧阳啊,你的编制一直没解决,这次招考你也参加一下,通过了不就解决后患嘛。”

领导的表情和蔼可亲,话说的滴水不漏,只有欧阳心里清楚,那个“后患”就是指他。当年他一路屁滚尿流从个三流技校里混张毕业文凭,靠老爸的钱砸进单位,现在是树倒猢狲散了。

事情不出预料,他被单位堂而皇之清理了出去。

他一脸死灰去找她。

她什么也没问,从单上挂了一箱嘉士伯,和他一起出台。她坐在摩托车后面,让欧阳开到山顶。

那天晚上月亮很好,他们开始一瓶接一瓶喝。还剩下几瓶时,她说:“喝完这些,你把车冲下去,我陪你。”

欧阳说好。

可喝到最后一瓶,他怕了。趴在她腿上开始嚎啕大哭。她就轻轻拍着这个男人的后背,什么也没说。

究竟是爱还是前世的债

他恨自己连死的勇气都没有。工作也没了。越发自暴自弃。

他酗酒,喝到胃吐血,送到医院抢救。

赌钱,把名下的房子也抵押了,家具家电全变卖了,他什么都不要,只要能坐在那张赌桌上。

放爪子的人他父亲,老头很平静:“我只有这条命,你们看着拿。”

她发疯似的找他,通过酒吧的老客,带她去赌场。他在台上赌,她就在旁边跪着,头垂着,等他下桌子。最后赌场的老板看不下去了,派辆车,把俩人都送了回去。

后来欧阳才知道,老板之所以放他走,是因为她把他欠的十万块赌账还清了。

她为他租了房子,买了新衣服,每天来给做三顿饭,洗衣服,打扫卫生。晚上不来。他知道,她在酒吧出台,用被别人摸胸的钱给他买饭菜。

有天中午,拖完地,她太累了,趟上沙发上睡着了。欧阳坐在旁边看电视。看着她雪白的胸部一起一伏,像瀑布一样油亮的长发顺着沙发沿坠下来,他突然觉得好可悲,这算什么!

欧阳要搬出去,拒绝再和她有任何沟通。

走的前夜,欧阳从梦中惊醒,翻身看她坐在床沿,泪水汪汪的看着他,手里攒把刀片。

“你干什么”,欧阳从床上跳起来,“难道你还想杀了我。”

她只顾流眼泪。

“你以为你是谁,我从来就没爱过你,每天和你在一起算什么?”

“你说过你要给我自由。”

“你TM早自由了,是你自己不知死活回来找我,你回来找我干嘛!”

“我告诉过你,我属于你,你不要我了,我怎么会有自由!”说完这些,她把刀片狠狠割向自己的动脉。红色的血喷射在雪白的床单上,像很大颗很大颗的泪珠。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欧阳把她送到医院,留下身上所有的钱,没等她醒来就离开了。他觉得她是个疯子,自己一定是上辈子欠了她的债,他这辈子又还不清了。

每个人此生只能渡自己

几年后,他从一个跑业务的销售员,变成一家药械公司的合伙人之一。娶了合作伙伴Amy。

Amy甘心回家做全职太太,唯一不放手的是公司财务。欧阳也无所谓,只要能平静的生活,他就满足。

哥哥立了功,提前释放了。父亲也完全变成了老头。

那家叫“曼哈顿”的酒吧,早关张了。只不过欧阳每次开车经过那个地方时,总想快点通过。

有次,欧阳陪外地客户去一家新开的会所应酬,开房时,在大堂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已不复当年的清纯,变成一个成熟少妇,看她穿着,就知道仍在风月场上辗转。

她也看见欧阳了,有一刹那惊讶,然后挤出职业性笑容,快步走上来,爽利的递名片,请欧阳以后多来照顾生意。然后,又转身接待别的客户了。

很久没敞开喝酒了,那晚欧阳喝的很多。坐车回家时,他不断想起山顶那片皎洁的月光下,她在耳边喃喃低语:“我是你的,我只有跟你在一起才觉得自由”……


陶妍妍,码字工人。出版有短篇小说集《谈情说爱》、《中学生不看的100部电影》、《最美的电影》、《绝版中国》(合著)等书籍。曾在《新周刊》、《中国女性》、《读者》、《莫愁》、《云中往来》、《大河报》等多家知名媒体发表散文、随笔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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