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朝阳的进击与凤凰涅槃的一点希望

凤凰新媒体的今日，会是张朝阳的明天吗？

人饿极了时，往往不太在意自己吃的是什么。

这话是对一则新闻和一则旧闻的有感而发。

新闻发生在3月16日。搜狐CEO张朝阳在3月16日的媒体沟通会上表示，搜狐要进攻了。选择的发力点是移动新闻客户端。

旧闻则是1月底的事。市值2亿美元的凤凰新媒体，宣布向Particle提供最多2000万美元的无担保贷款，期限为12个月。截至当时，凤凰新媒体拥有Particle大约49.02%的流通股。Particle，新闻客户端“一点资讯”的母公司。从2014年到2015年年初凤凰通过三轮投资，共注资7000万美金，成为了一点资讯的第一大股东。

简言之，凤凰新媒体的刘爽，借钱给一点资讯的刘爽。

新闻和旧闻有两个相同点：同是衰落的传统门户中的难兄难弟，同样押宝移动互联网新闻客户端。

凤凰的衰落曲线是传统门户中最陡峭的，过去半年的坏消息包括大规模裁员和股票一路跌至历史新低。而张朝阳和他的搜狐，则是门户中最让人惋惜的。查尔斯是业界公认的，有强烈媒体情结、有浓厚浪漫主义气质的企业家，但搜狐，也的确是新闻门户中，在移动互联网时代转型最迟缓的一家。

外界对张朝阳从抑郁症阴云中走出后进击，多少持有一份祝福。而最近铺天盖地的搜狐新闻客户端广告，也侧面印证了张朝阳欲重回门户时代的决心。

但是，时势比人强。市场是否还会留给查尔斯重新来过的机会？答案或许可从近三年来凤凰的转型中窥豹一斑。

门户下滑，财报难看：孱弱的身体经不起远征

就目前而言，传统门户的移动互联网转型中，凤凰是最决绝的，也是最急迫的。这种决绝和急迫，体现在半年内，一边大规模裁员，一边拿出大约等于市值10%的现金，借给一点资讯救命。

急迫，源于财报的持续窘迫。对于凤凰而言，转型做新媒体一点资讯，是大船沉没之前，拆下木板，赶造一艘让部分人逃命的救生艇。凤凰新媒体的COO李亚，同时担任一点资讯的CEO；凤凰新媒体的CEO刘爽，则同时担任一点资讯的董事长。

但从大船上拆下的木板够吗？来得及拆吗？

（上图为三月上旬凤凰新媒体的财报截图，可以看到13年3季度以来净利润断崖式的下跌。大船在迅速沉没。）

凤凰大方割肉的目的，在借钱给一点资讯的公告里其实也说了，“待一点资讯的用户数量达到一定的程度之后，凤凰新媒体将有权把Particle的财务数据整合到公司财报当中。”只是，一个原本就缺乏生命力的胎盘，能孕育出一个健康的新生命吗？ 

一，和新浪、网易、腾讯、搜狐四大门户相比，凤凰先天不足。新浪、搜狐、腾讯、网易是在2000年那波浪潮中涌现并站稳脚跟的，而凤凰2006年始改版见人，2011年才运作上市。

2011年已是门户时期的尾声、移动互联网风口红利最大的时候，凤凰挤上只剩下残羹冷炙的餐桌，迎战已经成长10年、膀大腰圆的竞争对手。凤凰先天的、孱弱的病根是多方面的。

二，凤凰的业务线条一直太单一，商业模式空间有限。除了凤凰，当年的门户都有其他的业务，新浪有微博，腾讯有社交、游戏；网易的游戏也是闷声发大财，唯有凤凰，媒体广告模式是唯一主业务。而门户本身又在衰落，作为后来者，留给凤凰的空间并不大。

三，传统媒体出身的精英思维，不太接地气。上市的凤凰新媒体业务有三块，门户、视频和手机凤凰网。门户业务起步落后；视频业务基本上继承了凤凰卫视的风格，但这种玩法在互联网上，受众群体太窄，UGC大行其道时，单一渠道的内容难以撑起视频网站的增长；至于手机凤凰网这一块，完全是看错了后势，现在谁还记得WAP网站呢。

凤凰的衰落，几可视作一个下滑公司的经典样本。2015年的财报数据就并不好看。相比上市发行价11.1美元，它的股价如今在4美元艰难挣扎，股价自2013年以来呈下跌趋势。目前算得上历史低点。

截至12月31日的2015年第四季度及全年未经审计的财报显示，凤凰新媒体2015年相比2014年，收入负增长，成本上升，利润降至5年最低，毛利率下降。

凤凰的问题，搜狐已经遇到，只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凤凰新媒体转型中遇到的问题，张朝阳不出意外，肯定也会遇到。

刘爽和张朝阳都曾在公开的发言里，骄傲于自己骨子里的“媒体DNA”。但移动互联网时代的媒体，真得就是门户媒体的移动互联网化，或者说是传统媒体的小屏化吗？

而且在快速更迭的互联网领域，过往的成功经验，即所谓的成功基因，真值得骄傲吗？

克里斯坦森在《创新者的窘境》里面有个观点，那些在过去阶段过程中保障你成功的“基因”，反而会成为阻碍你下一步往前走的因素，你很难摆脱它了。因为决定你成功的“基因”会，抵抗这种新的重设，很多转型的努力，往往就在这种内部消耗和拉扯中失败了。这是颠覆者多是视野之外的“北方野蛮人”的逻辑所在。

团队动荡，元气大伤：科技技术不足，门户经验补充

刘爽实际上对凤凰转型的样子，一清二楚。“一点资讯不是另一个门户”，2015年10月，刘爽给辞退员工的公开信中说，“而是一个集搜索引擎、浏览器、导航、门户网站和新闻资讯客户端的功能特色为一体。”也即，它最重要的特质，不是媒体，而是技术。

但一点资讯在不可阻止的变成“另一个门户”。但因为团队动荡，凤凰转型的技术基因，已经丧失殆尽了。

一点资讯早期是有技术基因的。2011年，前百度副总裁任旭阳结束了一年的脱产学习后，回国创业。他拉上了雅虎北京研究院前院长郑朝晖一起，创立了“海朴网聚”科技有限公司。此后，郑朝晖被树做了团队的技术旗帜。

据一点资讯的一名离职高管透露，2013年，CEO任旭阳开始绕过郑朝晖私下要求技术团队部分工程师做公司业务之外的项目，不到20人的圈子旋即分为两派，各为其主。最终的结果是，任旭阳带领一部分员工出走，海朴资讯分裂为两个公司。

公开报道可查，任旭阳重组了一间名为“海致网聚”的公司，主攻企业级的大数据分析。郑朝晖则与剩下的员工继续从事个性化推荐引擎，并出任海朴CEO。2013年10月，郑朝晖将公司更名为“一点资讯”。

这是团队的第一次人事动荡。

根据工商登记信息，2015年6月10日，一点资讯发生了法人变更。当时，根据公开信息报道，凤凰新媒体经过三轮注资，已经控股了一点资讯46.9%的股份。

这意味着，凤凰人马掌握了公司的实际话语权。曾打造爱奇艺辉煌的百度任旭阳让位于传统媒体出身的刘爽，法人身份则从前雅虎研究院的搜索专家郑朝晖身上转移到了做惯了传统门户的凤凰李亚那里。

而郑朝晖，根据媒体公开信息，已常驻美国，打点一点资讯在美国成立分公司的事宜。而来自一点资讯内部的消息称，去美国后郑朝晖已经不管国内公司的具体业务，偶尔可能会回个邮件，远程表达一下感情。

至此，来自于雅虎的技术血脉和来自于百度的产品血脉彻底断绝。继任者为既不懂技术、亦不懂产品的两位传统媒体人，董事长刘爽和CEO李亚。一点资讯从产品上，已经不可抑制地，回到了门户的老路上。

一点资讯的总编辑吴晨光，在接受《中国记者》杂志采访时坦承了这一点，他认为之所以坚持门户的做法，是因为相对于人力编辑，“算法是滞后的”。

中国记者：您似乎将门户新闻的操作系统代入了“一点资讯”，比如对重大突发事件的把握和频道建设上，都延续了门户的风格。这样做的好处是什么？

吴晨光：没来“一点资讯”之前，觉得它可能是以兴趣搜索作为核心竞争力，所以没太把重大突发事件列入工作重点。但来了后我发现，必须要做重大突发事件。重大突发事件发生时，个性化阅读等于共性阅读。我们特别强调事件发生时的第一反应——因为算法是滞后的，等后台依靠数据样本评估出事件重要性的时候，会慢一拍。

这几乎也就是张朝阳面临的陷阱和诱惑。他是否会像凤凰一样，生产一个跟自己的母体长得一模一样的一点资讯，然后把一个“移动版的门户”，当成自己的新媒体转型呢？ 

一点之困，输血无望：一个病人的自救悖论

吴晨光用门户的技术，来拯救一点资讯，能成功吗？换句话说，一点资讯能成为凤凰转型的一点希望吗？

其实市场已经给出了答案。

看百度的搜索指数可以很明显都看到，一点资讯的那条线在2014年9月还处于躺着不动的状态。

郑朝晖也在接受采访中说一点资讯错过了用户发展的红利期，2013年用户量一直在十几万人徘徊，就是上不去。

2015年，一点资讯突然迎来了爆发期。因为小米成为一点资讯的战略投资者，小米的预装可谓一注强心针。这一年，一点的装机量增长达到了1900%。

但这强心针有依赖性，一个人健康与否还得看他自己造血的能力。

根据Questmobile的数据，用户激活量和下载量在所有品牌终端中，小米占比高达91%（预装）。

除了小米，市场对一点资讯的认可，基本为零。如果除去过去两年间一点资讯的自然成长的话。

这到底是谁的一点资讯呢？是凤凰的吗？显然不是，因为一旦失去小米，他就瞬间失去91%的装机量。那么，是小米的吗？显然也不是，刘爽已经在计划把一点资讯并入凤凰了。

来自一点资讯内部的声音称，这家公司的技术部门，已经有一年时间没写过周报了。这意味着，这家公司一年多时间里号称占比90%工程师们互相都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更别说跨部门沟通和内部长期目标和规划了。

一则新闻，一则旧闻。

两个病兽，同一个转型的理想。相对于凤凰，搜狐有更大的底气去赌，去输血，去输得起，去赢得起。但传统门户转型的风险和陷阱，是类似的：大势，士气，过往“成功DNA”的禁锢。

凤凰新媒体的今日，会是张朝阳的明天吗？

张朝阳的最后一搏

比起孤注一掷的凤凰，搜狐的财务结构更多元，也更健康。

2015年三季度，搜狐依靠电影《煎饼侠》的2900万美元收入，以及处置畅游网页游戏业务第七大道约7000万美元的收益，成功扭亏。但好景不长，在接下去的四季度，搜狐又陷入了泥潭，营收双降，同比下降2%，环比下降11%，四季度净亏损2000万美元。

不赚钱，赚个体面。在一个大财团内，通过游戏、搜索、影视等其他现金牛业务，输血媒体业务，这在商业模式在国外并不少见。

问题在于，搜狐的其他业务也在不断程度地下滑。搜狐三大业务中，在线游戏去年四季度收入为1.27亿美元，较2014年同期下降31%，环比下降17%；品牌广告收入为1.41亿美元，较2014年同期下降5%，环比下降7%。

也就是说，搜狐旗下，只有搜索业务在持续增长。张朝阳巨额的广告费投出去，不是为了情怀，是为了有更高的回报。

在2015年初，张朝阳在内部讲话中曾表示，“我们给天下提供这么好的内容，我们必须得赚钱，员工喝西北风股东也不答应。我们必须得赚钱，好的商业模式，门户模式远远被低估。”

一年之后，他的决心更胜从前。但是，搜狐会成为凤凰和一点另一个翻版的故事吗？答案已经很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