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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胡丹 （一） 我要讲的这对“神相”父子，父亲叫袁珙（1335—1410），字廷玉，号柳庄，人称袁柳庄，因其相术之精绝，人称“柳庄神相”。他的儿子名叫袁忠彻，也是明初著名的相士，父子儿子一同著录于《明史·方技传》。 袁氏父子都是元末明初的人，入明以后，父子二人做的的第一桩“大事业”，与改天换日有关。 明中期人陆容在《菽园杂记》里说，他曾听父老言：太宗皇帝朱棣初无入承大统之意，“袁珙之相，有以启之”；又说“太宗之有大志久矣，（袁）珙之相，特决之耳。” 太祖朱元璋的四皇子朱棣，本封燕王，封地在元大都故地北平（北京）。 他在建文元年发动以争夺皇位为目的的“靖难之役”，陆容说他“初无入承大统之意”，未免为尊者讳太甚；但说朱棣“有大志久矣”而不敢轻决，有贼心而无贼胆，逡巡久之，则得其实！ 朱棣担心的不是此事义不义，而是能成不能成。毕竟篡位不是轻易好做的一门生意。在动手前，他不得不自信掂量一下自己实力够不够、命运济不济。在史上，还从未有过太平盛世时，一位藩王以一隅封地的实力对抗天下，推翻当朝皇帝的先例！因此朱棣在决断时，主要考虑的还不是实力，而是命运——他有没有皇帝命？ 建文朝廷决策削藩，战鼓声越来越近。必须做出决断了！ 朱棣正在犹豫不决时，神相袁珙出场了，他一言定策，帮朱棣解决了这个大疑难。 （二） 袁珙在元朝末年名气已震。《明史·方技传》中的材料，许多来自他的墓志，这篇墓文的撰写者鼎鼎大名，他就是有“靖难功臣第一”之称的姚广孝。 墓志说袁珙的神术，来自一次奇遇：他在元末时游历普陀洛伽山，遇异僧名古崖者，“一见而奇之，因授以相人诀，期先生后必以术显”。 异僧传给袁珙的相人术，简称相术，是占术的一种，包括相面、相音、相形态、相手足四大门类，其中最重要的是相面，故而相人又常直称为相面。这位异僧没走眼，他的门生后来果然成为一代神相，据说袁珙手段极高，“决人贵贱寿夭、祸福休咎如指诸掌”。 袁珙技艺既神，其主顾也就不限于市井俗流，常常成为豪强高官的座上宾。他“所相士大夫数十百，其于死生祸福，迟速大小，并刻时日，无不奇中”。即使在改朝换代后，在残酷的政治高压下，他也没有放弃道人祸福的这份好营生，专一去做柳庄的隐士（柳庄为袁珙在老家浙江鄞县所营别业，因以为号）。 术士，都是入世情结很深的人，“隐”不是他们的性情。 洪武二十三年（1390），袁珙的机遇来了。这年九月，燕王朱棣从北平差人来，请袁珙去燕王府做客。袁珙当即“拜受，沐浴戒行李”而就道。 （三） 袁珙此行，出自姚广孝（如图）的推荐。 姚广孝与袁珙是老相识。 姚氏本为和尚，法名道衍，他在赴北平侍奉朱棣前，尝游嵩山寺，在那里遇到一边卖卦一边周游的袁珙。袁珙一见到姚广孝，竟大呼一声： “是何异僧！目三角，形如病虎，性必嗜杀，刘秉忠流也！” 刘秉忠是元代名僧，为世祖忽必烈所倚重，官做到太保。袁珙乍见道衍和尚，不预言他将西天得法，却说他有嗜杀之性，又拿他来与半僧半俗的刘秉忠比，而姚广孝不以为忤，偏偏还“大喜”，引为知己，说明二人的气味是相投的。 现在姚广孝在燕王手下很吃得开，便向王爷举荐了挟有奇术的老朋友。此时他也希望得到袁珙的帮助。 （四） 袁珙来到北平，立刻给燕王相了一面。此事姚广孝记道： 袁珙入王府，见到燕王爷，王爷让他给自己相相。袁珙领命，肃恭而前，凝神伫思，俯仰左右，一目而尽得矣。然后再拜稽首，说出判语：“殿下太平天子也！” 然后他做了具体分析，说燕王“龙形凤姿，天广地阔，重瞳龙髯，二肘若肉印之状，龙行虎步，声如洪钟，实乃苍生真主也”。 他也不虚说，直接作出结论，说燕王“年交四十，须长过脐，即登宝位”——从此朱棣不须看前程，只要盯住自己的胡须就可以了，待他胡子长过肚脐眼，就是登基之日！ 袁神相说得如此笃定。 但对此事，朱棣只是“听其说而未全信”。高兴了阵子，就送了袁珙很多礼物，将他礼送回乡。 这是神相结知朱棣之始，也是他父子与朱棣父子交往的开始。 （五） 袁珙第一次到北平，还是洪武二十三年！他竟敢乱鼓舌簧，吹嘘燕王朱棣为“苍生真主”，将其父（太祖朱元璋）、其兄（太子朱标）置于何地？柳庄神相可谓胆比身粗！ 他不单相朱棣为“太平天子”，就是那一班王府近臣，他也一概“目为公侯”，谁近身送谁一顶高帽儿戴！——王爷做天子，他们自然做公侯嘛！ 然而袁珙替王府官吏相面的事，记载凿凿，我猜是后人虚构敷衍的。朝廷在北平耳目众多，这一番鼓噪，有何意义？况且，假如一个人的命太贵（如朱棣以燕王而有天子之造），辄尤应低调，不可声张。他大老远把神相请来，一定只供密室咨询，绝不会大开堂会，锣鼓喧天地大肆张扬。 朱棣非常迷信相术。除了袁珙，姚广孝还向他推荐了另一位“卜者”金忠。同时两位有名的算命先生到场，文攻武卫，异口同辞，都称燕王有非分之命，岂不是硬把王子挟持了往反叛的路上送？ 大概朱棣一心夺嫡，蠢蠢欲动，但毕竟信心有时不满，甚或还时打退堂鼓，几乎令姚广孝做不成刘秉忠，只好借这两位江湖朋友来助阵，大吹大擂一番，一定要让朱棣信以为真，从此一条路走到黑，不做“太平天子”不罢休！这其实是一种精神刺激法，现在叫励志，而后世便传开袁珙“尝决成祖当有天下”的故事了。 幸好朱棣坐上了皇位，他还很念旧，“因感先生昔言之验，若左右券”，不仅给他官做，还赐给他京城居第，说是为了“以便其老”，其实是为了就近召见咨问。袁珙从此“近于天光”，成为天子宠信的近臣。 朱棣会拿什么样的疑难求教于神相呢？且听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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