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小禅| 永不说永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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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说永不

雪小禅

永不

不，我不再见。

这是一个女友杜红为我的长篇小说 《我爱你，再见》写的一个评论的题目。可是她说，不，我不再见。

多任性的态度啊。

不，我不再见。

就这样持续地恒温地，甚至是温度稍高地爱着你。滚烫的心，热烈地在蓝色的爱情火焰中灼烧。

永不说永不。

爱情是永远的吗？当然不。

世上必然有电光火石的刹那，也必然有心灰意冷的寂寥时光。不是所有爱情都能走向生命的终点——太多爱情，是烟花一般吉光片羽，留下刹那光彩夺目的耀眼光芒。或许这光芒会刺疼了心，可是，为了这刹那光芒，有时甚至付出一生的代价。

她说，我永不再爱。

永不，是多么决然的一件事情。

永不，就是永远到此为止了。把心冰起来，缝起来，放在冰凉的地窖中。这人世间的男欢女爱、似水流年，从此与我无关了。

永不，是一种凛冽和寂然。似风中发出的裂帛之声，刺啦之间，看到决绝。

她亦这样说。

但未这样做。

几年之后，她带着小儿来串门，脸上是素颜的表情。生活的痕迹如刀削刻，有悲有喜。

在阳台上喝普洱，如饮过去。开始浓烈，到最后平淡。

后来又换安吉白茶，已是清淡。白茶有一种清香。身边小儿睡着了。

最后一道，换上飘逸太平猴魁。细长的叶子，摇曳在杯子中。不必问她说过的永不，她脸上有幸福的淡然的表情，已经足够。

执拗

亦有女友，从二十岁到四十岁，一直独身。真的永不。

同学聚会，看到她眼神是冷的。比同龄人老很多。

坐在角落里，不言欢。沉默的打量，眼神清冷薄凉。

她说，我让他愧疚一生。

他不曾愧疚，过着岁月静好的日子。——是她自己，把苦难放大，强加于自己身上。永不提及，永不谈情。

眼神如刀一样，割着生活中的美妙与生动。她的心已经六十岁了。每次见，都觉得她老得更快。而且，不愿意再和她交流。因为，言必伤人，把自己受的伤害，加在了任何一个接触她的人身上。

不，不要永不。

宁愿她过流俗生活，谈谈发多少奖金，自己孩子有多不听话，丈夫又升了什么职······宁愿她俗气到嫉妒别的女生的穿着打扮，宁愿她虚荣地为同学聚会去买新衣。

但她永不。

看一次，心寒一次。

没有爱情的女子，是早凋的花。没等到春天过完，就悄悄地落了。

没有梦的生活，是沉寂的一潭死水。没有一丝涟漪，就这样，和时间消耗着，一秒，又一秒。

更喜欢杜红的态度。不，我不再见。

是执拗的，是一意孤行的。

爱我吧！就这样别留后路，不，不再见。

爱情需要留后路吗？需要环顾左右而言他吗？需要试探吗？需要聪明吗？需要斗智斗勇吗？

不，不要。

爱情需要的是傻头傻脑。需要爱着时没有智商——就这样傻子似的爱着你吧，即使你想再见，也孩子似的傻瓜似的抱着你哭：“不，我不再见。”

动情

爱情中大概就是这样，爱对方的多的那个，永远是弱势的。谁更用力，谁就更容易受伤。可是，不动情，不用力，又怎能叫真爱情？

所以，宁肯受伤，哪怕遍体鳞伤，也愿意爱着时全力相爱。否则，真的来不及了——人的一生真爱有几回？最动情、最动心的，只能有一次。好爱情是一场春风，同时也是一场风暴，有多么动情，就有多么伤人。

不说永不。就这样恋着念着，化为灰烬也是命中注定了。——即使有一天爱情真的悄然走了，还有那些温暖的、动人的回忆，还有它们在。

那些余温，足以动情，也足以温暖一个人的一辈子。

就像多年后他提起她来，仍然深情款款地说：“再也没有那么好的女孩子了。”

看《山楂树之恋》，老三说：“我等你一年零一个月，我等你到二十五岁，我等你一辈子。”但老三等不了了，他的生命提前说了再见。静秋穿着他给她买的红衣服扑到他面前：“我是静秋，我是静秋，我是静秋······”他一直想让静秋喊他一句与众不同的称呼，静秋一直羞死地没有喊。到此时，只有这一句泪流满面的四个字，想唤醒他归来。

老三没有死。

那颗山楂树一直在静秋心里。

永不离去。

永不说永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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