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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兆平:新西兰之绿——澳新之旅之二| 观世界

 昵称27494174 2016-0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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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新之旅之二:新西兰之绿

俞兆平

原载“鱼头煲”微信公众号,已获得授权







从奥克兰往罗托鲁瓦的途中,放眼望去,车窗外尽是绿的色调。这种绿,又是一种刷新我的生活经验的新奇的绿,一种具有强大视觉冲击力的绿。

 

在我的审美图库中,最早扎根的是朱自清的《绿》。这一选入中学课文的名篇,把“绿”的审美感,深深地涂抹在汉民族每一位少年的心中。那是幽谷深潭之绿,是从润湿的岩面、草丛中“透出几分油油的绿意”;是一张硕大的荷叶般的深潭所含蕴的“醉人的绿”;是一种有如蛋清般嫩软的少女肌肤质感的绿;是一种只能用手轻轻抚摩的“温润的碧玉”的绿······若按王国维对美的类分,它属于“优美”的范畴,偏于古雅。

 

但新西兰之绿则不同了,它属于“宏壮”。学界对美的两大范畴的解说,曾用过形象的比喻:优美当如“杏花春雨江南”,宏壮当如“骏马秋风冀北”。新西兰之绿应属后者,却又不尽然。冀北平原,我去过多次,一马平川,辽阔广袤,磅礴之大气犹在,怀古者甚至还会有凛冽的古战场雄风、萧劲的战马嘶鸣声掠过耳旁,但因垦耕过度,生态堪忧,尤其是寒冬,绿意寥寥,四野光秃,一派苍茫让人徒生感伤。而新西兰则是让人心神为之一振的一碧无垠的芳草绿野。

 

新西兰的绿是一种无边无际、无穷无尽的绿,视野所及,除了绿,还是绿。车窗外,那草地像一匹硕大无比的绿色绸缎,在你眼前不停息地抖开,不间断地涌来,又像是碧海的微波缓缓地退去。远处丘陵顶端,则浮现出一团团墨绿的色块,那是在开拓牧场时保留下来的以杉木为主的林带,而一座座浅灰色、浅蓝色、浅黄色的房舍则星星点点地缀于边上。在蓝天白云的映照下,绿野上晃动着一簇簇黑、黄、褐、白的斑点,分外醒目,那是在悠闲地吃着嫩草的牛羊群。在这里,空间仿佛为绿色之网所过滤,世间的一切纷争仿佛都为其所净化,显得是如此安详、恬静;在这里,沐浴着绿色光波的你,才能像卢梭一样感受到大自然母亲以原初之手的抚慰。在此,我才真正理解了全球生态环境保护者的组织为何取名为“绿党”,而绿党为何最早出现、成立于新西兰了。

 

新西兰人为保护这一“绿色”,竭尽了全力,其法规之森严,处罚之严厉,闻之生畏。导游一再交待,新西兰机场海关检查之严格,在全球排第一位,所带物件一定要清理好,尤其是食物,但我因疏忽却不慎领教了一番。我们是从墨尔本转机去奥克兰的,前一天晚上,学生全家来旅店看望,见到孙辈,十分高兴,就顺手开了一袋从厦门带去的抽真空的熟花生米哄他,小家伙没吃完,我在整理行装时,也没在意,混装入旅行箱中。到奥克兰机场,等待过海关,才猛然想起,赶忙离队,在一旁翻箱倒腾,找到那半包花生米抛于垃圾箱。估计我这一异常的举动被机场监控摄像头所录,便列入了重点检查对象,而我也有幸享受了一次“恐怖分子嫌疑”的待遇。安检人员把我带到隔离出来的单独的一角,把我所有物件翻了个底朝天,连袋子的边角也不放过,仔仔细细地摸捏一番,才有所不甘地放我出关,害得整个旅行团为等我在海关多呆了半个小时。为着新西兰生态的纯正与纯净,他们对异国物种的流入,有着高度的警惕,特别是植物种子更是慎之又慎,像花生米这类食品,只能是抽真空、原包装的才能放行。好在是一次有惊无险的遭遇,我略感气恼,又不能不为他们敬业守职的精神而感佩。

 

我进而悟及,新西兰国民对于“绿”,不仅是一种珍惜之情,他们还把这一自然色质上升到人文的高度,产生出神圣之感,就像我们对“红”的感觉一样。“绿”,他们不只是用于“党”的名称,似乎还成了神明,成了宗教,这是从内心深处涌出的对大自然的一种虔诚,一种敬畏。绿,这一与人的视觉感官相对应的自然属性,在新西兰已积淀了人文精神的价值内涵了,或许这也是成立于1972年新西兰绿党的前身之所以取名为“新西兰价值党”的缘由吧。

 

回望来路,人类是该放慢点脚步了。自18世纪后半叶卢梭对科学技术所引生的负值效应质疑开始,人类就陷入科技理性与人文精神对峙、分裂的两难境地。此间,众多的哲学家、文学家们,如海德格尔、梭罗等,不断地发出节制资源、尊重自然的吁求。至20世纪60年代初,卡逊出版了《寂静的春天》一书,再次从环境保护的角度,敲响了生态危机的警钟:人口爆炸、土地沙化、资源枯竭、能源危机、环境污染······这触目惊心的现状,促使人类进入到深刻反省的阶段。而绿色,则成为了这一反思潮流的独特标志。

 

望着新西兰之绿,自然想到处于生态危机前沿的中国。许多人常把中国生态的恶化,归罪于人口的爆炸,这是原因之一,但我觉得仍属于现象层面上的追究,因为东瀛岛国在人口数量与土地面积的比例上,不见得比我们低,关键的是国人对自然生态缺乏一种宗教性的敬畏之心。是的,中国古代哲学就有“天人合一”的观念,强调生存主体的人与环境客体的物之间的和谐统一,但它对上天,或曰自然,仍缺乏真正的尊重,缺乏内在的诚挚。此“天人合一”的理念,或是深藏于道家玄虚的法理之中,或转化为儒家的“天授君权”的合体,终点仍落于“人”。而在对大自然改造的劳动实践中,更异化为“人定胜天”之举,神话寓言中不是多有“愚公移山”、“精卫填海”之举吗?到了现代,“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的口号,更是震耳欲聋;“天上没玉皇,地上没龙王,喝令三山五岭开道,我来了!”20世纪50年代后期,全国性的伐木毁林、烧炭炼钢之狂潮,席卷而去的不仅是片片绿荫,还有那人心对“绿”意的珍重;近年来更有甚者,据说有一地区,为提高稀土采收品位,居然把整座山的草木砍光,再泼上盐酸······古语所说的竭泽而渔、杀鸡取卵的场景竟残忍地再现。

 

望着新西兰之绿,我想到,此生是没有资格当“绿党”了,但作为一名“粉丝”,应该还是可以的吧。因为我懂得了,绿,孕育着生命;绿,萌生出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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