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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大地，自古物产丰富，沃野千里，在这个白山黑水之地，历史上曾活跃着一支彪悍骁勇的民族女真族，世代以渔猎、畜牧为生。一千多年前，契丹族在中国北方地区建立了辽王朝，当时女真族为辽朝统治，是辽的藩属。辽代中后期，以完颜部为代表的女真族逐渐崛起，势力日益强大，后在其首领完颜阿骨打的领导下于1115年统一了女真族各个部落，创建了女真族的政权，国号金，建都会宁府（今黑龙江省哈尔滨市阿城区），1125年攻下了辽国的北方首都上京，推翻辽王朝，并于次年亡灭北宋。后来经过宋、金双方缔约，东以淮河，西以大散关为界，形成南北对峙的局面，南宋退居江南，而金国则拥有北部中国的广大版图。金国是当时中国华北地区的一个强大政权，其全盛时期统治范围东北到日本海、黑龙江流域一带、西北到河套地区，西边接壤西夏、南边以秦岭到淮河一线与南宋交界，直到1234年，金朝在南宋和蒙古南北夹击下灭亡。宋元时代，女真族形成和崛起，改变了广大东北地区的历史，同时也影响了整个中国的历史。 金朝的早期都城上京会宁府，是中国北方著名的四大古都之一，俗名白城，位于现哈尔滨市阿城区城南数公里处，是迄今保存较为完好的唯一一处金代都城遗址。从1115年金国创建开始，金太祖等四帝以此为都城长达38年之久，成为当时的政治、经济、军事和文化中心。虽然后来金国迁都燕京（今北京），但上京会宁府的昔日辉煌却永远载于史册。 金国，过去只是在历史书上有所了解，对女真族这个现在已消失的民族也充满好奇，到了哈尔滨以后，听说阿城还保留着金国都城的遗迹，让我有心前去寻访，以期走进这个在中国历史上曾一举灭辽、同时灭北宋，又使北京第一次成为国都的大金国。 清晨，在哈尔滨火车站乘坐601路公交车前往阿城，车出市区，眼前便是白茫茫的一片，四野白雪皑皑，满树雾凇冰挂，好一派北国风光，这是江南难得一见的景色。一个小时左右车程，到达阿城，这里高楼林立，马路纵横，市井繁华，丝毫看不到大金国留下的痕迹。在客运站，见有出租车在候客，便让司机把我带到金上京历史博物馆，我事先已知晓，博物馆除了介绍女真族发展的脉络和金代历史，还陈列了不少金源文化的遗迹，此外可以一并寻访附近的金太祖陵和上京会宁府遗址。一路上，我向司机询问有关金国的逸闻轶事，司机因经常带游客跑阿城一线，对会宁府遗迹情况比较了解，也乐当导游。 往事如烟，历史就像蜿蜒的公路延伸于时空，茫无止境。忽然，在公路的一边出现一道与之平行的土埂，断断续续，残缺不平，有点像是河堤，枯藤老树昏鸦，夹杂着白雪与枯黄的衰草，显得萧索，也显得苍凉。司机告诉我说，这不是河堤，是过去金国都城的城墙，全城周长有11公里，现在我们所见的就是残存的夯土城垣，原来高达三四米，颓垣基阔近10米，有的残断缺口就是城门，900多年的风雨剥蚀和战争破坏，城墙的断面，夯土层痕迹依然清晰可辨。沿途，残存的城墙一路相伴，我的思绪也随之从遥远的历史深处渐渐慢换到眼前的大金国遗迹，感叹漫漫岁月，如水如烟，只是弹指一挥间。 金上京历史博物馆是我国唯一的金史博物馆，集中展现了我国金代从开国建都到迁都燕京38年之久的历史史实。宽阔的博物馆广场上，塑有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和金秦王完颜宗翰两尊青铜雕像，展示他们横刀跃马，叱咤风云，气吞万里如虎的英姿，正是这两位女真族英雄，为建立大金国立下了不朽的功勋。高耸的博物馆主馆，建筑别具一格，形似女真族统帅中军大帐，顶部又如武士的头盔，在白雪和蓝天映衬下发出金属的光泽，反映了女真人崇尚武力，以武摄政的历史。进入博物馆，首先要经过一排交叉水泥斜梁制成的门廊，是模仿古代的刀枪兵器阵，游人在下方走过，如同头顶架设着刀枪，你能感受到女真族骁勇善战的气势。 金史博物馆，让我印象深刻的，除了金代在上京称帝的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太宗吴乞买、熙宗完颜和海陵王完颜亮四位皇帝的丰功伟绩外，还有如此之大的金代疆域。从斜墩式的地图可以看出金国疆域十分辽阔，南部领有整个华北地区以及秦岭、淮河以北的华中地区，北部延伸至贝加尔湖、外兴安岭和鞑靼海峡，包括库叶岛都在金的版图之内，为中国历史疆域的缔造做出了贡献，然而，清代签订的一系列丧权辱国条约，又丧失了北部地区的主权，如今都已属俄罗斯所有，历史的教训让人思考，也让人慨叹。 与博物馆相距不远，是金太祖陵。金太祖即完颜阿骨打，金朝的创建者，在中国历史上享有盛名。他从小酷爱骑射，力大过人，且为人豁达大度，颇具组织和领导才能，23岁时开始披挂上阵，指挥大军，显示出了卓越的政治和军事才华。完颜阿骨打在统一了女真族各部落后，又领导当时东北的汉族、渤海族、契丹族、室韦族、铁骊族、兀惹族共同反辽，最终于1115年建立了大金国。金太祖在位九年，天辅七年（1123年）在伐辽途中病逝，初葬于此，金初在陵址上还建有宁神殿，又称“太祖庙”。陵冢是呈龟背状的高大土阜，封土上长满杂树，白雪覆盖，一片寂寥。陵冢前，龟趺上有“大金太祖武元皇帝之陵”碑，一代枭雄就这样长眠于此，与日月共存。此时，周围阒无人迹，鸟雀无声，我踏着积雪，慢慢走近陵冢，望着枯寂又肃穆的一抔黄土，900年前完颜阿骨打率领女贞部落征战白山黑水，横扫千军的英雄形象仿佛又浮现到眼前，如今，他与其他六名开国功臣的塑像仍留在宁神殿内，供后代瞻仰。 上京会宁府为金朝第一都，是中世纪东北亚最繁华的城市之一，仿照北宋都城的规模建筑，城市布局与汴京(今开封)基本相同，由毗连的南北二城和皇城组成，规模宏大，雄伟壮观，然而，现在只剩下残破的城墙和遍地的瓦砾，它究竟历经了怎样的磨难？离开博物馆，踏上公路，公路边有指示牌标示，皇城遗址就在0.5公里的不远处，可是望着白茫茫的原野，哪有一点皇城的影子？正好，路边有几个执勤的交警，我上前询问，他们指着旁边一条小路说，你往里走，很快就到了。这应是一条村道，沿途可见村民屋前囤放着玉米，屋顶烟囱冒着取暖的淡淡青烟，这是典型的北方风情。不久，果然见路边雪堆间立着一块“金上京会宁府遗址”的国宝碑，可是依然看不到遗址，冰天雪地附近也没有人可询问，正茫然时，忽见远处走来一个老人，我赶紧迎上去对他说，我是从南方来的，专程来寻访会宁府遗址，不知道在哪？老人说，我正好要走过遗址，你就跟我走吧。于是我跟随老人往雪地走去。原以为老人只是经过遗址回家的村民，可他说，他是保护遗址工程的监理，今天前来看工程进展的，真是踏破铁鞋无处觅，得来全不费工夫，算找对了人，让我一阵欣喜。 我们走进路边一个方圆开阔、高低不平的土丘，土丘上长满灌木荒草，还有杂乱无章、高耸的白杨林，一条被白雪掩盖的小路向前延伸，老人引着我踏雪而行，边走边向我介绍。他说，这一大片土丘，就是皇城遗址的范围，过去有村落，不少村民于此居住和耕种，为了保护遗址，这些年已陆续迁出了所有村民，并在遗址周边架设铁丝网和监控，防止盗挖文物。2012年国家把会宁府遗址列入《中国世界文化遗产预备名录》，恢复重建皇城也在论证准备中。遗址上经常能发现黄绿琉璃瓦等残砖断瓦，出土不少铁制的甲胄和铜镜、石臼、陶器等遗物，现都保存在遗址保护工作站内。 脚下是昔日皇城，如今已成废墟，白杨耸立，荒草漫生，白雪覆盖，空寂沧桑，让人心生感慨。老人说，皇城自南向北现存宫殿遗址五处，整齐地排列在中轴线上，东西两侧还有回廊遗址，此外还能看到城墙、午门、马面、角楼和瓮城等轮廓。我们走的小道正是遗址中轴线，沿途分别看到皇城五座殿址的界碑，再往前是皇城的南门，如今只留下两侧两个高约7米的土阜，如宫阙对峙而立。两大土阜间又有两个小土阜，各高约3米，大小土阜间是皇城南门的3条通道，中为午门，两侧为左右阙门。阜间立有“金代故都上京会宁府”和“金上京会宁府遗址”两座石碑。900年来日升日落，星月更替，离离荒草，岁岁枯荣，雄伟的城阙已颓败荒芜成几座土丘，还见证了金代皇城曾经的辉煌。 历史如潮起潮落，不断向前，经考古人员考察，这座雄伟壮观的城池，曾经历了三建四毁的厄运，而最后，可以说是毁在了女真人自己的子孙手里。1233年，蒙古军攻占该城，后于此设镇宁州，最终在元末明初彻底毁废。 千古江山，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留下斑斑遗迹，900多年后，我站在枯草衰杨，残雪堆积的皇城城阙前追寻女真人的足迹，以及他们在阿什河流域创造的灿烂的金源文化，一种发思古之幽情，叹沧海变桑田的感慨油然而生。尽管金代皇城灰飞烟灭，但金源文化已成为中华民族历史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永不会被湮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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