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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马其诺防线闻名世界，但蹊跷的是，它究竟身在何方，在法国却鲜有人知。先生和我都是二战历史迷，旅居法国的时候，每逢出游，对那些在欧洲二战史上留下过名字的地方，必定要去凭吊一番。诺曼底、敦克尔克、维希……至于马其诺防线，更是向往已久，只是苦于久久找不到它所在的确切位置而无法如愿，那时也没网络可询。曾问及许多法国朋友，都回答没去过，说不出个所以然，有的朋友还怕我们误解，特地加上一句：“虽说马其诺防线是法国军事史上不太成功的一笔，可我并不是因此才羞于告诉你们它在哪，因为它在地下沉睡的时间太长了，现在的人真的很少再想起它。”于是我们也只好带着这份遗憾回国。
那年夏天重返法兰西度假，我们带上了好几本二战历史书和欧洲地图，决心自己去寻找马其诺防线。我们先对绵延几百公里的防线进行分析，然后把法国境内与德国交界的阿尔萨斯作为重点寻找地区。斯特拉斯堡是阿尔萨斯地区首府，二战中交战各方都视其为战略要地，我们在斯特拉斯堡火车站附近的旅游信息中心找到一份关于马其诺防线的资料，从中得知马其诺防线已于1983年由军队交给地方，在阿尔萨斯地区共有四段防线辟为对外开放的二战历史博物馆，然而这四个入口处的地名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连旅游信息中心的人也不太清楚它们到底在哪儿。我们在火车站大厅里逛来逛去想法子，有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孩正悠闲地看着报，好像在等车，我上前向他打听这几个地方，他突然眼睛一亮：“嘿，你算问对人了，那三个地方我不认识，可是这个‘肖朗布’是我家的那个小镇，听说那儿有一段马其诺防线对外开放，只是我还没去过。”我们抓住这一线希望，决定先去肖朗布，大学生告诉我们从斯特拉斯堡去肖朗布每天只有一班火车，他说完抬腕看看表：“你们真好运，这趟车二十分钟后开。”
虽是周末，车厢里却是空荡荡的，一个多小时后，火车把我们带到了这个叫肖朗布的地方，车站小得令人难以置信，一间十几平方米的小房子就是全部建筑，工作人员也只有一个，集售票员、检票员、信号员于一身，还闲得悠哉悠哉，问他马其诺防线在哪儿，他指向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说：“大概在那些大山里吧，您想想，军事防线嘛，总不会造在马路上吧。”我们沿着通向大山的公路开始步行，在家家都有汽车的法国，这种小地方连火车都没人坐，更不用说公共汽车了。
顶着盛夏的日头，在一点树荫都没有的公路上步行，滋味可想而知，虽说背包里有足够的干粮和水，可我们还是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望山跑死马”这句俗语。我向先生提议在路边伸手示意搭车，以前在法国留学时我常使用这一招，法国人从未让我失望过。先生同意了，于是我们双双停下，向迎面驶来的汽车伸出手去。谁料二十多辆车过去了，却没有一辆停下，我正纳闷法国人怎么变得小气了，回身一看，天哪，被太阳晒得垂头丧气的先生伸出去的手居然大拇指朝下还浑然不觉。要知道在法国大拇指朝上表示想搭车，大拇指朝下可是一句骂人的话。我哭笑不得地将先生赶到一边，独自跨上公路伸手示意，很快有一辆车在我们身边停下，开车的老先生见是两个中国人不远万里跑来寻找马其诺防线，惊讶不已，连忙招呼我们上车，并开足马力将我们送到山脚下，分别的时候老先生说：“上山的路只能靠你们自己走了，不过我想马其诺防线一定离这不远，因为我还记得1940年的夏天，德军在这一带投下了成千上万吨炸弹，就是为了摧毁马其诺防线，德国人的情报可是很准的呢。”老先生说完幽默地一笑。
防线地下医院
告别老先生，我们在蜿蜒曲直的林间小道上又走了大约两公里，看到前方竖着一块白色木牌，上面写着：马其诺防线，还画着一个大大的箭头，我们兴奋地跑过去拥抱了一下木牌，再向前走，就不只是我们两个人了，有一个英国家庭在路边草地上野餐，跟我们打招呼说他们也是专程来看马其诺防线的，有个荷兰人从后面跑上来说他从一上山起就尾随着我们俩，他以为我们认识马其诺防线，便把我们当作识途的老马了。
作者在马其诺防线入口
马其诺防线的入口像个地堡，四周树木环抱，十分隐蔽，当年运送弹药物资的轨道车无声地停在草丛中早已生锈废弃了的轨道上，有几个穿着厚帆布工装的男女坐在轨道车旁喝酒说笑，其中一个大高个向我们招手：“嘿，朋友，请过来喝一杯阿尔萨斯酒吧，马其诺防线正在睡午觉，要下午两点才开放呢。”我向大高个男人诉说了寻找马其诺防线的经过，告诉他我们的行李都留在斯特拉斯堡的旅馆里，看完马其诺防线还得赶火车回去。大个子跟他的同伴商量了一下，决定破例让我们俩提前进去参观，卖门票的人还没有来，他就让我们参观出来时再补买门票。他问我们会不会说英语，因为他喊来陪我们下去参观的是个叫马丁的德国小伙子，会英语不会法语。马丁的脸红红的，还是个大孩子，他拿来两件帆布服让我们穿上，他说我们要去的地方在地下三十米处，那里只有摄氏12 度 。
电报房
我们跟着马丁走入了迷宫似的马其诺防线地下工事，阴冷潮湿的空气顿时把我们包围了。马丁的英语说得很流利，他熟门熟路地带着我们在地下工事中转悠，司令部、电报房、弹药库、士兵宿舍、俱乐部、手术室、厨房等一一看来，并把升降炮台操作给我们看。从始建于70年前的马其诺防线地下工事中可以看出当时法国军事工业的发达程度，由于保存完好，至今地下工事中的发电机可以照常发电，警报器及一切通讯设施均可照常使用。马丁说要不是炉灶生锈了，说不定我们还能在这儿烤只鸡吃呢。我很奇怪马丁一个德国人会跑到法国境内来当讲解员，马丁笑笑说他不是真正的讲解员，他住在离阿尔萨斯很近的德国边境小镇上，他的外祖父曾是一名纳粹士兵，践踏过法国的土地，现在他每个周末来马其诺防线当义务导游，是在替外祖父赎罪，他希望所有来参观的人都记住战争带来的灾难，永远热爱和平。
防线内士兵宿舍 从地下工事出来，我们看到大个子和他的同伴正在忙着接待纷至沓来的参观者，我这才知道他们都和马丁一样，也是每个周末自愿来当义务导游的，大个子男人说，这是今天住在马其诺防线两边的德国人和法国人共同的责任。我们和这些可敬的义务导游一起合影留念，把从中国带来的纪念品送给他们，以表达我们的谢意。大个子男人为了让我们赶上火车，开车一直把我们送到肖朗布火车站。
马其诺防线内厨房
十多年来，我一直与马丁和他的志愿者朋友们保持联系，今年春节前夕，我收到了马丁寄来的新年贺卡和几张马其诺防线的明信片，他在贺卡上写道：亲爱的中国朋友，马其诺防线期待着你们再次光临。
马其诺防线历史背景 马其诺防线是以法国著名军事工程学家马其诺（MAGINOT）的姓氏命名的，马其诺也是这座世界闻名的地下军事长城的总设计师。1930—1935年，马其诺防线开始修筑防御工事；1938年，第一批军事人员进驻工事；1939年8月底至9月初，马其诺防线全面进入战争状态；1940年5月，马其诺防线的炮兵曾击溃过敌方小股巡逻兵；1940年6月12日，防线地面部队撤退；1940年6月25日起，马其诺防线全面停火，之后直至1944年，马其诺防线被德国军队占领。1951—1953年，马其诺防线进行了大量的修复工程，1983年由法国军方移交地方部门接管并对公众开放。 马其诺防线北起法国的敦克尔克市，南至地中海沿岸城市尼斯，全长1000多公里，穿越法国与比利时、德国、瑞士、意大利等国接壤的边境。本文所介绍的马其诺防线为法国阿尔萨斯地区保存最完好的一段。
参观马其诺防线旅行指南 从巴黎坐高速火车（TGV）至斯特拉斯堡（STRASBOURG），再从斯特拉斯堡坐普通火车至肖郎布（SCHOENENBOURG），从肖郎布火车站至马其诺防线山脚约为20公里，最好能开车前往。进入山区后可按路牌指引步行约3公里即可到达马其诺防线入口处。参观票价约为7欧元（合55元人民币）。 题图：作者夫妇（左二左四） （本文照片由作者拍摄。本文编辑：许云倩） 文/朱晓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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