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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第安寄宿学校,把原住民“文明化”成功了吗?

 gs老张 2016-04-12

此次在美国西南部自驾旅行一个月,因从科罗拉多西部开始,就不断途径一些印第安原住民的保留地,一度试图尽可能地观察和了解他们的生活样貌。遗憾的是,每天目的地明确地赶路,只能将我和原住民的距离限定于车道之间。

我所能留意到的印第安人,要么是变道超车时掠过的重型运输车辆司机,要么是桥头或休息区路边摆摊卖工艺品的商贩,还有就是新墨西哥州大量保留地赌场中的服务人员。除了相互问好以及回绝一点也不坚持的商品推销外,从科罗拉多的犹他人、亚利桑那的纳瓦霍人到新墨西哥的普韦布洛人,我与他们的交流就没超过10句话。

直至在菲利克斯Heard博物馆见识了“寄宿学校”(Boarding School)历史展,并与相关负责人交谈后,才算对这块土地上的原本主人有了肤浅了解,并知道了他们为融入由外来者书写和定义的文化,在一百多年历史中所不得不付出的、近乎丧失自我身份的惨重代价。

从19世纪开始,以英国清教徒移民为表率的美国公共教育系统的目标,就是为了让美国孩子学会读书、写字,掌握基本生活和知识技能。而这同样适用于所有的“非欧裔美国孩子”,通过标准化的教育过程,让他们掌握美国文化、语言和历史,从而尽可能地将他们“美国化”。

早些年东海岸的印第安人排除法,将原住民们大规模西迁,联邦政策在这一条“血泪之路”上将他们变成信仰基督教的农民。后来的西进运动中,因追逐财富而向太平洋挺进的欧洲新移民,进一步和渐渐定居于西部的原住民发生冲突甚至战争,集中于西部各州的各个部族也彼此间矛盾不断。

在印第安战争过后,产生了大批不会说英文且对白人充满敌意的印第安孤儿。那些声称要把原住民当好朋友的改革派们,就想出了解决印第安问题的“好主意”:只要再没印第安人了,也就再没印第安问题。当然,这和后来斯大林那句血腥名言“有人就有问题,没人就没问题”还是有着天壤之别。

改革派们的办法是,将野人们文明化,培养一名美国公民的成本,要比杀死一个印第安人低得多。就连美国第三任总统托马斯·杰弗逊也早在知识分子们想出办法前好几十年就表态过:“当他们学会成为只需少量土地的文明人后,我们就能为越来越多的人口谋得更多土地。”

这一教育系统肇始于1879年。一位叫作理查德·亨利·普拉特的退伍军人在宾夕法尼亚州的卡莱尔创办起第一所寄宿学校。他参照了为弗吉尼亚黑人创办的Hampton师范农业学校模式,并根据自己曾对苏族和夏延族囚徒的成功管理经验,开始了教育实践。印第安孩子们从内布拉斯加坐好几天火车来到普拉特这位大家长的“新家”,开始了孤独、愤怒和无奈的童年成长。

在普拉特看来,“将野蛮世界的不懂事孩子运送到文明环绕的地方,他将会健康成长并具备文明用语和习惯”。可在他学校成长起来的一位普韦布洛部族孩子,却只在回忆中念叨着伤心往事;“我永远记得离家那天,我哭个不停,坚毅的爷爷眼泪也齐刷刷下来了。上了火车几天,我都没去在意身边有谁,脑海中全是不愉快的情绪。”

而在另一所寄宿学校长大的阿帕奇部族孩子Daklugie回忆着身份的丢失:“到了学校后,折磨随之而来。他们先是剪去我们的头发,强迫我们洗澡,换下家里的围腰穿上了裤子。我们从此失去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也失去了印第安身份。”照片比对里,Torlino从一个长发飘飘的猎人孩子,变成了穿着不搭调西装的Tom。

最初是通过军人,将孩子强制带走教育。后来,部族家庭也自觉地将孩子送走,毕竟学校里总有保留地还不具备的衣食住条件。回来的孩子彻底变了,不再会本部族语言,不再适应自己出身的社区。有的回来后成为老师、管理者或社区艺术家;有的去了远一些的印第安自治政府工作;有的留在了白人土地上;有的,再没能回家。

孩子们总是有着惊人的学习和适应能力。体育锻炼,让菲尼克斯印第安学校的阿帕奇俱乐部成为出色的美式橄榄球队伍;手艺训练,让威斯康星的Josephine Hill女士培养出100多名出色的刺绣学生,让印第安符号从此走红于富人圈子;音乐教育,让亚利桑那在1929年拥有了最早的全印第安血统乐队,37名14到21岁的孩子,来自不同部族。

按年龄分配班级和住宿,虽然让孩子们与自己的哥哥姐姐分开,但全美各地不同部族的原住民孩子却第一次有了共同生活的空间。而早在欧洲人发现新大陆前,苏族、阿帕奇、纳瓦霍、霍皮……几乎都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族群,甚至彼此屠戮。

寄宿学校在一堆初始的原罪以外,意外地让这些孩子建立起持久的友谊,甚至恋爱结婚。乐观看来,寄宿学校试图把印第安人改造成白人,结果却被学生们所改变,学校变成了“印第安学校”。或许处于被主流社会默默排斥的边缘地位,孩子们长大后形成的校友联谊会也更为团结。

“如今寄宿学校早已不像以往,保留地的家庭可以选择不把孩子送走,而就在本地社区接受教育。当然出于质量上的考虑和对孩子未来的重视,大部分家庭还是愿意让孩子们离开几年”,博物馆工作人员Mark Scarp对我说道。我提及关于沿途见到的原住民大部分是货车司机和商贩,Mark认为那确是普遍职业现状,也只是我作为游客身份所能看到的,“亚利桑那州高院的首席法官就是纳瓦霍族”。然而,后来我并没在谷歌查询中证实到他的这一说法。

自从寄宿学校制度开始后,六代人已经过去了。让印第安原住民融入主流社会,还是尽可能存续他们的文化传统避免被外界过度影响,抑或找到最恰当的中和方式,可以说美国人还并没摸索出最好的办法。

不进行义务教育,导致保留地教育水平明显低下。高度自治并没能真正保存好当地文化,趋利避害的人之常情,让保留地居民都奔去开赌场或在赌场搞服务接待,其他相当数量的无所事事者将生命耗竭在酒精和毒品之中。

当然,诸如新墨西哥州的不少保留地,只对外开放赌场和工艺品店的部分,其真正生活的区域大多时候禁止外来车辆进入,也让我难以窥见原住民生活真相。

进入德州前,我读到这么一则新闻:3月29日下午4点,一位27岁的纳瓦霍女性,因持剪刀对警员进行明显威胁后,被5枪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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