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序的主要版本简述

原文地址：兰亭序的主要版本简述作者：天枢

本文根据2013-08-24~30与四子堂诸友研习兰亭时聊天记录整理增损而成。

        兰亭序版本复杂，现在的情况是众多版本的兰亭序都远没有神龙本精彩，在复制技术如此发达的当代，似乎这些版本传播兰亭书法的作用已经黯然失色，为什么兰亭序的研究还是书法界的热点呢？我认为首先是兰亭序的书法开书法近两千年之先河，是书法史的巅峰之作，再者是真迹不得见，任何一个摹本都不可能全面的展现兰亭序的真实面目，为了追寻兰亭序的本意，对现存的以及历史记载中的兰亭序进行研究并得出自己的体会，这个过程能对书家对书法的理解产生巨大的影响，所以兰亭序的研究不仅是个书法史的问题。再者，兰亭诸本得名都有攀附名人的现象，如果通过一个跟褚遂良无关的“褚摹本”去研究褚遂良笔法，必然是缘木求鱼，弄清这些问题的始末也就是必要的了。

1、神龙本 

        此本俗称“冯承素摹本”，是现在唯一可靠的从真迹上摹下来的唐摹本，称“冯承素摹本”是很成问题的。在一定时间内，因为米芾的影响，把兰亭的各种摹本及其衍生本大多归于褚遂良的名下，神龙本自然也称为“褚摹”，后来这个版本改成归于冯承素的名下。
        冯承素是唐太宗时期弘文馆的职业榻书人之一。归于冯承素的名下要从元代郭天锡说起，郭天锡在题跋中说“定是冯承素等摹自真迹”，到明代藏家才项子京直接坐实为冯承素摹本，考证对于题跋和印章很依赖，但问题也很复杂，因为题跋经常被书画商改换，弄得乱七八糟，经常要通过古人的记载来确认是不是本帖的原配，印章也经常造假，比如这个兰亭序摹本，后面的好多题跋本不是原配，赵孟畹奶獍暇褪谴游獗藏定武本上移配的，以赵孟詈凸煳氖焓冻潭龋獍现邢嗷ニ济惶岬剑艺园现惶岬蕉ㄎ洌疵挥新奂按四”镜娜魏挝侍狻６杂陬愿鞘詹卣拢悦项是一个文物保护主义者，从来不在古人法帖上钤盖收藏章，所以只要看到古碑帖帖芯上有赵孟畹恼拢究梢酝贫鲜羌俚摹＞菪彀畲锏目贾ぃ抑稀⑺稳税稀⒁恍┰斯劭睿谴游獗本移配的。赵孟钐獍匣蚪泄劭睿竺骖愿橇艘淮≌拢际羌俚模馐钦悦项书画作伪者把假印章盖在真迹上，就变成“真”的了。

        此本称为“神龙本”是因为帖芯的前后各有半个“神龙”印，据说这就是唐中宗李显的收藏章，但徐邦达认为是不可靠的，元代有人记载，说在大德年间见到一个“神龙本”，前后各有半个神龙印，并说应该就是宋理宗时公主嫁给驸马杨镇时的那个陪嫁的“神龙本”，但是他对所见到的“神龙本”的某些描述跟今天我们看到的这个不一致，说明曾经有两个神龙本存在。现在存世的这个“神龙本”前面神龙半印下面有个模糊的印章“**书府”，众人皆不识，徐邦达从《梦奠帖》《神仙起居法》和薛绍彭的《杂书卷》找到此印，释为“副騑书府”，是宋驸马杨镇的印，徐邦达根据杨镇喜欢伪造文物，猜测这个神龙印可能是杨镇伪造的，我觉得元代那个记载有可能是一个伪本，或为根据这个“神龙本”伪造的也未可知。
        关于这个“神龙本”，现在基本认为就是米芾《书史》记载的苏太简家第二本。王连起曰：“此本点画特点，与米芾论苏太简家第二本基本相同。如‘长’字捺笔勾回笔锋；‘蹔’字下足，‘转笔贼毫随之，于‘斫笔处贼毫直出其中’；‘岁’字山中笔开叉，‘暮’字日下横同大长横重叠；‘激’字中间上白下方，静、同、然、不等字皆有贼毫等等”。米芾很推崇苏家所藏的三本兰亭摹本，而这第二本不是他认为最好的，摘录一段启功的话：

 

       神龙本保存了那么多的细节信息，而且摹本能书写如此流畅，现在的观点都认同是临、摹兼之的，即先钩，然后再兼以临写的方式摹写。对神龙本的艺术价值，徐邦达跟别人观点有所不同，徐邦达认为细节信息保存的虽然很多，但是书法风格上却掺入了太多唐人的东西，在笔法上面“已经不太多保持王书雄强风骨”。认为此本也有摹本大多有的毛病，即锋芒太过夸张。关于书法的艺术价值很难说服别人，每个人的理解不同很正常，不过徐邦达不同意一些人说此本是智永摹写的，关于神龙兰亭与智永千字文的对比，可以参考这个帖子：http://www./bbs/thread-63969-1-1.html ;
        如果说智永在兰亭序上下功夫很多，也可以使二者比较像。
        “神龙本”又有明代丰坊的天一阁刻神龙本，十分精妙，甚至有些人认为比墨迹要好。还导致有人怀疑墨迹是从刻本伪造出来的。比如网络流传的《兰亭序的千古奇冤》一书就在于要证明丰刻本是墨本的底本。但问题同样还是，墨本上有大量信息证明它在丰坊以前就存在。刻帖由于有认为加工的过程，因此上面的印章题记等信息不一定可靠，不可为考据确证，丰刻本诸印排列整齐，显然是在摹刻中被调整过的，贞观等印也很可能是刻时添加的。

2、天历本

        此本俗称“虞世南临本”，这个版本要说的问题不多，首先是气得名，在明代的各种书录中，都称之为褚遂良摹，后来因为董其昌题跋说“似永兴所临”，就这么一个猜测，后人就给坐实为虞世南了。这个本子还有其他名称，因为上面有天历内府藏印，所以又叫“天历本”，还因为正文后面有一小行字“臣张金界奴上进”，因而又称“张金界奴本” 。
        从纸张等因素来看，此本定为唐摹大概是没问题的，但是不是从真迹上摹下来的就不好说了，一般认为不是。这本由于装裱问题，把墨色冲淡了，导致墨色暗淡，很难看得清，本来对于细节的钩摹就不如神龙本，又看不清，所以其价值就大打折扣了。启功、徐邦达、王连起对此本的论述都不多，看起来不是很看重的样子，启功的猜测是有可能是定武本的临本。 
        此本独具的特点有： 
        “修禊事也”的“也”字末笔无钩 
        “崇”字山下为一点，示部竖笔没有穿过第二横 
        第八行“和”字末笔二横画合并为一重笔 
        没有“神龙本”那么露锋芒 
        也没有那些分叉的笔画

3、米芾题诗本

        此本俗称“褚遂良摹本”，现在仍标题为褚遂良摹本的有两个，一个是绢本，一个是纸本，有意思的是这两个还真有点渊源，即在众多版本中，只有这两种的“文”字写法一样。
        纸本即此米芾题诗本，题为褚遂良，最早见于项子京，但项子京不是鉴定家，很可能之前就有这个说法。后面有米芾的题诗，这个本子不怎么像是摹本，因为跟其他的版本太不像了，启功说“此帖字与米诗笔法相同，纸也一律，实是米氏自临自题的。” 
        米芾后面的题诗有这么几句： 
        彦远记模不记褚 
        要录班班纪名氏 
        后生有得苦求奇 
        寻购褚模惊一世 
        寄言好事但赏佳 
        俗说纷纷那有是 
        最后两句分明是说：不要听好事者的话，哪有什么褚摹啊！而有意思的是，“褚摹”一词的始作俑者基本就是米芾，经常用墨本作“褚摹”迷惑世人，启功评此题诗曰“故作狡狯”。
        徐邦达曰：“但细看一部分字仍有勾描的痕迹，应是以临为主的临摹结合本。” 古人就有人认为是米芾所临，不过徐邦达还是有异议，徐邦达认为，此本写得太坏了，完全够不上米芾的水平，因此根据帖上的收藏印“腾中”等线索猜测，可能是米芾同时代学米者的临本。
        此本独具的特点有： 
        “激”字中间作“身” 
        第八行“和”字末笔作一横 
        “怏”字几乎写成了“快”，或者说就是写成了“快” 
        十八行的“俛”字单人旁近于两点 
        改笔的地方基本省略 
        “文”字第一笔作撇

4、岭字从山黄绢本 

        此本俗称“褚摹绢本” ，后面也有米芾的题跋，不过是移配的，原本是米芾题在自己收藏的王文惠公本后面的。这个本子不知道题为褚摹的始末，现在的叫法应该是“岭字从山黄绢本” 。启功对其的描述是“笔画较丰腴，有唐人风格而不甚精彩，字形不拘成式，是临写的，非摹榻的。”启功说话一般都很委婉，徐邦达怎么说的不记得了，王连起则直接说它“字形丑陋”。 
        此本独具的特点有： 
        领字从山 
        崇山处有一道墨杠 
        激字是不是作身看不太清 
        暎带的带字末笔短而向左偏 
        列作其次的“次”作三点 
        畅叙幽情的“情”字长竖有点弯 
        视听的听，左侧基本作耳 
        因字只有一个框 
        压写的改字只有改后的字 
        文字第一笔作撇

5、湖南博物馆藏绢本 

        此本俗称“梁章钜藏本”，由于此本也为绢本，与岭字从山黄绢本一起都被清代的梁章钜收藏过，为了方便区分，故名曰之“湖南博物馆藏绢本 ”。此本现在湖南省博物馆，也曾被归于褚遂良名下，北京出版社曾经影印。这是一个不很精致的摹本，不甚得到世人重视，故鲜有论者。徐邦达说“字形结体、规模尚在，但细节特点改失很多，可能是翻复不止一次的缘故” 。上面有米芾、苏辙的假印，时代上徐邦达猜测可能是宋元之间。
        此本独具的特点有：
        暮字的日部末笔与长横不合并 
        “崇”字山头下横比较长

6、陆继善摹本系统 
        陆继善是元代人，自谓从赵孟畲Α拔潘程罾ā ，（或曰：赵孟钗尾凰程罾恍看鹪唬夯蛘卟簧踔厥幽”荆蛘哒悦项有没有见过摹本）陆继善哥哥陆子顺得到三卷唐摹本，“其一乃东昌高公家物”，周汝昌研究认为，就是米芾所说的苏太简三本之一，周密《云烟过眼录》对此本有所记载：“唐摹兰亭，极瘦而自然。高子寄跋云：此乃冯承素等所临。”陆继善用他哥哥得到的本子摹了五纸，都被他哥哥拿去了。
        陆摹本系统的字的写法与神龙本最为接近，只是瘦得多，显著的特点是第一行的“会”字下面的日部没有中间两横。一般认为陆摹本锋芒过露，吾友子虚论曰“脱得其形，神韵次不可言”，而周汝昌独推崇陆摹，启功在《论书绝句》中也曾提到，现在看到的启功临兰亭序也是临的陆摹本，此或为启周二公在北京相互交流的结果。有人通过图片拟合，发现旧题陈鉴本与集字圣教序中的兰亭选字结构一致，而神龙本与圣教序中的兰亭选字则差异大一些，可见陆摹系统的底本与初唐的兰亭摹本大有渊源。

        陆摹本系统传世者有三：

        ①台北故宫藏陆摹本

        此本世称“陆摹本”，是在陆继善哥哥去世后，藏品散逸，到至元戊寅年他又见到其中的一个，于是在后面写了一段题跋，此本现在台北故宫博物院，曾刻入三希堂法帖。

        ②旧题陈鉴本 

        此本俗称“陈鉴藏唐摹本”，曾为明代陈鉴收藏，时人以为唐摹，但这个本子跟台北故宫陆摹本如出一折，特点完全一致，是陆继善摹本无疑。后面有移配的米芾题跋，与其《书史》所记略同，可知此跋原是米芾题苏太简家第二本。成亲王的“诒晋斋帖”曾摹刻收录。文嘉在跋冯承素本时候提到陈鉴本，以为是唐摹。帖上陈鉴以前的古印皆伪印。

        ③赵孟钐饪畋

        此本世称“赵孟盍俚椖”尽保蛭竺嬗行】淇钤唬骸爸猎撩锶樟俚椇幽响  孟睢。此本点画很瘦，锋芒外露，与陆摹本特点一致，但看起来比以上两种陆摹本要软。看着应该像是一个临兼摹的本子，比如“夫、文”两个重笔的捺，跟陆摹本就大不相同，更像是临而非摹。 
        对于赵孟畹奶饧牵ㄒ笛芯空悦项的王连起认为是为伪造，认为书法风格是赵孟钔砥冢淇钊掌谌词窃缙冢腋纪ば蚰谌菁涓籼。恍鳎忠蛭倮纪ば蛳匀皇锹郊躺颇”疽桓鱿低常柿τ械闳酰酝趿鸩虏饪赡苁锹郊躺扑∥灞局械牡谝槐荆蛭堑谝淮文。蚨皇呛艹晒ΑＪ榉ń专业研究赵孟畹摹疤喔蟆卑嬷髡曰壬畛醵哉缘奶峥钗抟煲椋罂吹酵趿鸸鄣愫蟊硎救贤Ｒ簿褪撬担绻淇罾锩挥惺奔洌蚨位先生恐怕也难以提出“伪作”的质疑。
        这是一本临兼摹的作品，既然陆继善从老师赵孟畲ρУ侥√募记桑敲匆部梢圆虏猓郊躺聘绺缡詹氐睦纪ば颍悦项是有看到并临摹的机会的。落款“孟睢钡拿献中捶ㄔ谡悦项众多真迹中出现的极为少见，好像只出现过一次，而且是早期，如果落款是造假的话这么写的可能性有点低。“孟”字在上边子部的横画下加两点的写法，真迹中的例子比此本落款时间晚三年，时间十分接近，风格的差异是否所使用的笔差异太大而造成的？赵孟畹淖治沂峭庑校桓胰仿邸
赵孟钜簧俟芏嗬纪ば颍苏飧鲇姓榈耐猓溆喽际橇俣ㄎ浔荆哉飧鼍秃苡幸馑剂恕

7、定武本

        定武本最早记录于宋代，据桑世昌《兰亭考》记载就，后晋末，契丹自中原掠石北去，流落于定州，宋庆历中被李学究得到，李死后，被州帅得到，留在官库里。熙宁中薛向帅定州，他儿子薛绍彭翻刻一本，换去原石。大观中，原石自薛家进入御府。
        关于定武本的作者，很长时期都认为是欧阳询，最早说定武出自欧阳询大概是北宋李之仪，他说“尝有类今所传者参订，独定武卅本为佳，似是镌以当时所临本，模勒其位置，近类欧阳询，疑询笔也。” 
        关于定武本作者的说法还有很多种 
        一、桑世昌《兰亭考》说直接摹自真迹 
        二、米友仁说出自怀仁之手 
        三、南宋唐卿认为是褚遂良摹本上石 
        四、郑价认为是怀仁和王承规二人所摹二石之一 
        五、宋姜夔猜测必然是真迹上摹出 
        六、清周勋说是太宗时命赵模由真迹摹勒上石 
        七、南宋荣芑说是出自智永之手 
        定武本最早记录于北宋，并且在北宋流行，定武本显然是没法与好的摹本相比，但古人重视他也是很正常的，因为摹本的产量太低，不好的摹本简直不堪入目，定武拓本相当于印刷，所以影响大也是正常的。（另外摹本的质量也不一，即使好的摹本也有很多毛病，再加之对书法的理解不同，对刻本的重视也不无道理，因此周汝昌先生对黄庭坚、姜夔的批判似嫌过重。见诸《兰亭秋夜录》） 
        定武本在宋代就已经出现了翻刻，原石久佚，赵孟钤怠岸ㄎ渚商谌思湔呷绯啃恰薄６ㄎ浔驹谒未鸹盗恕巴牧鲿４臁蔽甯鲎郑诖宋遄炙鸹抵霸鸹倒巴ち杏氖⑷汗挪挥问狻本抛郑虼擞小熬抛治此鸨尽薄ⅰ拔遄治此鸨尽薄拔遄忠阉鸨尽薄６ㄎ浔镜目季莸阌泻芏啵热缟鲜隽街炙鹱帧⑽谒坷傅摹鞍死判蕖保ň褪堑诎颂醣冉峡恚诰盘醣冉舷付旅娉ひ坏悖⒔鸸晡远サ取Ｒ郧凹业拿丶际强础叭∩帷薄ⅰ八觥弊窒碌哪翘跷坡贰７潭家晕橇押郏导适鞘娴母叩筒煌谕乇旧媳硐殖隼吹男Ч栽氐男Ч窍赶吡奖叩哪信ǖ那帧５比唬罟木涂床怀隼戳恕
        现存定武本原拓只有两件半：柯九思本、吴炳、独孤残本，余者韩珠船本、梅花本等只有翻刻存世。其中吴炳本是唯一的五字未损本，是现存最早的拓本，可惜涂墨太严重了，字的精神都大打折扣；柯九思本据说帖芯有切割的痕迹，现在的帖芯不是记载中那个著名的柯九思本，这个就不知道了；独孤本是独孤僧送给赵孟畹模悦项在旅途中连续题跋十三次，就是是著名的“兰亭十三跋”。 
        定武本十四十五行之间最下边有个“僧”字，从宋代开始就被认为是“曾”字的误写，加入正文变为“曾不知老之将至” 。
        《苏轼文集》卷六十九·题跋·书摹本兰亭后： 
    外寄所托改作因寄，于今所欣改作向之，岂不哀哉改作痛哉，良可悲改作悲夫，有感于斯改作斯文。凡涂两字，改六字，注四字。曾不知老之将至，误作僧，已为陈迹，误作以，亦犹今之视昔，误作由。
        而实际上应该是南朝梁装裱专家、藏书家、鉴定家徐僧权的押署，现在看到王羲之的丧乱帖上还能看到摹下来的“僧权”半侧，在兰亭序中大概是真迹用两张纸写成，第一张纸到十四行，经徐僧权装裱后在接缝处签名，这是那时候的装裱鉴定习惯。徐氏押署还见于王献之的“廿九日”、王羲之的“平安修载”帖、“十一月廿七日帖”、十七帖等。
        从摹本（现存和记载中的），接缝都在这两行间或邻近行，神龙本的接缝不在此处，而记载中还有过在此处把僧字也摹下来的（如薛刻本）。
        定武本独具的特点有： 
        第一个“永”字竖画挺直 
        “激”字看起来中间似乎作身 
        “和”字口部一横 
        “崇”字山头下三点 
        首行“会”字缺失 
        十四十五行之间最下边有个“僧”字

8、开皇本

        所谓“开皇本”无足道，王壮弘曰：“开皇兰亭刻极拙劣，传世有开皇十三年十月、开皇十八年三月两种题款，皆从别处转摹而来，显是伪物。” 此本跟定武本特点相关的地方很多，应该就是仿照定武伪造的，比如有界格，第一行“会”字的捺笔作反捺，大概因为定武本无此字，杜撰出来的原因，激字作身，听字左边的残损。
        不同于其他的特点是重笔压写的字作双钩的空心字。

9、颍上本与“岭字从山”系统

        颍上本，也称颖井本，由于石头在颍上县一口井中发现而得名。最早记载于明代杨士奇《东里集》，对其评价不佳，董其昌很是推崇，大概从董开始在明清间很受重视，周汝昌很推崇，王连起认为不佳。出土时间翁方纲考为嘉靖八年，如果这样杨士奇就不可能看到了，所以这个说法有误。颍上原石为双面刻，一面是兰亭序，有“兰亭序唐临绢本”的题记和“永仲”印一方；另一面是黄庭经，后有“思古斋”三字。其中“永仲”是北宋蒋长源的字，米芾《书史》记载的苏太简家第二本在当时有十余本摹本，“一绢本在蒋长源处，一纸本在其子之文处，是舜钦本，一本在腾中处，是归余家本也。一本在之友处。”这个第二本原本在苏舜元（才翁）处，后来被米芾用王维、李主（天枢按：网上查到的《书史》作“李王”）、徐熙的画从苏才翁之子处易得。就是说，颍上本跟蒋长源挂上钩了，有可能是出自米芾所说第二本的蒋长源摹本（天枢按：前面说神龙本也是苏太简家第二本）。但王连起认为这印章和题记是刻者的作伪。
        此本独具的特点有： 
        有界格、缺二十九字 
        “带”字末笔短而左偏 
        “次”字三点 
        “幽情”的“情”竖心竖画弯曲 
        “和”字口部无重笔 
        “品类”的“类”左下补刻为一“又”状 
        “听”字左侧大概作耳 
        “相”字末横与钩重合 
        有“僧”字，僧字上边的“怏”字旁刻一“快”字 
        “俛仰之间”的“俛”单人旁作两点 
        “引以为”的“引”末笔下尖而向左偏

        看到这些特点很容易联想到岭字从山黄绢本，比如带、次、情等字。岭字从山黄绢本、颍上本、渤海藏珍本、游相兰亭中的“甲之二”、“甲之五”等本，这些都可以说是“岭字从山”系统，有一些共同的特点。游相兰亭中的“甲之五”与颍上本血缘最近，甚至王连起认为游相此本是颍上的祖本，不过证据不是很硬。

        游相兰亭“甲之五”简述
        游似将所收藏的兰亭用天干配合十个数字组成一百本的集合，对其记载最早仅出现在明代，所以没怎么被重视。
        “甲之五”本特点：
        缺29字，与颍上本一致 
        岭字不从山，崇山无竖杠 
        带、引、次、情、“快”、俛等字的特点完全一致 
        而颍上本中比较怪的字，如“类”、“感”（感慨系之），怪异的部分在“甲之五”本中皆没有刻，或为底本残缺，因此怀疑颍上本据此系统翻刻时补刻。

        游相兰亭“甲之二”简述
        岭字从山
        崇山处有竖杠
        带、次、情、等字的特点同上
        重笔压写的地方不刻
        此本与渤海藏珍本最像，但没有渤海本精彩。就是说在岭字从山系统中，甲之二、渤海藏真最相似，甲之五、颍上本最相似。但游相的两本显然没有另外两本精彩。这两个子系统的区别在于，前者缺改笔字、后者缺29字，前者引字末笔是尖的，后者不但尖而且左偏，前者带字末笔短，后者不但短而且左偏，还有就是岭字从山黄绢本、甲之二本、渤海藏真本的最后一个“文”字起笔皆作撇，甲之五与颍上本缺此字。集字圣教序里有个笔画很重的“文”字，与此很像，颇疑与此有关。
        我又发现，从这个“文”字首笔做一撇，“俛”单人旁作两点来看，又与所谓褚摹即我们怀疑跟米芾有关的“米芾题诗本”相同，因此我怀疑米芾题诗的临本，所临底本大概与岭字从山系统有关系，前面说到此本的“怏”字几乎写作“快”，而颍上本“怏”字旁边注有一“快”字，不知有无关系。

        再看渤海藏真本后面的米芾题跋，其文字与移配在陆继善摹本后面的米跋差不多，但有很多出入，应该是米芾两次题跋，措辞略有改动的缘故。而渤海藏真本题跋前还有个题记，说这是米芾得于苏才翁之子，是直接与苏太简家第二本真迹挂靠

        岭字从山系统的情况大概就这样，至于他们的祖本是临本还是摹本，难以确定，王连起认为是摹本，周汝昌认为就是苏太简家第二本，线索太复杂了，我没搞清楚。

10、薛刻本

        薛绍彭刻本是游相兰亭里的一本，编号已失，文末“文”字下有“绍彭”二字款识，故得名。此本跟神龙本比较像，崇山处有竖杠，有“僧”字，“僧”字上面还有个“察”字。察字为南朝梁代内府的鉴书人姚察的签署。

参考文献：
启功《兰亭帖考》；王连起《<兰亭序>重要传本简说》、《关于<兰亭序>的若干问题》、《元陆继善摹<兰亭序>考》、《赵孟頮临跋<兰亭序>考续》；徐邦达《古书画伪讹考辨上卷》49-73页；周汝昌《兰亭秋夜录》等

附：
 
关于“快”与“怏”
        周汝翁《兰亭秋叶录》训作“盎”，不过根据怹的考证资料，我另有看法。
        书中说：
        第一，上巳禊集，是当时士大夫的风尚，集必有所谈，也是自西晋已然的习俗（天枢按：就是说作诗不是主要内容，而是一种形式，以诗的形式谈论一些话题。）。
        第二，这一风气，虽然相承已久，但南渡前后，却又有其同中之异……
        江左的“大畅玄风”，表现在各个方面……
        王羲之诸人在兰亭修禊盛会中，所“叙”的“幽情”，主要就是谈论“名理”，就他们的人生观抒发感想和议论……
        尽管传本《兰亭诗》都已是摘句，但是还能看得清这种诗，实在更像是一种带格律的“玄谈”。
        另有《世说 文学》篇一则云：
        支道林、许、谢盛德，共集王家。谢谓诸人：“今日可谓彦会。时既不可留，此集固亦难常，当共言咏，以写其怀。”许便问主人：“有《庄子》不？”正得《渔父》一篇，谢看题，便使四座通……（一下记支道林先“通”，然后四座“各言怀毕”，最后谢始自叙的各情况，略）
        支道林是当时的一位高僧，创立“即色宗”的著名人物。他鉴于要想接近那些清谈玄学的名流，光凭佛理还不能顺利“打入”，所以必须抓住他们所喜欢的学理进行研究和利用，这就使他一定得要精通《庄子》学。
        支道林对《逍遥游》一篇的释读打破了当时流行的向秀、郭子玄的解读，因此以谈“逍遥”闻名，王羲之当然受到了支的影响，但同时又不接受“无欲”、“至足”等观点，《兰亭序》一文很多词汇和思想都留下了支王二人思想的痕迹（可见诸兰亭诗和支道林的记载）。
        支道林说：
        夫逍遥者，明至人之心也。庄生建言大道，而寄指鹏鷃。鹏以营生之路旷，故失适于体外；鷃以在近而笑远，有矜伐于心内．至人乘天正而高兴，游无穷于放浪。物物而不物于物，则遥然不我得；玄感不为，不疾而速，则逍然靡不适。此所以为逍遥也。若夫有欲当其所足，足于所足，快然有似天真，犹饥者一饱，渴者一盈，岂忘烝尝于糗粮，绝觞爵于醪醴哉！苟非至足，岂所以逍遥乎！
        这“若夫有欲当其所足，足于所足，快然有似天真”，不正是“当其欣于所遇，快然自足”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