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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蒿黄韭试春盘

 圆角望 2016-04-19

◎ 梁凌 (洛阳 自由撰稿人)

“渐觉东风料峭寒,青蒿黄韭试春盘”。 一场春雨,韭菜齐刷刷地拱出来,夜雨剪春韭,剪下来,刚好入盘,咬春。

“咬春”,是北京人的说法,梁实秋有本《雅舍谈吃》,其中有篇《薄饼》是谈老北京咬春习俗的——古人有“春盘”之说。通俗编,四时宝鉴:“立春日,唐人作春饼生菜,号春盘。”春盘即后来所谓春饼……

而春饼,其实是用两张面片,中间抹油,擀成薄饼,烙熟后可揭开。中间卷菜吃的,而中间的菜,总少不了春韭、豆芽,若没有这些春芽尖儿,又怎么能叫做“咬春”?我自己的习惯,爱把“咬春”叫成“嚼春”,嚼,注重了过程,更有含英咀华,口角噙香感。且嚼春也不专指立春之日,而指整个春天。侄女从小在西北长大,去年春天,做了个很有诗意的菜:“黄马卧草滩”:把韭菜和鸡蛋分开了炒,先爆一下韭菜,入盘,再把鸡蛋煎成饼,卧在韭菜上。翠绿配金黄,使人食指大动。

除了春韭,有春滋味,可用来嚼的,还有柳芽儿。

柳树初生的嫩芽,淡绿鹅黄,在未开花絮之前捋了,下锅烫熟,用凉水浸泡半天,凉拌了吃。我喜欢柳叶的苦香,感觉苦点儿,才是原汁原味,有清新感,便很少用凉水泡。我的庭院里种了四棵柳,春天来,也常随手采几片叶子泡茶,茶汤有蝉翼的绿,琥珀的黄,清洌苦香,能败火。

还记得老早以前在报上读到一篇文,题目叫《软炸一枝春》,说的一道淮扬名菜,原料便是柳叶,好像是用蛋清、面糊裹了整条的嫩柳枝,放油里炸,因柳叶裹在面里,保持了原有的色味,只是无缘一尝。不过,柳叶虽好吃,捋的时候,还是要留点情味,最好用手掐,不要整条整条地捋,那太残酷,在大快朵颐时,别忘了柳树也会流泪。

大凡热爱生活的人,都很注重四时养生,比如,苏东坡爱吃春天的菊苗,郭沫若喜欢木槿花煮的清汤,林清玄则钟情于香椿,路遇香椿树,常随手撷几片叶子,在嘴里嚼呀嚼。

我的园子里种了几亩香椿树,吃香椿可谓近水楼台。等吃了柳叶,柳叶渐老,香椿的芽才慢腾腾地长大。采摘香椿是在谷雨节气前。谷雨时的香椿芽已充分舒展,香椿刚发的芽跟牡丹的差不多,暗红色,隐隐透出绿,嚼起来细致嫩滑,香气浓郁,直窜口鼻。此时采摘性价比最高。过了五一,又开始转老,老了的香椿,香气渐衰,筋骨粗壮,若炒食如嚼茅草。我母亲的做法是,给香椿上抹上粗盐,整齐地一层层码在陶瓷罐中,等到吃时用清水泡泡洗净,切成细丁,滴几滴香油,喝白米粥时挑上几粒,香气回味无穷。香椿是道精品菜,卖到了肉的价钱,“家有一棵椿,吃饭不操心”。我在一个山间小镇吃过“油炸香椿”,和炸柳条差不多,只是香得更缠绵。本身有香气的菜,并不在做法上难为人,不管是凉拌、炒食、油炸、盐渍……反正是千锤百炼,不改其香。有些地方,直接把香椿唤作“椿芽”、“春芽”。所以,狭义上的春芽,便指“香椿的嫩芽”,可见其地位。嚼春,也是少不得香椿的。

春芽遍地的季节,先吃蒸白蒿,凉抖野菊苗,再吃柳芽、榆钱、枸杞苗,吃完头刀韭,再吃香椿芽、水芹菜、野蒜尖尖、枸蒲穗……刚抹抹嘴,打算休息一下舌头,抬头一看,又是一树槐花开!等吃完蒸槐花、槐花炒鸡蛋,春天才算从嘴边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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