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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 31~49

 青春家驹 2016-0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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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文文山词

文文山词,风骨甚高,亦有境界,远在圣与、叔夏、公谨诸公之上。亦如明初诚意伯词,非季迪、孟载诸人所敢望也。

【注】

文天祥,号文山,南宋抗元英雄、诗人。

圣与、叔夏、公谨,分别指南宋词人王沂孙、张炎、周密。

刘基,字伯温,封诚意伯,明初开国功臣、文学家,有《写情集》。

高启,字季迪,明初诗人,有词集《扣舷集》。

杨基,字孟载,明初诗人,有《眉庵集》。

三二、和凝《长命女》

和凝《长命女》词:“天欲晓。宫漏穿花声缭绕,窗里星光少。冷霞寒侵帐额,残月光沈树杪。梦断锦闱空悄悄。强起愁眉校”此词前半,不减夏英公《喜迁莺》也。

【注】

和凝,字成绩,五代后晋词人,有词集《红叶稿》。

三三、梅溪以下气格凡下

宋李希声《诗话》曰:“唐人作诗,正以风调高古为主。虽意远语疏,皆为佳作。后人有切近的当、气格凡下者,终使人可憎。”余谓北宋词亦不妨疏远。若梅溪以降,正所谓“切近的当、气格凡下”者也。

【注】

李錞,字希声,北宋诗人。

“唐人”语见魏庆之《诗人玉屑》卷十引。

三四、《草堂诗余》有佳词

自竹垞痛贬《草堂诗余》而推《绝妙好词》,后人群附和之。不知《草堂》虽有亵诨之作,然佳词恒得十之六七。《绝妙好词》则除张、范、辛、刘诸家外,十之八九,皆极无聊赖之词。古人云:小好小惭,大好大惭,洵非虚语。

【注】洵:诚然,确实。

《绝妙好词》为词总集,由南宋词人周密编。

朱彝尊《书(绝妙好词)后》:“词人之作,自《草堂诗余》盛行,屏去《激楚》《阿》,而《巴人》之唱齐进矣。周公谨《绝妙好词》选本虽未尽醇,然中多俊语,方诸《草堂》所录,雅俗殊分。”

张、范、辛、刘指张孝祥、范成大、辛弃疾、刘过。

韩愈《与冯宿论文书》:“时时应事作俗下文字,下笔令人惭。及示人,则以为好。小惭者亦蒙谓之小好,大惭者则必以为大好矣。”

三五、南宋诸家词失之肤浅

梅溪、梦窗、玉田、草窗、西麓诸家,词虽不同,然同失之肤浅。虽时代使然,亦其才分有限也。近人弃周鼎而宝康瓠,实难索解。

【注】周鼎,指周代传国宝器,比喻高贵的人和物。康瓠,已经破裂的空瓦壶,比喻庸才。语见《史记·屈原贾生列传》。

三六、沈昕伯词

余友沈昕伯自巴黎寄余蝶恋花一阕云:“帘外东风随燕到。春色东来,循我来时道。一霎围场生绿草,归迟却怨春来早。锦绣一城春水绕。庭院笙歌,行乐多年少。著意来开孤客抱,不知名字闲花鸟。”此词当在晏氏父子间,南宋人不能道也。

【注】

沈紘,字昕伯,王国维就读于东文学社时同学。

晏氏父子,指北宋词人晏殊及其子晏几道。

三七、词人观物须用诗人之眼

“君王枉把平陈业,换得雷塘数亩田”,政治家之言也。“长陵亦是闲丘陇,异日谁知与仲多”,诗人之言也。政治家之眼,域于一人一事。诗人之眼,则通古今而观之。词人观物,须用诗人之眼,不可用政治家之眼。故感事、怀古等作,当与寿词同为词家所禁也。

【注】

罗隐,唐代诗人,有诗集《甲乙集》传世,其《炀帝陵》:“入郭登桥出郭船,红楼日日柳年年。君王忍把平陈业,只换雷塘数亩田。”

唐彦谦,唐代诗人,其《仲山》(高祖兄仲山隐居之所):“千载遗踪寄薜萝,沛中乡里汉山河。长陵亦是闲丘垅,异日谁知与仲多?”

三八、宋人小说多不足信

宋人小说多不足信。如《雪舟脞语》谓:台州知府唐仲友眷官妓严蕊奴。朱晦庵系治之。及晦庵移去,提刑岳霖行部至台,蕊乞自便。岳问曰:“去将安归?”蕊赋《卜算子》词云:“住也如何妆云云。案:此词系仲友戚高宣教作,使蕊歌以侑觞者,见朱子“纠唐仲友奏牍”。则《齐东野语》所纪朱、唐公案,恐亦未可信也。

【注】

此小说系指记述传说、轶闻之类的笔记,非指文学体裁的彼“小说”。

严蕊,字幼芳,南宋歌妓,其《卜算子》: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身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是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陶宗仪《说郛》卷五十七引《雪舟脞语》:“唐悦斋仲友字与正,知台州。朱晦庵为浙东提举,数不相得,至于互申。寿皇问宰执二人曲直。对曰:秀才争闲气耳。悦斋眷官妓严蕊奴,晦庵捕送囹圄。提刑岳商卿霖行部疏决,蕊奴乞自便。宪使问去将安归?蕊奴赋《卜算子》,末云:‘住也如何住,去又终须去。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宪笑而释之。”

朱熹《朱子大全》卷十九“按唐仲友第四状”:“五月十六日筵会,仲友亲戚高宣教撰曲一首,名《卜算子》,后一段云‘去又如何去,住又如何祝待得山花插满头,休问奴归处。’”

周密《齐东野语》书中考证古义颇多,记南宋旧事尤多,其卷十七“朱唐交奏本末”:“朱晦庵按唐仲友事,或言吕伯恭尝与仲友同书会有隙,朱主吕,故抑唐,是不然也。盖唐平时恃才轻晦庵,而陈同父颇为朱所进,与唐每不相下。同父游台,尝狎籍妓,嘱唐为脱籍,许之。偶郡集,唐语妓曰:‘汝果欲从陈官人耶?’妓谢。唐云:‘汝须能忍饥受冻仍可。’妓闻大恚。自是陈至妓家,无复前之奉承矣。陈知为唐所卖,亟往见朱。朱问:‘近日小唐云何?’答曰:‘唐谓公尚不识字,如何作监司?’朱衔之,遂以部内有冤案,乞再巡按。既至台,适唐出迎少稽,朱益以陈言为信。立索郡印,付以次官。乃摭唐罪具奏,而唐亦以奏驰上。时唐乡相王淮当轴。既进呈,上问王。王奏:‘此秀才争闲气耳。’遂两平其事。详见周平园《王季海日记》。而朱门诸贤所作《年谱道统录》,乃以季海右唐而并斥之,非公论也。其说闻之陈伯玉式卿,盖亲得之婺之诸吕云。”

三九、诗词工拙

《沧浪》、《凤兮》二歌,已开《楚辞》体格。然楚词之最工者,推屈原、宋玉,而后此之王褒、刘向之词不与焉。五古之最工者,实推阮嗣宗、左太冲、郭景纯、陶渊明,而前此曹、刘,后此陈子昂、李太白不与焉。词之最工者,实推后主、正中、永叔、少游、美成,而后此南宋诸公不与焉。

【注】

《孟子·离娄上》有《孺子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论语·微子》:“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

王褒、刘向,皆为西汉文学家。

阮籍,字嗣宗,三国魏诗人。

左思,字太冲,西晋文学家。

郭璞,字景纯,东晋文学家。

曹、刘,指汉末建安诗人曹植、刘桢。

陈子昂,字伯玉,唐代诗人。

四十、有篇有句之词家

唐五代之词,有句而无篇。南宋名家之词,有篇而无句。有篇有句,唯李后主降宋后之作,及永叔、子瞻、少游、美成、稼轩数人而已。

四一、南宋词家如俗子

唐五代、北宋之词家,倡优也。南宋后之词家,俗子也。二者其失相等。然词人之词,宁失之倡优,不失之俗子。以俗子之可厌,较倡优为甚故也。

四二、六一《蝶恋花》

《蝶恋花》“独倚危楼”一阕,见《六一词》,亦见《乐章集》。余谓:屯田轻薄子,只能道“奶奶兰心蕙性”耳。

【注】

柳永《玉女摇仙佩》:

“飞琼伴侣,偶别珠宫,未返神仙行缀。取次梳妆,寻常言语,有得几多姝丽。拟把名花比。恐旁人笑我,谈何容易。细思算,奇葩艳卉,惟是深红浅白而已。争如这多情,占得人间,千娇百媚。须信画堂绣阁,皓月清风,忍把光轻弃。自古及今,佳人才子,少得当年双美。且恁相偎倚。未消得、怜我多才多艺。愿奶奶、兰心蕙性,枕前言下,表余深意。为盟誓,今生断不孤鸳被。”

四三、词不可作儇薄语

读《会真记》者,恶张生之薄倖,而恕其奸非。读《水浒传》者,恕宋江之横暴,而责其深险。此人人之所同也。故艳词可作,唯万不可作儇薄语。龚定庵诗云:“偶赋凌云偶倦飞,偶然闲慕遂初衣。偶逢锦瑟佳人问,便说寻春为汝归。”其人之凉薄无行,跃然纸墨间。余辈读耆卿、伯可词,亦有此感。视永叔、希文小词何如耶?

【注】儇(xuan)薄,轻薄尽滑。

《会真记》,即唐代元稹的传奇《莺莺传》。

龚自珍,字定庵,清代诗人,此引为《己亥杂诗》第三百十五首,见《定庵续集》。

康与之,字伯可,南宋词人。

四四、词人须忠实

词人之忠实,不独对人事宜然。即对一草一木,亦须有忠实之意,否则所谓游词也。

四五、词集的格调

读《花间》、《尊前集》,令人回想徐陵《玉台新咏》。读《草堂诗余》,令人回想韦縠《才调集》。读朱竹垞《词综》,张皋文、董子远《词逊,令人回想沈德潜《三朝诗别裁集》。

【注】

《尊前集》,词集,一卷,辑唐、五代三十六家词二百六十首,编者佚名。

《玉台新咏》,古诗总集,十卷,南朝陈代徐陵编眩

《才调集》,诗总集名,十卷,收唐代各时期诗作,五代后蜀韦縠编。

《词综》,词总集,三十六卷,前二十六卷为朱彝尊编,后十卷为同时人汪森增补,共选录唐、五代、宋、金、元词六百余家,二千二百五十三首。

董毅,字子远,清代词人,系张惠言(字皋文)外孙,继张氏《词逊编成《续词逊。

沈德潜,字确士,号归愚,谥文悫,清代诗人,编选有《唐诗别裁》、《明诗别裁》、《清诗别裁》。

四六、明清人论词之失

明季国初诸老之论词,大似袁简斋之论诗,其失也,纤小而轻保竹垞以降之论词者,大似沈归愚,其失也,枯槁而庸陋。

【注】

诸老,指陈子龙、李雯、朱彝尊、汪森、宋征舆等。

袁枚,字子才,号简斋,又号随园老人,清代诗人,有《随园诗话》。

竹垞以降,指张惠言、周济、谭献、冯煦等。

四七、白石之旷在貌

东坡之旷在神,白石之旷在貌。白石如王衍口不言阿堵物,而暗中为营三窟之计,此其所以可鄙也。

【注】

王衍,字夷甫,西晋政治家,以清谈老庄而闻名天下。

阿堵物,阿堵,即“这个”,后代称“钱”。

营三窟,指事先安排避祸求安的藏身之所,典出《战国策·齐策四》“冯谖客孟尝君”。

四八、词尤重内美

“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文字之事,于此二者,不可缺一。然词乃抒情之作,故尤重内美。无内美而但有修能,则白石耳。

【注】内美,指高尚的人格。修能,指卓越的才能。

“纷吾”句出自屈原《离》。

四九、诙谐与严重缺一不可

诗人视一切外物,皆游戏之材料也。然其游戏,则以热心为之,故诙谐与严重二性质,亦不可缺一也。

【注】严重,此处指严肃、庄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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