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季《我是歌手》总决赛结束后的第二天，周六的下午，长沙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天气是特属于春天的微凉。接连熬了两个通宵的洪涛终于坐在了我们面前，这时他又刚刚结束完一个工作会议，穿的还是前一晚上台谢幕时的皮夹克外套，只是里面的衬衣妥帖地换了一件新的，一见面就为自己的迟到而表示歉意。作为《我是歌手》的监制以及总导演，即使精彩的决赛刚在16小时前结束，关于节目的讨论仍在网络上不断发酵，可他似乎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言谈间温文内敛，语气平和，问他从业以来哪个节目最有成就感，他想了想：“我觉得都过去了，像以前的《超级女声》啊，自豪可能是那一刻，但是过去之后，都翻篇了，我觉得都翻篇了。”在电视湘军的队伍中，洪涛是近年来最引人瞩目的一位，他似乎是伴随着《我是歌手》从无到有的品牌成长将自己推到了幕前，也将自己的事业送上了另一个高位。可对于这些荣誉，他却看得很淡，“我一直提醒自己不要让所谓成就感成为自己的鸦片，好的时候享受这一刻，不好的时候也要看淡点。”
 采访｜谢晓
（南都娱乐周刊主编） 撰写｜关敏薏
（南都娱乐周刊记者） 录音整理｜程依伦 颜淮锋 黄伟婷 徐于婷
（实习生）
《我是歌手》的幕后“教父”。
《我是歌手》的诞生与发展 “我们亲手培养了中国最挑剔的观众” 
第四季《我是歌手》总决赛的前一天，湖南卫视1200平方米的演播大厅中已是一片紧张忙碌，下午节目组录制了歌手入场走红毯的内容，晚上是总决赛的彩排，直到凌晨三四点，还有歌手陆续上台。在这整个过程中，洪涛一直站在演播大厅的侧边，不时在前台、后台来回地走动，与歌手、工作人员交流，仔细地关注着所有部门的工作。每一期的《我是歌手》，洪涛几乎都要重复相同的工作步骤：“前期要跟艺人沟通，比方说找谁来做这个音乐呀，包括哪位音乐家适合哪种风格，除了单独提出一些意见，还要在彩排的时候去现场，要注意演唱处理、音乐编曲，以及怎样有一个更好的电声现场等等方面，再就表演的效果提一些修改的意见。”工作齿轮的紧密咬合成就了四季的精制节目。在参赛歌手的团队眼中，“洪涛老师从来没有放松过对细节的任何要求，歌手的选歌、编曲、化妆、造型等等，他都会了解。”
前三季“歌王”。
直至今日，《我是歌手》依然是每年第一季度电视节目中的佼佼者，但第四季却没有再如前三季般出现现象级歌手，洪涛的心态平和：“李玟这种歌手放在第一季，她就一定会是现象级的。这个节目带来的一种音乐形态，也带来了大家一天比一天挑剔的耳朵，我觉得大家看节目的时候，一定是以之前一期的最高标准来要求。现在已经不像以前，以前有一首歌红了，那这期节目就成功了，但现在的要求是七首歌都要红。所以你要把自己的标准也要定高， 挑歌手也会越来越难。”
四季节目下来，湖南卫视内部工作人员透露：“洪涛老师几乎把所有能请的歌手都请了一遍。”即使《我是歌手》招牌闪闪发亮，但邀请歌手的难度从来就没有降下来，能否继续做下去的困难也在于“有没有大家期待的又有知名度又愿意来参加的歌手”。洪涛每每亲自出马与歌手谈，甚至有过两个著名的段子：韩磊是洪涛在酒桌上拼酒拼回来的；李健是洪涛每次都去看他的演唱会而被逐步打动的。洪涛轻轻笑了笑又恢复一脸认真：“我不擅长喝酒，是不得已去喝了。就是在酒桌上发现老韩很有魅力，就是播出后大家喊的萌叔那种感觉，我就想一定要把这个人磕下来。”
在别人眼里，洪涛是内敛而强势的。
内敛剑客的艺术敏感 “曾经有人说我强势，但我觉得我不是”
湖南卫视当家主持汪涵与洪涛合作多年，他曾经这样形容过洪涛：“洪老师做事的风格和他温和的外形并不一样。我们录节目时连一个灯的摆放他都特别苛求。”
即使如今升为主持日常工作的湖南卫视节目制作中心主任，统领湖南卫视所有的自制节目，成为了管事的人，自己团队中的导演都艳也已接棒负责《我是歌手》制片人工作，但洪涛下意识里依然常把自己定位做事的人：“毕竟还是做执行出身，虽然（新职位）还是可以应付的，但有一个喜欢与不喜欢的问题。可你一旦接了也得有个责任感。”
“十几年前我是一个完美主义者， 近几年就慢慢地没这么苛求。以前是处于那种一个字一个词去斟酌、每一个剧本都自己去改的状态。放手了以后，虽然还是会有去改的冲动，但是播出了之后，自己觉得还好。大概就是学会慢慢地放下了。有一些东西虽然看起来必须得掌控在自己手中，但如果你一放开，留给别人，或许效果会更好。”完美主义者的内心通常都有一根紧绷的弦，何况是身处于日益剧变的媒体旋涡中，洪涛也丝毫不讳言：“我一直都是在危机之中，而且是一个特别没安全感的人。”因此，总是要求控制得很多，近乎苛刻地要求自己做得更好，“悲观，什么事情往坏的方向去想，现在好多了。所以总觉得自己好累，总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肯定是因为悲观，什么事情都对自己太过苛刻。”
《百变大咖秀》《全员加速中》《快乐男声》和《舞动奇迹》。
从1998年《音乐不断》开始，到《超级女声》《舞动奇迹》的导演，再到如今的江湖地位，这位工科专业出身半路改行的儒雅男子，内里全是电视湘军的狠拼精神：“曾经有人说我强势，但我觉得我不是。我会坚持自己的想法，和年轻人一起看节目的时候，到头来还是会想为什么他们会如此坚持，也会反思自己。”但或许天生就比别人更应该吃电视人这碗饭，洪涛有着偶尔也让自己惊奇的艺术直觉：“我也是完全不懂舞蹈，音乐也是这样，我也不懂乐理什么的。但是判断就知道哪里不好就会告诉他，果然他照你这样一改就会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艺术的感知力吧，有这种敏感。”
身边的工作人员三毛“委婉”描述这位睿智领导是否有焦急的一面：“你觉得蒙娜丽莎有焦急的时候吗？嘻嘻。” 但在她的脑海里，洪涛更多的是“虚怀若谷、内心坚韧、儒雅睿智，有时像个隐世的武林高手，有时又像个热血的音乐顽童”，还笑称：“私以为，所有中年知识分子都该学习下洪老师的穿衣风格，文艺低调有品位，实力诠释什么叫闷（弄）骚（潮）男（儿）”。
南都娱乐 X 洪涛
“在外人看来歌手是神， 但他们也需要鼓励”
第一季《我是歌手》不但创造了收视奇迹， 同时也成为了行业标杆。
第四季《歌手》，自评是至今最好的 “容祖儿第一轮被淘汰，我也惊讶”
南都娱乐：您对《我是歌手》第四季总决赛的直播满意吗？
洪涛：应该说是满意的。我觉得是四季当中最好的一次，从歌手的发挥到样式上，应该是音乐节目中非常有高度的，特别是在纯直播的音乐节目中，我觉得在国际上都算是比较好的吧。
南都娱乐：容祖儿第一轮被淘汰了，您是不是也非常惊讶？
洪涛：非常惊讶，我在后台看结果的时候都怀疑看错了，我想是不是搞错了，是不是名字说错了之类的，仔细核对后发现是真的。完全没想到，我们推演过无数结果，我们在节目之前都会推算结果，但我都没有想到，本来觉得她和李克勤都应该是名列前茅的。以前我猜观众排名，前三和最后一名基本没有猜错过，但是昨天全部猜错了。
南都娱乐：有人说容祖儿被淘汰很有可能是因为她和陈伟霆的节目尺度有点大了，我们也听说在总决赛前导演组去找了容祖儿三次聊尺度这事。
洪涛：跟她说了一下，我之前是找了。（是因为尺度吗？）不是完全因为这个，也有一些这个因素。因为电视毕竟是全家一家老小坐在一起看的平台，我们可以有那种荷尔蒙的气息，但有一些年纪大的观众看了觉得不太舒服，或者一些小孩看了觉得少儿不宜的画面还是不应该出现在这样一个大众这么关注的内容里。其实还好，只是让他们做了一点点调整，本来有一些更热辣的画面，比如说抚摸啊，甚至有一些性暗示的动作，就让他们尽量不要，只是表现青春健康，不要去把太过火的内容放到大众媒体上来。
南都娱乐：但结果和尺度没有关系的对吗？
洪涛：没有，和这个没有关系。
在洪涛看来成名的歌手也需要鼓励。
南都娱乐：不少观众会“吐槽”你每次公布赛果都要半个小时，这是故意“折磨”大家吗？
洪涛：这种折磨让选手无形地在比赛中更加看重自己一个表演的回馈、一个成果，其实不是在看我怎么样，而是希望看到艺人，他们在看待这个事情、揭晓成绩的这个表现，因为他们就像在做作业，老师在打分，但这老师不是我，我只是一个宣布者而已。这是观众给他打的一个分数，他们很期待，在那个时刻他们的惊喜、失落或者惆怅等等情绪，这种东西应该说是一台戏，其实我们这台戏是给大家看的，没有这个形式，大家看不到歌手在这方面所做的戏。从电视制作的角度来讲，令我们没有办法的是剧透非常厉害，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其实我也希望通过媒体，影响中国人应该更多去享受一些过程的东西，而不应该急于去知道结果，在过程中的快感就丢失了。
南都娱乐：你现在觉得找歌手难吗？
洪涛：还是挺难的，有一些就会直接说：做朋友可以，但是还要我去参赛，那不行。
南都娱乐：是因为有一些歌手成名了害怕失败？
洪涛：也有很多，包括一些歌手可能觉得自己并不是属于适合去比赛的歌手，他也怕因为这个比赛而让自己的自信心受到打击或者挫折，其实这对他来说会是一个很残酷的事情。所以说非常感谢每一个来的歌手，迈出这一步很需要勇气，踏出来以后就真的是一条不归路。他们开始可能以为不就是一首歌而已嘛，但是到这里以后就发现压力之大真的是完全没有想过的。甚至有的歌手会在中间迷茫，觉得自己好像突然之间变成了不会唱歌的人。
南都娱乐：明年要做的话，除了歌手选择上有困难，其他的方面比如说制作上，你觉得有更多的空间？
洪涛：应该有，因为今年在做的时候准备得不够充分，有这个问题，因为这个团队做完第三季之后，四月份结束，六月份就到台里另外一个节目《全员加速中》去了，然后一直到11月，节目还没做完就过来做这个事情，所以基本上没有时间来思考，因为做好一个节目还是要有很多的思考。
南都娱乐：每年怎么押宝歌手呢？有把握他们一定会火起来吗？
洪涛：每届都有吧，如果没有把握，那就尽可能地多选一些，总会有成与不成。但一般会选有把握的，判断有把握的基本都做到了，像黄绮珊、邓紫棋、李健、黄致列这些。
南都娱乐：就来过的明星来说，你觉得哪一位是最难请的？
洪涛：韩红、韩磊、李玟啊这些。
南都娱乐：那怎么样才能打动他们？
洪涛：就是聊，做思想工作，打消他的顾虑、他的担心。其实我发现不管多大牌的艺人，一定需要鼓励。在外人看来他们都是神一样，但是他们还是会有一定的不自信。
南都娱乐：你觉得这些来节目的歌手之间是真的在竞赛吗？
洪涛：真的在竞赛。
南都娱乐：所以你对这一届整体的感觉是比较满意的吗？
洪涛：不能说满意或者不满意，没那么去在意。我做节目做到现在已经跟以前可能不太一样了，以前可能会比较在乎收视率，现在我觉得对得起自己，问心无愧就好，而且，特别是最近几期，那种暖人的东西、打动人的东西和音乐精彩的东西，我自己还是很喜欢的。
南都娱乐：但收视率还是会有人来告诉你？
洪涛：那肯定会知道，但我本来对数字也不是那么敏感，所以不太去在意这些东西。
《我是歌手》的两个灵魂人物：梁翘柏和洪涛。
电视人出走？湖南台有不可比拟的优势 “我本来就是没有什么物欲的人”
南都娱乐：许多明星聚集的《全员加速中》也要上了，TFBOYS现在不能参加，那这一季会有什么改动？ 洪涛：这一季他们做了很多调整，这个节目出现的东西跟大家以前看综艺有很大不同的质感，因为它是有剧情式的，然后靠故事、危机感来贯穿整个节目的始终，但是喜欢它的非常喜欢，特别是小学生特别喜欢，但很多40岁以上的都看不懂，不知道为什么。
洪涛任导演的《超级女声》《舞动奇迹》都已经成为行业标杆。
南都娱乐：这几年的综艺节目是不是已经做到了所有人都觉得创新是很难做到的事情？
洪涛：大家现在看到的这些好看的东西都是以往创新积累的集中爆发，或者是把世界的东西引进的集中爆发，所以大家的需求和渴望也是以之前看到的东西来要求后面出现的东西。大家可能会想着下一个《超女》是什么、想着下一个《好声音》又是什么。好像我做的每一次特别成功的节目当时都不是特别有信心，像《超女》、跨年，甚至《我是歌手》，正因为没信心所以总觉得不够好而发奋吧。反而信心满满的时候，却不见得能取得多好的成绩。
南都娱乐：在这两年里，有很多优秀的电视人出走，你对未来有怎样的想法？
洪涛：湖南台走的好像不太多吧。在湖南台这个平台做节目，还是会有不可比拟的优势，而且湖南台会给你比较大的投入来给你做你想做的节目，它有这种条件，也是一种比较好的服务体系。这些运转都是良性的发展，不会让你觉得有太多后顾之忧，这些都是在新媒体里比较少出现的。做电视不是一个人就能够成功的，得靠团队合作运行。其实我在台里做得也挺开心，做了一个节目大家也喜欢，也算是一种成就感吧。还有一件事也挺恐怖的，我一直提醒自己不要让所谓成就感成为自己的鸦片，好的时候享受这一刻，不好的时候也要看淡点。不过外面是一直有不少人来找我，但我本来就是没有什么物欲的人。
洪涛的作品无论从业内口碑还是观众收视都获赞， 更难能可贵的是，他能让节目增添一份暖心的人文关怀。
编辑｜Somnilo 美术设计｜小Q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