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 柒叔（专栏作者） 来自两个大叔（lianggedashu） /// 01 /// 我经常熬夜写稿子，写到凌晨三四点，写着写着，饿了，就去楼下的24小时便利店买点吃的，我跟那家店值夜班的姑娘很熟，那家便利店离我家稍微有点远，要过几条马路，每一次，我推开门，她就笑着问我，老样子？ 她说的老样子是：关东煮包子配啤酒。 我会在店里吃完，然后回家睡觉，有时候我们会聊一会儿天。那天晚上，我推开门，没有看到她，我问，有人吗？ 她蹲在柜台里哭，听到声音，就站了起来，抹了一下眼泪。 我问，这是怎么了？ 她说，还差一个星期，就三年了。 我表示很疑惑。 她问我，为什么不换换样子？万一你也喜欢米汉堡、煎饼果子，或者盖饭呢，你总要尝尝新的口味嘛。 我说，习惯了。 她去给我挑着关东煮，突然问我，结婚，是不是很可怕？ 我说，不会啊，结婚，是可爱的一件事儿。它是一个人裂变成两个人，两个人裂变成三个人，甚至四个人的过程。像是一朵花开，一瓣两瓣三瓣四瓣，慢慢的伸展开，过往的人都会闻到花香。 她说，可是，我喜欢的人，他没有花房。 我问，你喜欢他吗？ 她说，喜欢。 我问，有多喜欢？ 她说，我要嫁给他。 我说，那就够了啊，你还担心什么？ 她说，他没有花房。 我问，你很在乎吗？ 她说，不在乎，可是他在乎。 我说，那是好事啊，证明他对你负责，那你还伤心什么？ 她说，可是，他没有攒到买花房的钱。 我说，如果想在一起，总有办法，如果想要分开，总有理由。喜欢是绷起一根弦，你拿兰花指拨出花开成海，叹息是一场潮涌，退潮后席卷沙滩上所有，你说，一年四季春光在哪里，你说，人山人海出口在哪里，拼了命不过大城租一张床，那就回小镇住洋房，院里有花开，狗在晒太阳，桌上酿酒，大活人还能被结婚给逼哭了，这世上，有一个你，愿意嫁我，你说，这相逢那么美，我不娶了你到天荒地老，你说对得起我喜欢你吗？ 她问，为什么恋爱的时候那么开心，一提结婚，就开始各种麻烦缠身？ 我说，两个人的喜事，被写在请柬上，然后告诉所有相关的人，等那么一天，宾客全至，你要当着所有亲朋好友说我结婚了，你搭了台，说情诗唱大戏，所有人盯着你的喜怒哀乐，你再也不敢悲伤，你怕别人笑话，从此你生活只省下扮演喜乐，所以，你累。哪怕缘分已尽，你都要面子不敢离婚，这是你选的，哪怕是苦果，也要蘸着辣酱吃完，你说麻不麻烦。所以，你结婚，我希望是奔着他能疼你一辈子去的。可是，恋爱不一样，就像深夜走进一家便利店，你吃关东煮、米汉堡还是盖饭，我们都有好多好多的选择。 她问，可是在租的房子里结婚，会不会被笑话？ 我说，只有不幸福，才会被笑话。 她说，可是，我怕。 我说，你站在大地上，风吹不倒雨淋不垮，你还怕什么，你奔着喜欢去，乘自己喜欢的车次，饿了就吃随身带的干粮，昼夜不舍，山水不辞辛苦，总会到达，故乡的桃花不常开，但是开一季，这山野就热闹一次，燕子呢喃衔新泥筑巢，新娘用桃花编制的帽子撑住红盖头，只要鞭炮响起，路过孩子总会笑着来讨糖吃。 她说，万一，他不娶我，怎么办？ 我没有回答，坐在靠窗的桌台上吃东西，她自言自语给我讲完了整个故事。 /// 02 /// 那姑娘说，还差一个星期，就三年了。 几年前，你也是这个样子，你说，给我三年时间，我要赚足够的钱，五间大瓦房八抬大轿娶你回家。我笑的那么开心，你说的那句话“等等我”，是我三年来我做的最勇敢的一件事儿。 你回了老家，我留在青岛。 你说，青岛没机会。可是，我做了便利店的收银员。三年了，我还是一个小店员，工资从1200变到3000，你说老家机会也不多，你想创业。我说，不如，我们从头开始，做一个普通的人，也没什么不好。你说我要娶你，可是，我真的不在乎有没有大房子。 几年前，我们在江西路的ktv唱歌，我点了梁静茹的歌，你问我，喜欢梁静茹？我查了好多好多关于梁静茹的资料，就是为了多一点跟你聊天的话题，我以为你喜欢梁静茹，否则你为什么把梁静茹的歌曲设置成手机铃声。于是后来，梁静茹的《问》成了你ktv必点歌曲。 我们在南京路的大排档吃饭，你说来青岛当然要吃辣炒蛤蜊。我看着你那么仔细的挑蛤蜊皮，我以为你爱吃，后来只要我们一起吃饭，辣炒蛤蜊成了必点的菜，每一次你都挑蛤蜊皮那么仔细，我每次都吃的那么开心。 后来，你找工作几次碰壁，你说你要回老家，那天好多朋友给你送行，我们先吃大排档，后去唱歌，从你朋友的嘴中我才知道，你最爱吃的是土豆丝，我最爱吃的是风味茄子，你最爱吃的是拍黄瓜，我最爱吃的是大拉皮。你最讨厌的是辣炒蛤蜊，你对海鲜过敏。 我才知道，你喜欢李宗盛，我喜欢五月天，而我们以为彼此喜欢梁静茹吃辣炒蛤蜊的那段日子是最开心的日子，那时候，我们觉得离的很近，尽管那是一个错误的开始，原来人一旦爱起来，连错，都那么可爱。 冬天的时候，我送你去车站，你摸着我的头说，傻丫头，我会回来娶你的。我哭的一塌糊涂，那年冬天，很冷，眼泪走过的痕迹，在脸上很清晰。我围着你买给我的围巾，你带着我送你的手套，它们本来是一套的，怎么说分开就分开了呢？ 你知道，青岛的冬天为什么那么冷吗？因为，没有人陪，下班就回家，醒来就上班，晚饭随便就可以凑合一顿，没那么多的讲究，我们要攒钱，攒很多钱，攒到我们可以结婚。后来，你说晚安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你说最近挺忙的，早安午安晚安一起说给你。 你打电话学会了敷衍，我听得出来。我们终于吵架了，你说随你怎么想。你知道吗？我租的房子停暖气了，我跟顾客吵架了，我回来的路上地面滑摔倒了，你都不知道问我一句：冷吗？委屈吗？疼吗？ 你终于挣钱了，一大笔钱，你没告诉我多少，你坐的很早的火车等在我租房的楼下，我下了夜班，看见你。你快过来抱我啊，你快过来抱我啊，可是，你还是那么骄傲，你站在那里对我笑，你一笑，我就跑起来，去抱你了。 你问我想起吃什么？我说你给我熬小米稀饭。那天你不高兴了，你说挣钱了就要好好吃大吃大喝。可是，那天我生理期不舒服，就像你陪在我身边，我就想喝一小碗稀饭吃一颗水煮蛋。你挣钱了，不是应该攒起来，娶我吗？ 还差一个星期，就三年了。 你说对不起。我知道，三年前，你给我的一场梦，醒了。你说，找一个好人，就嫁了吧。我宁愿你跟我再说一遍“等等我”，我会等你啊！ 你说对不起。我知道，我们就算是拼了命过一个普通人的日子，都是吃力的。可是，三年了，我学会了很多，不吃早餐可以省下6块钱。我们可以慢慢来，总会好起来的。 你说对不起。这句话很难听，你好好想想，重新换一句。我想你，我爱你，我要娶你，哪怕说句晚安也行，你怎么那么不会说话，偏偏挑一句让我伤心的话说。 那姑娘有句话说的很骄傲，我在每一首诗的最后一个字等你，你拿句号搪塞我这就是结局。哼，你以为我傻啊！另起一行，继续爱你。 那姑娘有句话说的很悲伤，你离开了青岛，从此我再也没有吃过一盘辣炒蛤蜊。  /// 03 /// 我想起远房有一个表姐，十几年前嫁人了，男方家有点穷，当时姑姑死活不同意他们的婚事，觉得姑娘一定会受委屈，拿筷子远的姑娘会嫁到远方，所以，姑姑，常常怨恨自己从小没教育好表姐拿筷子短一点。 表姐总是说，筷子拿的远，吃四方。 姑姑执拗不过，最后还是同意了这门婚事，男方家到底有多穷？给的聘礼就是婚礼上的一句“我愿意”。因为，后来姑姑想，既然女儿那么喜欢，一定有她的道理。 有那么一段时间，亲戚都是明嘲暗讽的跟姑姑聊天，姑娘读书那么多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嫁给了穷小子。那时候，姑姑很没面子，所以很少提及女儿的婚事。她一度以为自己做错了，她不应该供女儿读那么多的书，因为亲戚家的几个女儿，高中就打工去了，嫁的人家都不错。 那时候，表姐很不在乎，我问过她，穷一辈子，可怕吗？ 表姐笑着说，没跟最爱的人一起，这一辈子才可怕。 我问表姐，你到底爱姐夫哪一点？ 表姐回头看着厨房里正在做饭的姐夫说，你应该尝尝你姐夫的手艺，他做的糖醋里脊很好吃。 我说，这跟爱，有什么关系？ 表姐说，两个人，能吃到一个锅里里，不容易。你要记住，婚姻里，有共同讨厌的东西比共同喜欢的东西更重要。 我问，什么意思？ 表姐说，对方喜欢的东西，我们心里讨厌的要命，可是因为喜欢他，就要配合他喜欢，你说这得多痛苦？我讨厌香菜、讨厌茼蒿、讨厌芹菜，你姐夫也讨厌，这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儿。我们很容易配合一个人去喜欢一件东西，但是很难，配合一个人去讨厌一件东西，喜欢是流于表面的，可以慢慢培养的，而讨厌，多数深入骨髓，所以，爱最大的难题，就是能否配合的完美。 十几年前，姐夫在事业单位工作，他们在租的房子里结婚，床头贴着大大的双喜字。有一回姐夫说，我厌倦了这种朝九晚五的工作，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表姐问，你喜欢做什么？ 姐夫说，做饭。 表姐说，做厨子很累的。 姐夫说，可是我喜欢。 表姐说，我也讨厌现在的工作。 然后表姐也辞职了，做起了他的小助理，一个洗菜切菜一个掌勺，他们租了一个小门头房开小餐馆，没有了正常工作的收入来源，他们活的相当落魄，因为怕被家里骂，辞职的事儿，他们压根就跟家里说。 姐夫问，你会不会觉得很没面子，嫁给了一个厨子？ 表姐说，我愿意。 后来小餐馆的生意开始慢慢好转，他们搬到了CBD里，再后来，开始连锁，姐夫以前学的工商管理，他从10平米的小店做到4家连锁，每回回表姐老家，村里的那些亲戚就说，一看你这小伙就有能耐的，你们结婚的时候就觉得你行。 姐夫只是笑笑。 后来，姐夫去上海谈生意，当时有家大的餐饮集团要入股姐夫的餐厅，好几百万的生意吧，表姐给姐夫打电话，那时候姐夫正在谈判，但是他还是暂停生意，接了电话。姐夫有一个习惯。无论在什么场合，只要表姐打来电话，他第一要处理的事儿就是接电话，姐夫说，所有的事儿都可以先放一放，但是唯独你表姐的电话不能不接，这是头等大事，你说，没有大事，怎么会打电话呢？ 表姐说，没事，就是突然想你了。 我想你，这可是大事儿，谈完生意，姐夫哪怕坐最晚的航班，也要回家。 几年前，表姐有了一个娃，他们家大客厅里，贴着大大的双喜字。有一回表姐说，突然厌倦了现在这样的生活，我们把大部分的时间都给了工作。 姐夫问，你喜欢做什么？ 表姐说，旅行。 姐夫说，旅行很麻烦，很累的。 表姐说，可是我喜欢。 姐夫说，我也厌倦了现在的应酬。 姐夫的餐厅并购成功以后，他彻底的退出了管理，他跟表姐还有三岁的小儿子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旅行。这人生真是很有意思呢，表姐说，真怀念以前，结婚的时候一无所有，却因为对方说“我愿意”而期待着未来光芒万丈，那种光芒，真亮，我们一路奔着亮光就走来了。 表姐有句话说的很骄傲，房子是租来的，但你和爱情不是。 除非你甘于平庸，否则，这世界不会阻滞你奔向美好，我们年轻的时候遇见喜欢的人，这么幸运的事儿，都能碰到，你说还有什么稀奇碰不到，五片牛肉的拉面，双蛋的煎饼果子，7根须的铁板鱿鱼，喜欢是不辞辛苦总会到达，只要你去试试，总会看见另一片光芒。 你知道吗？夜宵的种类都那么多，何况你去选择你要开始的生活。 你跟喜欢的人一起，他挣钱了买个床，你挣钱了买个沙发，他挣钱了买个电视，你挣钱了买个电视柜，他负责置办厨房的一切，你负责书房的一切，等你回头看的时候，家就是这么一件一件慢慢的搭建起来的，你会很开心的说，老公老公，你真棒，你居然能把电视柜扛到5楼。他也会开心的夸你，老婆老婆，你砍价真牛，足足省掉了400多呢。 这日子慢慢来，一点不寒酸，知道，糖醋里脊为什么那么好吃吗？就是里脊肉裹着面糊，看到的都是面糊，吃到嘴里的都是肉，关键酸酸甜甜，很好吃，我们哪有时间羡慕别人的日子，自己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开心，都消耗不完呢，所以，我喜欢你，不辞辛苦。 我忘记是谁告诉过我，命苦的姑娘，手里都攥着糖。  /// 04 /// 我又去过那家便利店一次，一个姑娘问，还是老样子？ 我问，你怎么知道？ 她说，薛蕊告诉我的，你这人恋旧，关东煮包子配啤酒。 我笑了笑问，她呢？ 她说，她请了婚假。 我经常熬夜写稿子，写到凌晨三四点，写着写着，饿了，就去楼下的24小时便利店买点吃的，我跟那家店值夜班的姑娘很熟，那家便利店离我家稍微有点远，要过几条马路，每一次，我推开门，她就笑着问我，老样子？ 她说的老样子是：关东煮包子配啤酒。 嗯，我常常要依靠啤酒才能入眠，可是，我怕伤胃，于是选择关东煮和包子，不知道它们会不会保护胃，反正人，就是那么傻，明知道爱会伤人，偏偏拿诺言和信任来抵挡，也不知道，会不会伤心，管他呢，晚安。 | 作者／柒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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