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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金何 北宋仁宗年间，杭州江浙转运使府门外，一个青年模样的人在街前徘徊。这已经是他第三天来这里了，但是官府门外，看守甚严，他一介布衣也无钱财孝敬门吏。 他想见的人，是自己的老朋友孙何，孙何目前正任江浙转运使。不要小看这个小小的交通厅长职位，江浙财赋重地，每年北上运往首都等地的钱粮绸缎等物品，皆要由转运使负责。君不见一千年之后，曹雪芹之家，也是靠漕运发达的。 都说做了官的人，眼睛是往上翻的，从此再看不见底下的人了，看来这话一点不假。正在徘徊无法之际，忽见一乘软轿飘摇而至，仔细再看，原来是府中请来助酒兴的歌女。他心中忽然有了主意，于是不再此等候。 他平日里寄居于勾栏瓦肆等娱乐场所，对歌女等的情况十分熟悉。回去之后，他即可填望海潮一词。转过天来，他想办法找到歌女，若再去转运使府里，不可唱其他的，只唱这首望海楼，若孙大人问起，就说这词是我所填。 果然在酒宴上，孙何被这首词所吸引。他得知这词是柳三变所填之后，就请他吃了顿饭，然后给了他一些银两又打发他走了。 他就是那个后来以写市井词阙著称于世的柳永，不过此刻他还叫柳三变。原本是想见上老朋友一面，期望能够提拔一下自己，不成想计划落了空，无奈只得离开杭州。 不过，这首《望海潮·东南形胜》却就此流传开来。 世人都说这首词一反柳永平日里的作词风格，是一首难得一见的，没有市井和儿女缠绵的大气之作。这其实得结合柳永的当时的境遇和心态说起。那个时候他穷困潦倒，正是期望贵人提携的时候。作为自荐填的词，自然不能太小家子气，一定要用最简短的语言概括出最好的一面来。 所以，这首望海潮更像是柳永的简历。只是这简历第一次投递就失败了。 但世上之事偏偏就是有心花开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多年之后，北方的金国一点点坐大，彼时派使臣来宋的时候，使臣希望宋朝赠一幅西湖山水。最终，米芾的画和望海潮词胜出。 当词画送得海陵王完颜亮手中的时候，他被柳永的词震住了。当下便立下宏志，隔年以六十万的大军大举攻宋，要把这美景、美物尽收如囊。 这说法无据可考，不过从侧面烘托出柳永这首词乃是上乘之作，更说明宋时的繁华。 而此刻的柳永在哪儿呢？ 北上入仕的道路也不平坦，好不容易得了个屯田员外郎的职务。类似于现在的农垦局局长，主管全国的新垦土地。然而那时各地屯田的具体管理，都已经由各地方官自主了，因此柳永这个全国农垦局局长，实为一个有名无实的虚职。而且没过多久，又因出言不逊被罢官。 看来，柳永确实不适合政治。他的词作，俗语俚语太多，市井气浓厚。当初刚来京的时候，拜见宰相晏殊，就因“彩线闲拈伴伊坐”一句过于俗了，闹得不欢而散。 中国官场规则是，入了此门，就得以庙堂文化自诩，不能太过于俚俗，否则会被同僚阶层的人排斥和看不起。柳永似乎不懂此道，甚至没有想过去钻研此道。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他的真性情呢？ 既然做官无望，那就彻底留恋市井的繁华吧。那时候娱乐业极度发达，歌女舞姬青楼女子，各大城市里都很多。而且与现在的小姐不同的是，那时候的风尘女子不但要貌美如花，琴棋书画也得精通。我们现在留恋烟花之所，只剩床上啪啪啪那点事情。然而在北宋之时，出入娱乐场所更大的乐趣是跟女子们唱和，床帏之事反倒其次了。 他自嘲是奉旨填词，频繁出入花柳场所，给她们填词作曲。一时之间，各地娱乐界都以会唱柳永所作之词为殊荣，宛如现在的娱乐界大腕。 很多歌女和青楼女子都想一睹他的真容，但是他居无定所，宿卧在各个青楼，找他还真的不太容易。于是，这份神秘感更加挑逗的风尘女们拴不住心猿意马。金银财宝、绫罗绸缎算什么，哪怕是君王召唤，也比不上柳郎对我的回眸啊。他的魅力之大，不敢想象。 环境造就人，柳永词作的市井气，更大程度上说明了宋时整个社会阶层的富足安康。人们普遍追求奢靡和享受，正是这样的氛围，才让柳永自成一派。其后的李清照虽然也是婉约派的重要成员，但她后半生已经是故国变残园，她的词风里，就多了愁苦。幸运的是，柳永没有看到后来的这份凄惨之景。 据传柳永谢世后，是青楼的女子给他送的葬。那清一色的貌若天仙女，为一男儿打幡儿扛灵，即使是搁现代社会，也绝对是头条新闻。 一生享繁华，获红颜蓝颜无数，柳永的人生，以他词风来看，确实是至臻完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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