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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其文的诗：往开阔地去（组诗） 【作者简介】： 李其文，1984年出生，黎族，海南省陵水县人。参加诗刊社第31届青春诗会。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海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见于《诗刊》《民族文学》《现代青年》等刊物，并入选《新时期中国少数民族作品选集?黎族卷》《2011中国少数民族文学年度选?小说卷》《2015年中国诗歌精选》等选本。出版诗集《往开阔地去》。 往开阔地去 往开阔地去，浅草依依的坡地上 开满鲜花。春天像土地般肥沃 这些自由的身体，在风里打滚，在奔跑 它们永远不会陷入 被时间挖出的水塘中
我必须趁着蝴蝶还没到来 带上被褥，谷物，和被生活困住的身体 在水塘边安营扎寨 我要与那些美丽的花朵为伍 与几株青草，躺在辽阔的季节里 看着天上的云朵，慢慢地变化
再像一只颜色鲜艳的蝴蝶 对一朵花，说出内心的话—— 即使我是多么的爱你 但我终将离去 芦苇，长在河之上 风一旦消失 这些风中的锚 会像一只只小鱼，在日落之前 游向凝视它们的人
地瓜在泥土里还未成形 被拔出的萝卜，给这个世界 留下一张张雄辩之口 我该渡过这条河，穿着 来世的衣服 让河水将我变得沉重，沉重得 如一块长了三十年的石头
阳光会变得轻如羽毛 消失的风会回到原来的位置 我也将会遇见一个头戴草帽，肩挑锄头 手牵水牛的男人 一块坡地会长在河中央 芦苇，长在乡村的肋 出生地 有一株草，在不经意间长出来 就在这堵透风的墙上 它竟然穿过了时间的痂 我猜想它是否像我女儿般 穿过子宫，带着血腥和沾有羊水的味道
我们始终保持着距离 如同我对这座被雨水喂饱的房屋一样 我不能像这株草一样的穿过 日渐腐化的水泥 带有家族符号的红砖 我充其量是：椰子木板制作的门板上 那把被铁锈盖过的门锁 在我父亲的嘱咐下，每年来开一两次
如果不是被一群红色的蚂蚁啃咬 我依然会站在那里，站在时间的角落里 把一株草，当成亲人
风从荒芜的夜里吹来 带着夜行者的脚步声 和青草味。一只蜗牛在山脚下 独自畅饮着露水
一到深夜，风就犯困，就饿 它吹不过山脚下槟榔园里的那间茅草屋 吹不进狗的狂吠声 更吹不醒一个老人的鼾声 它只能借着茅草屋上挂着的 微弱的马灯 去照看山上的坟墓
后来的一场雨 把风和挂在茅草屋上的那盏马灯 给浇灭。黑夜在黑色的包围里 变得明亮而温暖 老人在第二天醒来发现 一把锄头倒在泥水里 水井边的拖鞋沾满溅起的泥巴 狗打了一个喷嚏 一只老母鸡下了一个蛋 干 柴 一入冬，雨水便少
一根木头，在火里总结它的一生 这一年的冬天 犹如我们在火边取暖 由黑变白的灰烬 催着我们去把日子过得 像墙上的野藤 用尽力气攀爬，向阳伸展的双手 把黑夜里的光斑，包括月亮 一声从黑夜的胸腔里 喊出的名字 压得很低，低过我们半生不熟的梦呓 你说，我们终有一天会如这 火中的木柴 将美好的事物耗在一生里 渔 民 一到傍晚，渔船被大海吸进 腹中。渔灯未点燃，马达一路 表情深沉 这个临海的村庄 注定在深夜里失眠 白天织网的女人会在床上 辗转反侧。她们停止织网，贩卖海鲜 烧水做饭 黑夜的漫长也让她们 停止所有的对话 被海风吹得古铜色的脸庞 会在天亮之后回港 男人身上咸腥的味道 包括和渔船一样 能够浮于海面的骨头 让我想起—— 许多年前曾有人在海岸边招魂的情景： 漆黑的夜里，海浪翻盖 一个不断被呼唤的名字 一根魂幡，插于浅滩 它高于天空 高于岸上所有人的头颅 也高于黑暗里呈现的所有事物 自我的植物 生长，是我见过最善意的谎言 一株草，或一条伸长的枝条上 盛开的花朵 它们正上升，我无法抵达的高度 我见过的枯萎 都来自生命的真实诉说
一场雨后，春天是无序的 黑夜中的虫鸣 白天里不断扩大的叶子 像极了我们不断张开的嘴巴 正从我们身体的缺口中膨胀
像我见过的农村妇女 在一个午后的村庄 将一根根白发从头上拔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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