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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起来去赶早市，竟然看见有人在卖纯手工织的布，摊主一边招揽生意，一边忙活着介绍：“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纯手工织布，冬暖夏凉，透气吸汗，说了不知道一用便知道哈……”摊前围了很多人，都在好奇手工织布到底是什么样子。 看到这样的场景，让我想起以前在家乡的时候，曾见过奶奶织布，飞梭走线唧唧复唧唧，我还帮着用纺车打过“龙骨”（方言，梭子中间用的纬线）。也许是出于对先辈留下来手工艺的珍视与传承，也许是由于农村市场商品经济的地域性滞后，总之，作为一位刚抓住80后尾巴的伪90后社会成员，我切身经历过农村妇女们织布的场景，并有幸参与其中。 二十年前，农村生活水平还不高，穿衣服打补丁、做鞋子纳鞋底、就着咸菜下饭、用镰刀割麦，以及换床单还得靠织布，这些都很常见。别的还好说，唯独织布最麻烦，那需要经过很多道工序，并且，织布过程比较慢，一名熟练的“织女”一天最多也只能织4米布。所以，在比二十多年前更久远些的从前，纺织效率比较低的纯手工时代，穷人家的孩子很少置办新衣服新棉被，都是补丁摞补丁用破旧打发着时空的磨蚀。那时候穷人家穿衣盖被谈不上美观修饰，只是为了遮羞避寒。 若是按最原始的方式织布，其程序之复杂，现代人很难想象。从采棉、纺线到上机织布，需要经过轧花、弹花、纺线、打线、浆染、沌线、络线、经线、刷线、闯杼、掏缯、吊机子、栓布、织布、了机等大小72道工序，尤其是上机织布前的那些工序，不仅工作量大，还需要女人们的细心耐心和用心，丝毫马虎不得，不然会一团乱麻，越理越乱，还不能剪，剪了更不好收拾。 不过，近几年的纺织用线多是加工好的线，直接从市场上论斤称买就能用，比直接买布面要便宜很多，不仅经济实惠，还省去了从棉花到浆染沌线的中间步骤。 由于织布工序复杂，工作量大，加之织布机也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的，很多农村妇女一般都不会自己买线织布单挑，她们会喊来同村同伴，大家凑钱买线合伙干，那样不仅可以边干边聊边热闹，消遣寂寞，增加劳动时的乐趣，还通过同道工序织更多的布，来提高织布的效率。 记忆中，织布第一站便是“络线”，把买来的一大团一大团各种颜色的线理顺，用一根木棒，来回转着架子上的“络子”（织布用的工具，四根柱子，中间用横杠连通，有几分像马札，外形稳固），把线一根根缠绕在上面，遇到接头处或断的地方，要打十字结结上，结口不能太大，以防理不顺。 为了学打十字结，当时跟奶奶学了好大一会儿，试了很多次才成功，手笨，没办法。学会后就要帮大人减轻负担了，不能玩玩便算，因为一机布织下来，需要很多这样的“络子”，多个人多份力量，况且，女孩子们天生对针针线线的东西感兴趣，自己也喜欢干。 络完线就是“经线”，选个天气好的日子，在院子里或者空旷的场地上量好距离，定好位置，两端打上十几根木橛，排成两排。再把落子上的线一一穿过架子上的“经眼”（用扣子或铜钱做成，中间有空隙的环口），按花色排好顺序，捋在手里，由一名女子在两排木橛之间来回走，走一趟把手里的线挂在一根木橛上，交替进行，直到把线全部挂上去。 经线的时候最热闹了，大家一边忙活一边说笑话，连小孩子们都喜欢站在边上围观，叽叽喳喳、嘻嘻闹闹的，谁要是不小心碰到了地上挂着的线，还会被大人们吵着“去一边玩去”、“去一边玩去”，可我们墨迹着就是不走，就是不走…… 线经好后，还要让它们排好顺序，乖乖温顺地穿过“杼”和“缯”，这叫“掏缯”和“闯杼”，这两项可是细致活，非巧手的女人干不可。小时候，最喜欢看奶奶戴着老花镜静静地做着这些，认真而又细致，满怀严肃虔诚。 最后的步骤才是吊机子织布，前面过程太复杂，小孩子们看大人忙活，也看不出个啥头绪来。一到吊好机子织布可就有意思了，台下磨刀台面上见功夫，看着那些身材娇小灵巧的女人们，在高高的坐机板上一坐，手脚并用，飞梭走线，伴随着有节奏的唧唧啪嗒声，不仅让人醉目神游。 织布讲究的是动作协调轻巧，传接梭子、脚踩踏板的力度要恰到好处，这样织出来的布面才会平坦、匀称、柔软。新手越是使劲磕机杼，力量一会儿大一会小的，织出来的布就越是稀稠不均，还容易挂断经线耽误事儿。所以，有经验的都是轻手轻脚，优哉游哉地就把布给织出来了。 一般来说，如果中途不被打扰，那些织机上的女人们是不会轻易停下来的，“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背后一定是潜藏心事，要不然怎么会停下来。 外面春风飘絮、梁燕衔泥，屋内唧唧啪嗒声声旖旎，如今，那幅醉人的画面再难寻觅，身灵手巧的女人们已经老去，帮着络线、摇纺车打龙骨的小姑娘也跑到了大城市里，她们铺着带着太多冰冷机械味儿的床单被褥，偶尔还是会怀念故乡甜甜暖暖的方格条纹粗布，带着温热的气息。 那架美丽多愁的庞然大物我们几乎再难见到它的身影，见不到了，不知是被卖了，还是被劈了当柴火烧了，又或者是被有心人悄悄给珍藏起来了，总之是见不到了，再也见不到了。（河南说河南产品内容部/张丽） 图片作者：寒兵 欢迎关注河南说河南微信公众号（ID：henan-hena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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