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清香似旧时－陆游和《菊枕》诗
楼主：红萼主人
时间：2000-12-10 21:02:00 偶翻诗卷，看到陆游的《菊枕》二首： 采得菊花做枕囊，曲屏深幌闷幽香。 唤回四十三年梦，灯暗无人说断肠。 少岁曾题菊枕诗，残篇蠹稿锁蛛丝。 人间万事消磨尽，只有清香似旧时。 此诗本事，即风流千古的《钗头凤》词，菊枕为唐氏夫人所制，这两首诗为作者六十余岁所作。距唐氏香消玉殒已四十年。 放翁诗中多奇情壮采，旧日成诵多“名酒过于求赵璧，异书浑似借荆州”“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等句，而菊枕却以其平易近人的真挚情感打动人心，虽不伟大却有十足的人情味。第一首叙事，说的都是家常话，“唤回四十三年梦，灯暗无人说断肠”沉痛!事过境迁，囿于名节、礼教、一段伤心史何人可诉，只好打落牙齿肚里吞。放翁一生慷慨豪迈，诗云“发无可白方为老，酒不能赊方为贫”“生拟入山随李广，死当传冢傍要离”剑气冲霄，自是一极有热心、有魄力的男子，唯如此，他的无奈与伤感才更让人心酸。 第二首更平和却也更动人，“只有清香似旧时”从客观上理解，经过四十多年，再馨香的花也该干枯，萎败，不会有什么气息了，诗人何以不说“只有相思似旧时”呢?寻思再三，觉“清香”原从“万事消磨尽”中得来，诗人生于宣和，长于南渡，待出仕为官，朝廷之上，无不以画疆守盟、息事宁人为上策，而放翁念念不忘恢复，观其全集，文章、奏表言克服中原者十之五六，然而，在当时情形下，四处碰壁，壮志难申“史册误人悲壮志，关河回首误初期。”年逾花甲，依然是报国无门，此时的诗人已不再有少年时的豪气干云，胸中块垒渐被无情现实磨砺成深沉的悲哀。“消磨”二字真是伤心!其后说道清香便好理解了，残篇蠹稿写的是什么?一定是缠绵缱绻，柔情蜜意，佳人已逝，诗人心底的一缕清香是爱情?是怀念?是追悔?是歉疚?都是又都不是，生命将尽，功名事业、雄心壮志都放下了，难以忘怀的依然是对人生最美好时光的记忆，是一种刻骨铭心的感受，想起来就觉得难过，难过着又很温馨。 与一般的悼亡、绮怀不同，这两首小诗篇幅虽短，却渗透了诗人最真挚、美好的情感，“大丈夫处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群英会上周瑜短歌)热血男儿处山河破碎之际，心中无家国大业，枉读圣贤书。放翁虽然一生未能如愿抗敌守土，只能“铁马冰河入梦来”，姑且不以成败论英雄，唯看其有情有义，作为诗人的放翁也算得上一流可爱了。 《沈园》“梦断香销四十年，沈园柳老不飞绵，此身行做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这首写作时间比菊枕诗早几年，“柳老不飞绵”写的真好，“树犹如此，人何以堪?”真令人黯然销魂，末二句稍觉太露，亦是至情所至。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犹锁壁间尘”。此诗作于八十岁时，比前首又过了二十年，诗中已不再见到“泫然、断肠”等字句了，只写春风梅花，墨痕尘土，似一老者拄杖而来，孑然独立，默默出神。此时此刻，无泪无言，一任落梅如雨飞上衣襟。。。。。。。 放翁有幸，虽有情人劳燕分飞，却遇平生知己。一种刻骨深情相伴终生。柳黄昏有幸，千载以下，犹能感受卷中清味，为之唏嘘感叹，“人立飞楼今已矣，浪翻孤月故依然”不知鬓发斑白之时，可能有一种情怀如明月梅花，送人终老么? ------红萼山房 http://go.163.com/~piaoy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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