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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录:作家谈小说

 冬天惠铃 2016-05-04

《罗坎村》的意义
徐则臣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之后,小说开始大踏步地向故事回归。这是好事,故事是小说的肉身,也是小说是其所是的最大的理由和指标。但中国当代文学似乎总爱往两极跑,一旦向故事致敬,所有作家全举起了手,一个劲儿地朝一边倒,成了现在的另一个极端:我们满眼看去全是讲故事的小说。甚至让很多作家也误以为,故事讲周全了就等于写出了好小说。作家们在面对小说时,眼里只有故事,所以就只在故事上下功夫,注意力越来越偏狭。他们兢兢业业地寻找稀奇古怪的故事,不厌其烦地摹写现实生活的细节,努力把自己装备成精良的高像素DV,反倒忽略了更为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故事背后的东西才是小说。故事只是小说之,发现、疑难、追问、辩驳、判断、一个人对世界的独特理解、故事与现实与人的张力,才是小说之,也就是说,小说的真正价值在于,肉身之外非物质化的那个抽象的精神指向。它要求一个作家能够真切地说出你对这个世界的看法。
  ——而当下的小说整体上淹没于故事中不能自拔,庸常繁琐的细节层层覆顶,让作家们无力跳脱,有想法、有头脑的小说就显得尤为难得。这正是《罗坎村》的意义之一。八十年代之后,能够如此清晰地在小说中阐述重大问题,似乎已经少见。在这个不足五万字的中篇里,探讨的问题涉及民主、正义、民族的文化心理、中西方的文化差异,涉及全球化背景下人的身份认同;如果细致入微地将小说中所有的思考点都罗列出来,甚至还可以说到乌托邦、市场经济、吏治等等。这些宏大词汇的展览并非要过度阐释,而是想说明,《罗坎村》是一部有着宽阔的视野和尖锐的问题意识、且格局阔大并具备了相当思考力度的小说。这种学者化的倾向,我以为正是当下小说需要认真思考的真问题之一。
  传统的故事型作家在今天面临着巨大的困境。作家的失语不是因为他不在说话,他甚至比过去的任何时候说得都多,有巨大的创作字数为证;他的问题在于,总也说不到点子上。这很可能不是故事型作家的好时候。我们的生活在逐渐趋同,整个世界正在一个共时的平面上展开,那些过去让我们脸红耳热的秘密和隐私已经不得不相继变得透明,传奇性和戏剧性这两个故事的法宝长袖难舞,将越发无力,因为所有的故事和故事里的细节逐渐人所共知;当此时,你要靠单纯的故事本身来挽留读者,咬牙跺脚可能都使不上劲儿。故事和细节必须来一剂思想的强心针,让它们以另一种思想的逻辑重新整合,赋于它们别样的指向,以期化腐朽为神奇。诡异的是,另一方面,当下的世界和生活又前所未有的复杂,暗流涌动,要通过小说这种文体有效地对世界发言,非有足够的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的辨识能力不能胜任。在这个意义上,作家不仅需要优秀的感受力和叙述才华,还需要丰厚的学识、深致敏微的思辩以及高屋建瓴的概括和抽象能力,需要点石成金和一剑封喉的能力。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文学,仅靠故事就可以成就小说的时代或许还会再来,但现在,没头脑的故事可能只好感叹生不逢时了。作家学者化在当下已经是小说这一文体发展的迫切需要。
  我无意于把《罗坎村》上升为一个样本,但它的确足以说明问题。袁劲梅从美国的一桩华人虐童案入手,在罗坎村和美国之间勾连扯动,文思大开大阖,逐渐将各色人等网络进来,把文化背景迥异之下的中西方对正义、民主、家庭伦理等问题的看法也生动自然地网络进来。小说显然不是以故事取胜,其震撼力来自它的视野、格局和深度,这实在是国内绝大多数小说无力比拟的。袁在美国做哲学系的教授,一肚子墨水,身处两种文化,于哪一种文化都难以全身心地认同,这恰恰是她的优势,可以选取别一样的视角看待世界,这视角既犹疑又坚定,既睿智又尖刻,既感情用事又能持之平常,所以才会比身在此山的我们站得高,看得远,才会绕了个幽默的圈子然后告诉我们:罗坎村就是中国的缩影。
  一点都没错,袁劲梅用一个小小的罗坎村就把我泱泱大国的来龙去脉给解释了。你可以说她解释得有失偏颇,你也可以说她的解释还可以再从容再少点火气,人物还可以描摹得更好,但你得承认,这一个中篇的容量和价值肯定超过当下很多部长篇小说的总和。在2008年的汉语原创小说中,《罗坎村》绝不是可有可无,它将会给我们以后的写作提供某种有益的参照和启示。

  中篇小说《罗坎村》刊于《人民文学》200812

 


20151213摘录,谈小说

毕飞宇与托宾对话录:

托宾强调,小说这种文学形式擅长的是刻画、描摹人物或事物缓慢的变化,它们往往要经过几年之后,才能显现出来,而不像电影那样常常有爆炸性地一夜之间的转变。毕飞宇则表示,中国读者“太着急”,总是以炒股票面对“牛市”的心情去读小说,“恨不得一开盘就涨停,一个上午就读完”。他说,小说是需要慢的。

 托宾在自己的小说中,所希望达到的是如同绘画一样的效果。“比如说你在看维米尔、伦勃朗的肖像画,你觉得你就认识和理解画中的人物,他们的眼神里细微的表情使你可以窥探到他们的内心。我就是想用小说达到同样的效果。我要用非常缓慢的节奏,一笔一笔地把一个人物的形象塑造起来。”所以托宾自己概括下来,他的小说具有两个特点,一个是缓慢和稳定的格局,另一个就是所创造的人物要是有深度,有历史,有内心,有灾难,有痛苦,但是也有很多精神内核的完整的人。
托宾认为对于写作有四个关键的要素,即天赋、智力、直觉和判断力,“创意写作项目可能无法使你的天赋、智力和直觉有显著的提高,但对于一个作家判断力,比如作品优劣的问题,是可以有帮助的。”在托宾看来,参与创意写作是具有一定的门槛的,它只能针对部分的问题给出部分的解决方案,也就是说先天条件要好,然后可以得到提高,但是它不能无中生有地创造作家。

托宾强调,小说这种文学形式擅长的是刻画、描摹人物或事物缓慢的变化,它们往往要经过几年之后,才能显现出来,而不像电影那样常常有爆炸性地一夜之间的转变。毕飞宇则表示,中国读者“太着急”,总是以炒股票面对“牛市”的心情去读小说,“恨不得一开盘就涨停,一个上午就读完”。他说,小说是需要慢的。

余华与克莱齐勒对话:
余华:有一次,我和一个餐馆的老板聊天,他说他的儿子作文写不好,问我怎么才能写好。我说多读好文章,不要找毛病,要找优点。后来,这个餐馆老板让自家的厨师去别的餐馆吃饭偷师,厨师回来以后表现有两种:说别的餐馆好的,他的厨艺进步很快;给别的餐馆挑刺的,不久就因为没有进步被辞退了。读者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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