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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闺阁 闺阁诗有两种，一种是诗人写闺阁的，一种是闺阁中人写的，这种又叫闺媛诗或才媛诗，即女子诗，这里只举闺阁中写的。在古代诗词由于社会和教育的原因女性的诗词较少，我们能看到的多是大家闺秀或宫女，还有上面说的妓女。中国最早的女子要算禹的妻子涂山氏之歌了，虽只一句，却是得尽万古缠绵悱恻之最：“候人兮猗”。比较完整的要算《诗经》里面的《葛覃》[i]、《载驱》[ii]，据朱夫子据了《诗序》认定《葛覃》是后妃所作，《载驰》是卫戴公妹妹许穆夫人所作。《国风》里面很多诗是以女子的口气写的，不说全部，肯定有不少是女子诗。我们来看虞姬的《和垓下歌》： 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项羽兵败乌江，不肯渡江，作《垓下歌》以虞姬为念，虞姬写下了这首和诗，然后自杀。汉代汉上计秦嘉妻徐淑《答夫诗》不愧千古名篇： 妾身兮不令，婴疾兮来归。沉滞兮家门，历时兮不差。旷废兮侍觐，情敬兮有违。君今兮奉命，远适兮京师。悠悠兮离别，无因兮叙怀。瞻望兮踊跃，伫立兮徘徊。思君兮感结，梦想兮容辉。君发兮引迈，去我兮日乖。恨无兮羽翼，高飞兮相追。长吟兮永叹，泪下兮沾衣。 秦嘉因为要到京师去任职，回来向妻子辞行，刚好妻子回娘家了，于是留诗只身赴京，这是徐淑答秦嘉的诗，把没有见面的缘由和思念全写进了诗里，读来令人泪下。东汉窦玄的妻子就有一首《古怨歌》十分有名：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当相濡以沫的丈夫在出仕后抛弃她而改娶皇家的公主后，茕茕一身的她，只能发出一声劝慰式的哀叹。她的名字已经无从考证，可叹活了一辈子，却只让人记住了她曾是谁的弃妇。也正如苏伯玉的妻子在《盘中诗》中所言：“君忘妾，未知之。妾忘君，罪当治。”你什么时候忘记我，是根本无所谓的，而我若负了你，便背上了一世的罪名。于是，我们经常读到那些空守深闺的女子，等了一辈子，寂寞了一辈子。汉代涌现了一批能文善诗的女才子，除上面说的这几位，还有著名的有婕妤班姬、班昭、蔡琰、甄后等。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iii]班姬的《团扇》（见咏物篇）、甄后的《塘上行》[iv]苏蕙的《织锦回文璇玑图》，谢道韫少能咏絮，她的《泰山吟》、《登山》[v]都脍炙人口。 鲍令晖《示行人》： 桂吐两三枝，兰开四五叶。是时君不归，春风徒笑妾。 《拟青青河畔草》： 褭褭临窗竹，蔼蔼垂门桐。灼灼青轩女，泠泠高台中。明志逸秋霜，玉颜艳春红。人生谁不别，恨君早从戎。鸣弦惭夜月，绀黛羞春风。 刘令娴《和班婕妤〈怨歌行〉》： 日落应门闭，愁思百端生。况复昭阳近，风传歌吹声。宠移重不恨，馋枉太无情。只言争分理，非妒舞腰轻。 沈满愿《昭君叹》： 早信丹青巧，重货洛阳师。千金买蝉鬓，百万写蛾眉。 《戏萧娘》： 明珠翠羽帐，金薄绿绡帷。因风时暂举，想象见芳姿。清晨插步摇，向晚解罗衣。托意风流子，佳情肯自私？ 苏小小《同心歌》： 妾乘油壁车，郎跨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 侯夫人《自感诗三首》： 其一 庭绝玉辇迹，芳草渐成窠。隐隐闻箫鼓，君恩何处多。 其二 欲泣不成泪，悲来翻强歌。庭花方烂熳，无计奈春何。 其三 春阴正无际，独步意如何。不及闲花草，翻承雨露多。 《妆成》： 妆成多自恨，梦好却成悲。不及杨花意，春来到处飞。 《遣意》 秘洞遍仙卉，雕房锁玉人。毛君真可戮，不肯写昭君。 《春日看梅》 砌雪无消日，卷帘时自颦。庭梅对我有怜意，先露枝头一点春。 南唐刘崇远《玉泉子》载：如杜羔妻刘氏善为诗。羔累举不中第，乃归。将至家，妻即先寄诗与之曰： 良人的的有奇才，何事年年被放回。如今妾面羞君面，君到来时近夜来。 羔见诗，即时回去，竟登第。 唐人卢瑰《抒情诗》载：张睽妻，会昌中，边将张睽防戍十有余年。其妻侯氏，绣回文作龟形诗，诣阙进上。诗曰： 睽离已是十秋疆，对镜哪堪重理妆。闻雁几回修尺素，见霜先为制衣裳。开箱迭练先垂泪，拂杵调砧更断肠。绣作龟形献天子，愿教征客早还乡。 敕赐绢三百疋，以彰才美。 唐代范摅《云谿友议》载：慎氏，北陵虔亭儒家之女也。三史严灌夫因游览，遂结姻好，同载归蕲春。经十余年无嗣息，灌夫乃拾其过而出妻，令归二浙。慎氏慨然登舟，亲戚临流相送，妻乃为诗以诀灌夫。灌夫览之凄感，遂为妇道如初。慎氏诗曰： 当时心事已相关，雨散云飞一饷间。便是孤帆从此去，不堪重上望夫山。 又载：濠梁人南楚材妻薛媛善书画，妙属文，对镜图其形。并诗四韵以寄之。楚材得妻真及诗，甚惭，遽有隽不疑之让，夫妇遂偕老焉。里语曰：“当时妇弃夫，今日夫弃妇。若不逞丹青，空房应独自。”薛媛《写真寄夫》诗曰： 欲下丹青笔，先拈宝镜端。已经颜索寞，渐觉鬓凋残。泪眼描将易，愁肠写出难。恐君浑忘却，时展画图看。 唐人孙光宪《北梦琐言》记载：乐昌孙氏，进士孟昌期之内子，有《代夫赠人白蜡烛》诗曰： 景胜银釭香比兰，一条白玉逼人寒。他时紫禁春风夜，醉草天书仔细看。 又有《闻琴》诗： 玉指朱弦轧复清，湘妃愁怨最难听。初疑飒飒凉风动，又似萧萧暮雨零。近若流泉来碧嶂，远如□鹤下青冥。夜深弹罢堪惆怅，雾湿丛兰月满庭。 又《谢人送酒》诗曰： 谢将清酒寄愁人，澄彻甘香气味真。好是绿窗风月夜，一杯摇荡满怀春。 唐朝女诗人很多。比如上官婉儿，薛涛，鱼玄机、关图妹妹、牛应贞等。有个并蒂花的故事就与闺阁诗有关。说是唐朝有个叫晁采的女子，她小的时候就和邻居家小孩子玩耍，在玩耍的时候约定成为夫妻。不过大了以后晁采的父亲就不要她和文茂往来了，因为女的家有钱啊。男的穷啊，就偷偷的把莲子抛到文茂家。文茂种了莲子结果花开并蒂。当时的人有迷信哦，认为他们是天意撮合。所以晁采的父亲就把女儿嫁了文茂。我们看晁采答文诗二首： 花笺制叶寄郎边，的的寻鱼为妾传。并蒂已看灵鹊报，倩郎早觅买花船。珍簟生凉夜漏余，梦中恍惚觉来初。魂离不得空成病，面见无由浪寄书。窗外江村钟响绝，枕边梧叶雨声疏。此时最是思君处，肠断寒猿定不如。 崔莺莺诗： 待月西厢下，迎风半户开。扶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 陈玉兰是吴人王驾的妻子，他写的寄给丈夫的作品，我们看看： 夫戍边关妾在吴，西风吹妾妾忧夫。一行书信千行泪，寒到君边衣到无。 无名氏 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 《朝野佥载》载：杨盈川侄女曰容华。幼善属文。尝为《新妆》诗，好事者多传之。诗曰： 宿鸟惊眠罢，房栊乘晓开。凤钗金作缕，鸾镜玉为台。妆似临池出，人疑月下来。自怜终不见，欲去复徘徊。 说到宋朝才女，自然要算李清照，才女历代都有，但其中最出名的，就非她莫属。她的“寻寻觅觅”（《声声慢》），她的“人比黄花瘦”[vi]，她的“才下眉头，却上心头”[vii]，都是人人传诵的佳作，在这里，就不再赘述。花蕊夫人，蜀国皇后。她的《宫词》十分出名： 春风一面晓妆成，偷折花枝傍水行。却被内监遥觑见，故将红豆打黄莺。 有情有景，那个娇羞的女子仿若就在眼前，丝巾遮面，笑语盈盈。看到这样的诗，你很难想象花蕊夫人本身，竟然那般刚烈。宋灭蜀，赵匡胤怜其才华，没有将作为后蜀帝妃子的她处死，可她却一点也不给赵匡胤面子，对他说到： 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二十万人齐解甲，宁无一个是男儿！（《述亡国诗》） 宋朝的唐婉，在沈园和的这一阕《钗头凤》：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难！难！难！ 江亭怨（即《清平乐令》）： 帘卷曲阑独倚，江展暮云无际。泪眼不曾晴，家在吴头楚尾。 舒梦兰《白香词谱》、朱彝尊《词综》都记载一首词说，黄鲁直登荆州亭，柱间有《江亭怨》词。夜梦一女子云：“有感而作。”鲁直惊语曰：“此必吴城小龙女也。”词的上阙重在写景，少女客居他乡，独倚江亭之上远眺，暮霭沉沉，遥岑含黛，思乡之际，不禁泪眼朦胧。出于文学语言的内指性和心理蕴涵性，下阙虽仍在写景，但却是着意抒情，将少女内心丰富的情感物化。“雪花”比喻“浪花”，“扑鹿”是象声词，指沙鸥拍翅之声。“数点雪花乱委，扑鹿沙鸥惊起。”高明之处是将沙鸥自由翱翔与少女羁绊异乡形成对比，更加衬托出内心深处的伤感。江天无际，一腔哀情，付诸诗句，诗句欲成之时，竟已思绪全无，融入苍烟丛里，茫然一片，人与物、景与情浑然一体。这首词意境深远，余味不绝，似有似无。《宋词通论》中评为：“词境极冷隽幽倩，如子规啼月，哀猿夜啸，为一切词家所无之境。即两宋最大手笔，亦不能写得如此凄冷动人。” 南宋建炎间，波阳民女《过洞庭诗》： 故里萧条一望间，此身飘泊叹空还。感时有恨无人说，愁敛双眉对暮山。 古代闺阁诗之所以能流传下来，有一部分是因为她们不畏强暴，或历起反抗，或舍生取义，其气节并不输于任何男子，这些诗歌主要发生在异代之际，如以死抗之的宋钦宗朱皇后的《怨歌》、明波阳民女程长文的《狱中上使君书》、彭泽民女汪灵芝的《绝命诗》等等，更有甚者，如安福刘淑更是亲举义旗，组成娘子军奋起搞敌，留下了大量的英雄诗篇，近代鉴湖女侠秋瑾以身许国，她们的诗歌字字是血、句句是恨、篇篇是檄文。 朱皇后的《怨歌》： 昔居天下兮珠宫贝阙，今日草莽兮事何可说？屈身辱志兮恨何可雪，誓速归泉下兮此愁可绝。 波阳程长文《狱中书情上使君》： 妾家本在鄱阳曲，一片贞心比孤竹。当年二八盛容仪，红笺草隶恰如飞。尽日闲窗刺绣坐，有时极浦采莲归。谁道居贫守鄱邑，幽居寂寞无人入，海燕朝归枕席寒，山花夜落阶墀湿。强暴之男何所为，手持白刃向帘帏，一命任从刀下死，千金岂受暗中欺？我心匪石情难转，志奋秋霜意不移，血溅罗衣终不恨，创粘锦袖亦何辞。县僚曾未知情绪，即便教人絷囹圄，朱唇滴沥独衔冤，玉筋阑干叹非所！十月寒更堪悉人，一闻击柝一伤神！高髻不梳云已散，蛾眉罢扫月仍新。三尺严章难可越，百年心事向谁说？但看洗雪出圜扉，始信白圭无玷缺。 明代的郭贞顺，就有一首《上俞将军》流传至今： 将军高名迈千古，五千健儿猛于虎。轻裘缓 刘淑，字木屏，号个山人，江西安福县三舍村人，庐陵王蔼妻。父刘铎博学善文，刚毅忠烈。刘铎因不满魏忠贤的阉党专权，愤然在扇上题诗痛斥曰：“阳至君王死，阴霾国事非”。为此被逮入狱，身遭数刑，至死不屈。后崇祯皇帝诛治阉党，赠刘铎太仆少卿，谥忠烈。后清军攻入刘淑家乡吉安，当时江南义军纷起，刘淑受此感染，倾尽家资招兵买马，希冀为保卫家乡而尽一己之力。她在《军事未毕家人劝我以归》诗里写道： 屡世余家受主恩，结营细柳已成军。毁尽钗环纾国难，九原聊欲慰忠魂。 时驻军长沙的何腾蛟，势力渐大，刘淑准备投奔何腾蛟，希望能够共同抗清。不料赴楚途中先遇永新守卫张先壁，先壁不仅抗清意志不坚，还意欲纳刘淑为妾。坚贞高洁的刘淑岂受此辱，坚拒之，张仗着人多势众，将刘淑关押。刘淑在禾川囚室里，义愤填膺挥笔写下慷慨激昂的诗句： 销磨铁胆甘吞剑，抉却双瞳欲挂门。为弃此身全节义，何妨碎剐裂芳魂！ 张先璧贼心未死，千方百计进行劝诱，却被刘淑英严词叱退，她在囚室墙壁上题写一首七绝，以表示她的鄙视： 莫向西风泣数奇，也知夙昔有分离。来朝快把头颅断，不听群鸦聒耳啼。 晚年卜居山间，辟“莲舫”庵，自此侍母课子，参禅礼佛，过着布衣蔬食、贫病交加的清苦生活。刘淑英在庵中表面是抚儿养亲，参禅礼佛，但伺机报国之心并未泯灭。她曾以尼姑身分溯泸水，出武功，云游四海，到过宜春、仰山、湖南、广西等地联络遗民，寻找反清志士。但败局已定，中兴无望，徒劳跋涉。满清政府曾把她当作要犯，严令缉捕。由于她在群众中声望很高，又结识了许多禅姑道友，因此她安然无恙，隐居在湖南湘潭的深山中。她有一首七律嘲讽清先廷对她的追捕： 心违词客悲秋赋，身寄羯胡鼎镬间。出袖青莲开法界，穿云铁屐破疑山。生涯落魄长虹敛，时局艰难夕照殷。我自乘飙天外乐，空劳防检设重关。 在明末清初的血与火的环境下，刘淑放下刀枪，在严重的肺病、疟疾的折磨下，以笔抒志，共写下800多首各种旧体诗、40首词、14篇杂文，并写下我国第一部弹词长篇《天雨花》，整理其父刘铎遗集《来复斋稿》付梓。临终时闻雷声而书绝笔： 欲雷欲雨清且幽，天公慰我困龙愁。卿卿莫道归来晚，收拾闲云补衲头。 易代之痛、有志难申让刘淑积蕴有一股沉郁愤懑之情；秉承于家族的崇高气节与高尚品质，让她有一份济世报国的激越情怀。此种情怀与品质展现于词中，便使得她的词一洗绮罗纤秾、缠绵哀怨之态，而显示出男子词作中的浑厚激昂与放旷豁达，兼有东坡之旷与稼轩之豪。观其词作，[viii]往往在结尾处给人以悲愤的力量，亦或是昂扬的宽怀。”世远莫见其面，觇文辄见其心”（《文心雕龙·知音》），刘淑词作若此，其人亦应是卓荦不群、慷慨任侠。如王伯秋序言中所说“文武忠孝，备于一身”、“诚千古仅见之奇女子也”（王伯秋本）。她的优美词心、卓绝才华，让我们仰慕，她的爱国热情、嶙峋气节让我们崇敬。 清初彭泽民女汪灵芝为逃脱清兵的强暴投江自尽，李姓渔夫收葬时怀中得绝命诗二首： 征帆又说过双孤，掩泪声声情报乌。没入江流葬鱼腹，不留青冢在单于。 国史千年照汗青，杀身自古羡成仁。请缨虽愧奇男子，犹胜王家共事臣。 近代的鉴湖女侠秋瑾，尤是令人敬佩。她痛呼：“汉家宫阙斜阳里，五千余年古国死。一睡沉沉数百年，大家不识做奴耻。”（《宝刀歌》） 还有一类是才华绝代，如汉班昭、宋李清照、清奉新宋鸣琼、萍乡张惠宜、俞镜秋母女等，她们或著史论文、或教夫相子。 宋鸣琼题《红楼梦》四绝 好梦惊回恶梦圆,个中包括大情天。罡风不顾痴儿女,吹向空花水月边。 病躯那惜泪如珠,镇日颦眉付感吁。千载香魂随劫去,更无人觅葬花锄。 欲吐还茹恨与怜,随形逐影总非缘。自来独木无连理,甘露何曾洒大千。 幻境空空托幻身,徬徨无计渡迷津。断除只有鸳鸯剑,万缕千丝索解人。 这是最早的一首女诗人写的题《红楼梦》诗。宋鸣琼,字婉仙,江西奉新人，有《味雪轩诗草》一卷、《别稿》一卷及《春秋外传》。诗中“甘露何曾洒大千”是对封建礼教的愤怒的控诉与谴责。读之,令人振耳耸目。 张灵，字湘人，江南吴县人，教谕沈蓉渔起凤侧室。《胥江送别夫子》： 吹笛向江楼，春风起暮愁。何人折杨柳，江水自孤舟。薄俗无青眼，高堂有白头。临行重怅望，空作稻梁谋。 张惠宜，同光时浏阳人，适萍乡长乐乡东山黄德基，早夭，年仅26岁。死后其夫辑其遗诗为《静中吟遗稿》。如《修书寄外》： 且莫伤离别，修成尺素书。数行传塞雁，一纸托江鱼。藉此通情愫，因之问起居。平安音讯到，读罢勿愁予。 《春日杂诗》选二： 一 牡丹红紫半含胎，不许人知叶底开。却被一双蝴蝶见，寻香时过短墙来。 二 笔床砚匣伴清闲，静坐由来乐意关。昨与良人商酌定，樱桃移种海棠间。 还有敢于挑战权威的，如宋李清照敢于笑苏东坡、清游瑜嘲笑名家蒋士铨等。如清代女诗人，南城太守陶栗亭妻游瑜字辉璞，通经史，善诗文。著有《攻逸草》。然当时诗坛名家蒋士铨读其诗后，竟怀疑是她丈夫所作，或是为她捉刀。她深感委屈和愤怒，一气写下六首绝句，名为自嘲实为对诗坛名流蔑视女性文人的挑战和嘲讽，道出了封建社会中女性文人积怨千年的心声。另著有《集蓼山房诗草》，今不见。嘲蒋诗（选二）： 千古传芳不藉诗，怪来名士有微词。从今洗却簪花笔，卖与须眉去画眉。 能久虚名古未闻，枉将才德议纷纷。深闺纵有凌云手，不是当年娘子军。 古代才女诗，还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叫家族性，史载：宋廷芬有五女，曰若华、若昭、若伦、若宪、若荀，皆警慧，善属文。唐德宗在位的时候，她们都被召入宫廷，拜为女学士，风头一时无俩。而若昭与若宪的成就更高一些，在唐穆宗时，官拜尚宫，历经穆宗、敬宗、文宗三朝，都被称为“先生”，若昭更是进封为梁国夫人。关于若昭的才华，有诗为证： 垂衣临八极，肃穆四门通。自是无化为，非关辅弼功。修文招隐伏，尚武殄妖凶。德柄韶光炽，恩霑雨露浓。衣冠陪御宴，礼乐盛朝宗。万寿称觞举，千年信一同。（《奉和御制麟德殿宴百僚应制》） 这首在御宴上挥墨而就的诗。 家族性最典型的要算曹雪芹《红楼梦》笔下了大观园众才女，几乎人人能诗。而比《红楼梦》略晚的萍乡周江边李家，也出了一群能诗的闺媛才女诗人，有姐妹有姑姨，几乎人人能诗。现摘几首，俞镜秋清光绪间山阴人，萍乡李有棻继室，卒年42岁，有《倚香阁诗钞》，如《送别四姐》： 别酒初停日影斜，霎时分袂各天涯。从今不把湘帘卷，怕看庭前姊妹花。 《和七妹韵》： 炉烟袅袅乍添香，静坐庭前爱晚凉。皓月当空明似昼，看移花影上园墙。 李恒，字襄蘅，清光绪间萍乡周江人，俞镜秋长女，适广西灌阳唐庚。有《梦余吟草》。如《春闺杂咏》： 一 短垣红杏乍开齐，剪剪风来柳絮低。斜倚池栏眺闲景，绿槐阴里鹧鸪啼。 二 千竿翠竹拂檐斜，鹦鹉双双笑语哗。忽地风来香一陌，遥知小院放桃花。 三 垂杨深处有啼鸦，树影疏疏映碧纱。理罢素琴天欲暮，倚窗闲数未开花。 四 雨余天气立回廊，寂寞闲庭见海棠。料得邻家花事好，一双蝴蝶过东墙。 李萃，字慧仙，清光绪间，俞镜秋三女，适萍乡朱桐荫，有《养云楼轶诗》。如《莫愁湖感事》： 湖山风景思悠悠，六代繁华眼底收。漫道红颜真薄命，莫愁名字至今留。 小石源在题《李氏闺媛诗抄》后感叹道： 才名自诩愧风流，咀嚼英华始明眸。遥想拈题分韵处，碧云虚韵胜红楼。 燕山铁马木兰诗，人杰鬼雄漱玉词。唤起鉴湖同一唱，文章秋水愧须眉。 可惜的是，旧时代由于礼教的原因，她们当中大多红颜薄命，有的天不假年，有的红粉早夭，有的遇人不淑（如《西青散记》载金坛民女贺双卿），有的忧郁而终，有的早年丧偶，有的寻亲不遇，有的沦落风尘，有的杀身矢志，有的遁入空门……凡此种种，所以闺阁诗就弥足珍贵。 因为女性的解放，加上网络的普及，当今才女诗一点都不亚于男人诗，小石源正搜集整理《网络才女诗词选评》，其中杰出者如段晓华、李静凤、周燕婷、孟依依、郭竞芳、杨振湘、涂莺燕、李秋霞辈，一点都不逊古人。屈原杯第二届全国大赛，词给获奖名单十人中有三名女词人。 二四、风尘 上面谈闺阁时说到才女的种种苦痛，其中歌女或歌妓中的才女是其中最具代表意义的一个群体。歌女或妓女诗，是古代一大特色，如薛涛、鱼玄机、关盼盼、柳如是等，都是这种情况，一方面社会地位不高，一方面又才华出众，令人叹惋。特别是在她们的诗里面有明显的身份印记。如薛涛八岁赋诗，就让她父亲认为不详。十四岁丧父被迫入东籍，于韦皋席上赋诗《谒巫山庙》： 乱猿啼处访高唐，一路烟霞草木香。山色未能忘宋玉，水声尤是哭襄王。朝朝夜夜阳台下，为雨为云楚国亡。惆怅庙前多少柳，春来空斗画眉长。 韦皋想让薛涛担任校书郎官职，无奈她身份卑微，因此只好作罢。人呼女校书。韦皋把她贬至松州，薛涛在去松州的途中，写下了十首著名的离别诗；总称《十离诗》[ix]据说韦皋看到这些诗后，转怒为喜，很快就将她召回了成都。薛涛和当时著名诗人元稹、白居易、张籍、王建、刘禹锡、杜牧、张祜等人都有唱酬交往。居浣花溪上，自造桃红色的小彩笺，用以写诗。后人仿制，称为“薛涛笺”。晚年好作女道士装束，建吟诗楼于碧鸡坊，在清幽的生活中度过晚年。王建《寄蜀中薛涛校书》诗称道： 万里桥边女校书，枇杷花里闭门居。扫眉才子知多少，管领春风总不如。 薛涛和当时的文人的交往很密切的。不过最密切的是和元稹。元稹30岁的时候认识了比自己大12岁（也有说十岁）的薛涛。这 双栖绿池上，朝暮共飞还。更忙将趋日，同心莲叶间。 元稹离开成都以后，薛涛非常思念元稹，把自己创制深红色的信纸寄给元稹，这个就是薛涛笺。元稹又在笺上写了诗回复薛涛，这个就是薛涛笺。这个就是薛涛笺题诗《寄赠薛涛》这个诗是元稹写： 锦江滑腻峨嵋秀，生出文君与薛涛。言语巧似鹦鹉舌，文章分得凤凰毛。纷纷辞客多停笔，个个公侯欲梦刀。别后相思隔烟水，葛蒲花发五云高。 都着重说薛涛的才，最后才说对薛涛的相思。这个是一种总分而总的创作章法。不过薛涛思念元稹的诗里面最出名的还是《锦江春望》四首： 其一 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欲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 其三 风花日将老，佳期犹渺渺。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 其四 那堪花满枝，翻作两相思。玉簪垂朝镜，春风知不知。 四诗古意深然，情意绵长。颇得南朝子夜歌的精髓，而且四诗都有自己新的东西。让人读了，回肠荡气，哀怨缠绵。元稹是一个多情种子。我们知道的一个最出名的诗：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诗中的君不知指谁。 与薛齐名的是李季兰有著名的《湖上卧病喜陆鸿渐至》： 昔去繁霜月，今来苦雾时。相逢仍卧病，欲语泪先垂。强劝陶家酒，还吟谢客诗。偶然成一醉，此外更何之。 李季兰一生放纵恣意，与当时诸多名士言笑无忌，可谓风流，而联想唐代文化之开明，也不足以大惊小怪。但女子终归是女子，总也逃不了情的牵绊，这一点可以在她的《八至》中读出： 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同样是唐朝比薛涛略晚的鱼玄机，五岁便能背诵数百诗章，七岁作诗，十一岁时习作就已在长安文人中传诵。后师从温庭筠。后因婚变成了女道士。下面是她寄给李亿的作品 羞日遮罗袖，愁春懒起妆。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枕上潜垂泪，花间暗断肠。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 我们从“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这联可以看到一个多情女子对社会的控诉，也是对新生活的一种诉说。是一种我们难以理解的心理。我们再读这个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我们想到了《三言两拍》的杜十娘。不过鱼玄机和杜十娘不一样，杜十娘选择了一种壮丽是死，鱼玄机呢，选择的是生存。这种生存表面上鱼玄机没有在意。但是我个人觉得是也是一种痛苦的。之后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就可以证明。鱼玄机有一个贴身丫鬟，人漂亮，而且在那种环境下也学得一些本事啊。一天，鱼玄机发现丫鬟和一个琴诗偷情，火气一上来就把那个丫鬟活活打死了。我们就可以知道她心中对这些事是多么的怨恨了。也因为这样，她被裴氏的亲戚裴澄处死了。这个时候他才24岁。不过我们从鱼玄机的诗就知道。给她有暧昧关系的男人很多。比如我们看这首： 珍簟新铺翡翠楼，泓澄玉水记方流。 但我们无法再去苛责一个弱女子了。 到了宋代，除了仍旧有妓女诗人外还出现了很多杰出的妓女词人，甚至有人得出结论说，宋词的产生就来源于妓女词，这可能难以成定论，但是当时的妓女常与一般词人厮混，耳濡目染，同时妓女不能词者也难以受到高层次人士的赏识，所以能词者十有七八。有人总结了一下，宋词中女性词人约七十多人，其中一半是妓女词人。现存的将近40首的词作,不仅构成两宋女性文学史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也使宋词的星空更加地璀璨与多姿。宋代妓女词的内容题材广泛，内容丰富，成就非凡，其直抒胸臆的抒情范式和用语直白、通俗，成为异于文人墨客的风格，更受人欢迎，更能得到人们的喜爱。对宋代的妓女来说，首先是唱词。要唱词，必须对词的意义及曲拍十分了解，才能即景生情，琅琅上口，悱恻动人。这方面的事例是很多的，例如黄山谷过泸州，有官妓盼盼，山谷以《浣溪沙》赠之，……盼盼即筵前唱《忆春娥》词侑酒： 年少看花双鬓绿，走马章台弦管逐。而今老友惜花深，终日看花花不足。书中美女颜如玉，为我同歌金缕曲。 蜀娼类能文，盖薛涛之遗风也。陆放翁客自蜀挟一妓归，蓄之别室，率数日一往，偶以病稍疏，妓颇疑之，客作词自解，妓即韵答之云： 说盟说誓，说情说意，动便春情满纸。多应念得脱空经，是哪个先生教底。 从以上一些事例看来，这些妓女文才是很好的，不少妓女的作品情真意挚，为后世所传诵，在中国古代文化宝库中闪现出奇特的光采，并传为佳话。人们对妓女的要求是色艺俱佳，容貌是天生的，而在后天养成的素质中，文才尤为重要，妓女有文才，身价似乎就高了，结交对象的档次也高了，妓女本身也更容易得宠。成都官妓赵才卿能词。值帅府作会，才卿应命立赋《燕归梁》： 细柳营中有亚夫，华宴簇名姝。雅歌长许值投壶，无一日不欢娱。 前人笔记记载：名妓聂胜琼资性慧黠，李之问赴京，见而悦之。及将行，胜琼饯别于莲花楼。别旬日，复作《鹧鸪天》词寄之： 玉惨花愁出凤城，莲花楼下柳青青。青樽一曲阳关调，别调人人第五程。寻好梦，梦难成，有谁知我此时情？枕前泪共檐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 李藏箧间，抵家为其妻所得，问之，具以实告，妻爱其语句清俊，遂出妆奁资夫娶归。从以上事例可以看到，文才好的妓女是走红的，例如赵才卿能词，“帅大赏”，那位名妓聂胜琼就更有本事了，竟以其词战胜了李之问妻本能的、自然的妒忌，使这位太太“出妆奁资夫娶归”。 胡仔《苕溪渔隐丛话》载，杭妓乐宛与施酒监善，施尝贻以《卜算子》词，乐宛答之云：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泪滴千千万行，使我愁肠断。 到了元明以后，能诗词的妓女就记载越来越少了。沈起凤《谐铎》载清北地名妓高兰玉《留别诗》： 帘里馀光马上明，玉钗倒插且长征。砑罗裙畔秦筝曲，变作关山笛里声。 这里插个题外，关于娼妓历来有禁弛之争，我们看上面能写诗的妓女却是令人敬慕加同情，这又与名士风流有关，白傅临别西湖写下：“绿藤阴下铺歌席，红藕花中泊妓船。处处回头尽堪恋，就中难别是湖边。”而风流大才的柳蓍卿更是得到妓女们的亲睐，冯梦龙《喻世明言》中有《众名姬春风吊柳钱》载，自葬后，每年清明左右，春风验荡，诸名姬不约而同，各备祭礼，往柳七官人坟上，挂纸钱拜扫，唤做“吊柳七”，又唤做“上风流家”。未曾“吊柳七”、“上风流家”者，不敢到乐游原上踏青。后来成了个风俗，直到高宗南渡之后，此风方止。后人有诗题柳墓云：“乐游原上妓如云，尽上风流柳七坟。可笑纷纷绍绅辈，怜才不及众红裙。”袁枚也曾因双湖太守禁秦淮娼妓一事，为妓女大抱不平。写诗若干，读来有趣，照录如下： 追溯唐虞太古风，早留此辈可怜虫。三皇也有洪厓女，曾载康熙字典中。 綮戟横排太守衙，威行八县唤民爷。如何济世安民略，只管河阳几树花。 女闾三百置当垆，齐国曾供士大夫。此日闻声吃虚惊，弹章合到管夷吾。 近来网上有人公开呼吁说，当代缺少的就是诗妓。 [i]葛覃（《诗经·周南》）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莫莫。是刈是濩，为絺为绤，服之无斁。言告师氏，言告言归。薄污我私，薄浣我衣。害浣害否，归宁父母。 载驱（《诗经·鄘风》） 载驰载驱，归唁卫侯。驱马悠悠，言至于漕。大夫跋涉，我心则忧。既不我嘉，不能旋反。视尔不臧，我思不远。既不我嘉，不能旋济？视尔不臧，我思不閟。陟彼阿丘，言采其蝱。女子善怀，亦各有行。许人尤之，众稚且狂。我行其野，芃芃其麦。控于大邦，谁因谁极？大夫君子，无我有尤。百尔所思，不如我所之。 [ii]载驱（《诗经·鄘风》） 载驰载驱，归唁卫侯。驱马悠悠，言至于漕。大夫跋涉，我心则忧。既不我嘉，不能旋反。视尔不臧，我思不远。既不我嘉，不能旋济？视尔不臧，我思不閟。陟彼阿丘，言采其蝱。女子善怀，亦各有行。许人尤之，众稚且狂。我行其野，芃芃其麦。控于大邦，谁因谁极？大夫君子，无我有尤。百尔所思，不如我所之。 [iii]胡笳十八拍（东汉·蔡文姬） 【第一拍】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干戈日寻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烟尘蔽野兮胡虏盛，志意乖兮节义亏。对殊俗兮非我宜，遭恶辱兮当告谁。笳一会兮琴一拍，心溃死兮无人知。 【第二拍】戎羯逼我兮为室家，将我行兮向天涯。云山万重兮归路遐，疾风千里兮扬尘沙。人多暴猛兮如虫蛇，控弦被甲兮为骄奢。两拍张悬兮弦欲绝，志摧心折兮自悲嗟。 【第三拍】越汉国兮入胡城，亡家失身兮不如无生。毡裘为裳兮骨肉震惊，羯膻为味兮枉遏我情。鞞鼓喧兮从夜达明，风浩浩兮暗塞昏营。伤今感昔兮三拍成，衔悲畜恨兮何时平！ 【第四拍】无日无夜兮不思我乡土，禀气含生兮莫过我最苦。天灾国乱兮人无主，唯我薄命兮没戎虏。俗殊心异兮身难处，嗜欲不同兮谁可与语。寻思涉历兮多难阻，四拍成兮益凄楚。 【第五拍】雁南征兮欲寄边心，雁北归兮为得汉音。雁飞高兮邈难寻，空肠断兮思愔愔。攒眉向月兮抚雅琴，五拍泠泠兮意弥深。 【第六拍】冰霜凛凛兮身苦寒，饥对肉酪兮不能餐。夜闻陇水兮声呜咽，朝见长城兮路杳漫。追思往日兮行李难，六拍悲来兮欲罢弹。 【第七拍】日暮风悲兮边声四起，不知愁心兮说向谁是。原野萧条兮烽戎万里，俗贱老弱兮少壮为美。逐有水草兮安家葺垒，牛羊满地兮聚如蜂蚁。草尽水竭兮羊马皆徙，七拍流恨兮恶居於此。 【第八拍】为天有眼兮何不见我独漂流，为神有灵兮何事处我天南海北头。我不负天兮天何配我殊匹，我不负神兮神何殛我越荒州。制兹八拍兮拟排忧，何知曲成兮转悲愁。 【第九拍】天无涯兮地无边，我心愁兮亦复然。人生倏忽兮如白驹之过隙，然不得欢乐兮当我之盛年。怨兮欲问天，天苍苍兮上无缘。举头仰望兮空云烟，九拍怀情兮谁为传。 【第十拍】城头烽火不曾灭，疆场征战何时歇。杀气朝朝冲塞门，胡风夜夜吹边月。故乡隔兮音尘绝，哭无声兮气将咽。一生辛苦兮缘别离，十拍悲深兮泪成血。 【第十一拍】我非贪生而恶死，不能捐身兮心有以。生仍冀得兮归桑梓，死当埋骨兮长已矣。日居月诸兮在戎垒，胡人宠我兮有二子。鞠之育之兮不羞耻，愍之念之兮生长边鄙。十有一拍兮因兹起，哀响兮彻心髓。 【第十二拍】东风应律兮暖气多，汉家天子兮布阳和。羌胡踏舞兮共讴歌，两国交欢兮罢兵戈。忽逢汉使兮称近诏，遣千金兮赎妾身。喜得生还兮逢圣君，嗟别二子兮会无因。十有二拍兮哀乐均，去住两情兮谁具陈。 【第十三拍】不谓残生兮却得旋归，抚抱胡儿兮泣下沾衣。汉使迎我兮四牡騑騑，胡儿号兮谁得知。与我生死兮逢此时，愁为子兮日无光辉。焉得羽翼兮将汝归，一步一远兮足难移。魂消影绝兮恩爱遗，十有三拍兮弦急调悲，肝肠搅刺兮人莫我知。 【第十四拍】身归国兮儿莫知随，心悬悬兮长如饥。四时万物兮有盛衰，唯有愁苦兮不暂移。山高地阔兮见汝无期，更深夜阑兮梦汝来斯。梦中执手兮一喜一悲，觉得痛吾心兮无休歇时。十有四拍兮涕泪交垂，河水东流兮心是思。 【第十五拍】十五拍兮节调促，气填胸兮谁识曲。处穹庐兮偶殊俗，愿归来兮天从欲。再还汉国兮欢心，心有忆兮愁转深。日月无私兮曾不照临，子母分离兮意难任。同天隔越兮如商参，生死不相知兮何处寻。 【第十六拍】十六拍兮思茫茫，我与儿兮各一方。日东月西兮徒相望，不得相随兮空断肠。对萱草兮徒想忧忘，弹鸣琴兮情何伤。今别子兮归故乡，旧怨平兮新怨长。泣血仰头兮诉苍苍，生我兮独罹此殃。 【第十七拍】十七拍兮心鼻酸，关山阻修兮行路难。去时怀土兮枯枯叶干，沙场白骨兮刀痕箭瘢。风霜凛凛兮春夏寒，人马饥虺兮骨肉单。岂知重得兮入长安，欢息欲绝兮泪阑干。 【第十八拍】胡笳本自出胡中，绿琴翻出音律同。十八拍兮曲虽终，响有馀兮思未穷。是知丝竹微妙兮均造化之功。哀乐各随人心兮有变则通，胡与汉兮异域殊风。天与地隔兮子西母东，苦我怨气兮浩於长空。六合离兮受之应不容。 [iv]塘上行（三国魏·甄后） 蒲生我池中，其叶何离离！傍能行仁义，莫若妾自知。众口铄黄金，使君生别离。念君去我时，独愁常苦悲。想见君颜色，感结伤心脾。念君常苦悲，夜夜不能寐。莫以豪贤故，弃捐素所爱。莫以鱼肉贱，弃捐葱与薤。莫以麻枲贱，弃捐菅与蒯。出亦复苦愁，入亦复苦愁。边地多悲风，树木何脩脩！从军致独乐，延年寿千秋。晋武帝后妃左棻《感离诗》：自我去膝下。倐忽踰再期。邈邈浸弥远。拜奉将何时。披省所赐告。寻玩悼离词。仿佛想容仪。欷歔不自持。何时当奉面。娱目于书诗。何以诉辛苦。告情于文辞。 [v]泰山吟（晋·谢道韫） 峨峨东岳高，秀极冲青天。岩中间虚宇，寂寞幽以玄。非工非复匠，云构发自然。器象尔何物，遂令我屡迁。逝将宅斯宇，可以尽天年。 登山 峨峨东岳高，秀极冲青天。岩中间虚宇，寂寞幽以玄。非工复非匠，云构成自然。气象尔何然？遂令我屡迁。逝将宅斯宇，可以尽天年。 [vi] [vi]醉花阴（宋·李清照）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 [vii]一剪梅（宋·李清照）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莲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viii] 浏淑诗词（明末清初） 黄莺儿·感怀禾川归作 洒泪别秦关，木兰舟寄小湾。丹心不逐出笼鹇。桃花马殷，屠龙剑闲，长祛片月裹羞颜。病孱孱，岂堪殉国？宜卧首阳山。 清平乐·秋意呈峨人叔 追霞琢月，欲把青天拭。闲人且向虚空立，况是黄花时节。 喜迁莺·晴复雨 晴矣又雨，问天际美人是何意主？蜃彩楼台，烟霞径路，那更东风生妒。天跳海翻，搅得落云飞絮无绪。结珠盟、倩月姊星姨群姑来聚。 雨霖铃·责雨 野笛停咽。为犁云、春索连天结。奔月狂牛谁系，雾长岚深，满空枝节。几欲尽扫山阴，又碍荼縻雪。恨落魄、岩前清明过也，奈飞红切切。 眼儿媚·携儿就读于黄田之野 紫云新种点春工。晴舒萏蕊红。半篮皎月，雨寒玉露，几盏清风。 [ix]十离诗（唐·薛涛） 其一：犬离主 驯扰朱门四五年，毛香足净主人怜；无端咬着亲情客，不得红丝毯上眠。 其二：笔离手 越管宣毫始称情，红笺纸上撒花琼。都缘用久锋头尽，不得羲之手里擎。 其三：马离厩 雪耳红毛浅碧蹄，追风曾到日东西；为惊玉貌郎君坠，不得华轩更一嘶。 其四：鹦鹉离笼 陇西独处一孤身，飞去飞来上锦裀；都缘出语无方便，不得笼中更换人。 其五：燕离巢 出入朱门未忍抛，主人常爱语交交。衔泥秽污珊瑚枕，不得梁间更垒巢。 其六：珠离掌 皎洁圆明内外通，清光似照水晶宫。只缘一点玷相秽，不得终宵在掌中。 其七：鱼离池 跳跃深池四五秋，常摇朱尾弄纶钩。无端摆断芙蓉朵，不得清波更一游。 其八：鹰离鞲 爪利如锋眼似铃，平原捉兔称高情。无端窜向青云外，不得君王臂上擎。 其九：竹离亭 蓊郁新栽四五行，常将劲节负秋霜。为缘春笋钻墙破，不得垂阴覆玉堂。 其十：镜离台 铸泻黄金镜始开，初生三五月徘徊。为遭无限尘蒙蔽，不得华堂上玉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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