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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一辈子，走过许多地方的路，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年龄的人。我应当为自己感到庆幸。
白河下游到辰州与沅水汇流后，便略显浑浊，有出山泉水的意思。若溯流而上，则三丈五丈的深潭皆清澈见底。深潭为白日所映照，河底小小白石子，有花纹的玛瑙石子，全看得明明白白。水中游鱼来去，全如浮在空气里。两岸多高山，山中多可以造纸的细竹，常年作深翠颜色，逼人眼目。近水人家躲在桃杏花里，春天时只需注意，凡有桃花处必有人家，凡有人家处必可沽酒。
生命都是太脆薄的一种东西，并不比一株花更经得住年月风雨，用对自然倾心的眼，反观人生，使我不能不觉得热情的可珍，而看重人与人凑巧的藤葛。在同一人事上，第二次的凑巧是不会有的。
一个人记得事情太多真不幸，知道事情太多也不幸，体会到太多事情也不幸。
有些人是可以用时间轻易抹去的，犹如尘土。
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真性情的人，想法总是与众不同。
该笑的时候没有快乐。该哭泣的时候没有眼泪。该相信的时候没有诺言。
美丽总是愁人的。
生命本身就是一个奇迹,而你却是奇迹中的奇迹.。
楚人的血液给了我一种命定的悲剧感 。
照我思索，可以理解我；照我思索，可以认识我！
我快乐便想同你一起快乐,我哀伤便想有你在我必不会哀伤。
在饿死以前，凡是一个挨了饿都能不学而能的，便是偷，抢！最先挨饿的人类，多半只知道抢，不知道偷。偷大约是人类羞耻心增进了以后，一面又感到怎么办稳健一点的智育发达以后的事。
一只被人打过一次的狐狸，平生仅只被人打过一次，以此对于自然就不放心了。尤其是对于那些仿佛有一点不同气概的人，它总愿意同他远一点。
任何理论都不如现实具体。
热情既使人疯狂糊涂，也使人明澈深思。
任何一件事情，只要心甘情愿，总是能够变得简单。
人的寂寞，有时候很难用语言表达。
我大概是一只鸟。充满了警觉，不容易停留。所以一直在飞。
我会惧怕孤独吗？我只是偶尔会感觉寂寞。
喜欢的就要拥有它，不要害怕结果。
日子平平的过了一个月，一切人心上的病痛，似乎皆在那份长长的白日下医治好了。
从此我便进入了一个无从毕业的社会大学。不折不从，亦慈亦让；星斗其文，赤子其人。
文字也何尝不如此，信纸装不下的那么多忧伤，那么多思念，只好留一些空白了。
一个女子在世人的诗中，永远不会老去，但诗人，他自己却老去了。
凡事都若偶然的凑巧，结果却又若宿命的必然。
一个士兵要不战死沙场，便是回到故乡。
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可以识人。
一辈子最怕的是在同一张床上睡觉。
人老了，现在只好睡在同一张床上了，但我每天做的梦都不一样的。
美丽总令人忧愁，然而还受用。
眼睛抚摸着雅致的封面，仿佛生命原有的着色，我回想起许多村庄大地上的故事，喉咙不住地涌起一股无法表达的东西，只好用下咽来抑制了。
可以想象，在忙碌的日子里，不经意地从远方飘来一封信，拆开信纸的一刹那，一个熟悉的嵌入心灵的称呼落在信纸的左上角。以往耳熟能详，有语调各异的喊你的声音汇集起来，重新一个一个地鼓动你的耳膜，你拿信纸的手能不颤抖么？一离开这只手除了为你写信，别的事便无论如何也做不好了。
我想要你来使我的手暖和一些……”“橹歌太好了，我的人，为什么你不同我在一个船上呢？”这些傻话三三是爱听的。听得热泪盈眶。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你妈妈顺柔的声音“天冷了，多穿几件衣服，别着凉了。多吃点。”有时候，一句话就把你紧紧裹住，直让你喘不过气来。尽管那句话母亲已说过不知多少遍，但她永远也不会觉得多。
“……我不想就睡。因为梦无凭据，与其等待梦中见你，还不如睁着眼睛想你较好。睡不着，不想睡。记得自己，一个夜里想家的人，也曾躺在漆黑的床上，伸手触摸着流逝的时光，感觉天气凉了。睁开眼睛，开始追忆自己在家里点点滴滴的生活。梦，最终还是会做的。梦里来赶我吧……沿了我画的小堤一直向西走……我的船你自然会认识的。”
我一生从不相信权力，只相信智慧。
船是只新船，油得黄黄的，干净得可以作为教堂的神龛。我卧的地方较低一些，可听得出水在船底流过的细碎声音。前舱用板隔断，故我可以不被风吹。我坐的是后面，凡为船后的天、地、水，我全可以看到。我就这样一面看水一面想你。我快乐，就想应当同你快乐，我闷，就想要你在我必可以不闷。我同船老板吃饭，我盼望你也在一角吃饭。
凡是我用过的东西，我对它总发生一种不可言说的友谊，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二十年前澧州地方一个部队的马夫，姓贺名龙，一菜刀切下了一个兵士的头颅，二十年后就得惊动三省集中十万军队来解决这个马夫。谁个人会注意这小小节目，谁个人想象得到人类历史使用什么写成的！
在这一段长长岁月中，世界上多少民族皆堕落了，衰老了，灭亡了。这地方的一切，虽在历史中也照样发生不断的杀戮，争夺，以及一到改朝换代时，派人民担负种种不幸命运，死的因此死去，活的被逼迫留发、剪发，在生活上受新朝代种种限制与支配。然而细细一想，这些人根本上又似乎与历史毫无关系。从他们应付生存的方法与排泄感情的娱乐上看来，竟好像今古相同，不分彼此。这时节我所眼见的光景，或许就与两千年前屈原所见的完全一样。
学贸易，学应酬，学习到一个新地方去生活，且学习用刀保护身体同名誉，教育的目的，似乎在使两个孩子学得做人的勇气与正义。
这并不是人的罪过。诗人们会在一件小事上写出整本整部的诗，雕刻家在一块石头上雕得出骨血如生的人像，画家一撇儿绿，一撇儿红，一撇儿灰，画得出一幅一幅带有魔力的彩画，谁不是为了惦着一个微笑的影子，或是一个皱眉的记号，方弄出那么些古怪成绩？翠翠不能用文字，不能用石头，不能用颜色把那点心头上的爱憎移到别一件东西上去，却只让她的心，在一切顶荒唐事情上驰骋。她从这分稳秘里，常常得到又惊又喜的兴奋。一点儿不可知的未来，摇撼她的情感极厉害，她无从完全把那种痴处不让祖父知道。
一个女子在诗人的诗中，永远不会老去，但诗人他自己却老去了。
人的寂寞，有时候很难用语言表达。
溪流如弓背，山路如弓弦，故远近有了小小差异。
我爱你的灵魂，更爱你的肉体。
毫无可疑，我对于这条河中的一切，经过这次旅行可以多认识了一些，此后写到它时也必更动人一些，在别人看来，我必可得到＂更成功＂的谀语，但在我自己，却成为一个永远不能用骄傲心情来作自己工作的补剂那么一个人了。我明白我们的能力，比自然如何渺小，我低首了。
征服自己的一切弱点，正是一个人伟大的起始.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认识人。我只想造希腊小庙，这神庙供奉的是‘人性’。一辈子最怕的是在同一人生实在是一本书，内容复杂，分量沉重，值得翻到个人所能翻到的最后一页，而且必须慢慢的翻。征服自己的一切弱点，正是一个人伟大的起始.热情既使人疯狂糊涂，也使人明澈深思。
宁可在法度外灭亡，不在法度中生存。
为什么要挣扎？倘若那正是我要到的去处，用不着使力挣扎的。我一定放弃任何抵抗愿望。一直向下沉。不管它是带咸味的海水，还是带苦味的人生，我要沉到底为上。这才像是生活，是生命。我需要的就是绝对的皈依，从皈依中见到神。我是个乡下人，走到任何一处照便都带了一把尺，一把秤，和普遍社会总是不合。一切来到我命运中的事事物物，我有我自己的尺寸和分量，来证实生命的价值和意义。
一切光，一切声音，到这时已为黑夜所抚慰而安静了，只有水面上那一份红火与那一派声音。那种声音与光明，正为着水中的鱼与水面的渔人生存的搏战，已在这河面上存在了若干年，且将在接连而来的每个夜晚依然继续存在。我弄明白了，回到舱中以后，依然默听着那个单调的声音。我所看到的仿佛是一种原始人与自然战争的情景。那声音，那火光，接近于原始人类的武器！
翠翠每天皆到白塔下背太阳的一面去午睡，高处既极凉快，两山竹篁里叫得使人发松的竹雀和其它鸟类又如此之多，致使她在睡梦里尽为山鸟歌声所浮着，做的梦也便常是顶荒唐的梦。
我要在你眼波中去洗我的手，摩到你的眼睛，太冷了。倘若你的眼睛真是这样冷，在你鉴照下，有个人的心会结成冰。
像我这样的女人，总是以一个难题的形式出现在感情里。
我要建一座希腊小庙，里面供奉的是人性。
有人常常会问我们如何就会写小说？倘若我真真实实的来答复，我真想说：“你到湘西去旅行一年就好了。”
我的心总得为一种新鲜声音，新鲜颜色，新鲜气味而跳。我得认识本人生活以外的生活。我的智慧应当从直接生活上吸收消化，却不须从一本好书一句好话上学来。
人事就是这样子，自己造囚笼，关着自己。自己也做上帝，自己来崇拜。生存真是一种可怜的事情。
水是各处可流的，火是各处可烧的，月亮是各处可照的，爱情是各处可到的。
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
明天
回来
值得回忆的哀乐人事常是湿的。
我先以为我是个受得了寂寞的人，现在方明白我们自从在一处后，我就变成一个不能同你离开的人了……想起你我就忍受不了目前的一切了。我想打东西，骂粗话，让冷风吹冻自己全身。我得同你在一处，这心才能安静，事也才能做好！
然而这地方的一切，虽在历史中也照样发生不断的杀戮，争夺，以及一到改朝换代时，派人民担负种种不幸命运，死的因此死去，活的被逼迫留发，剪发，在生活上受新朝代种种限制与支配。然而细细一想，这些人根本上又似乎与历史毫无关系。从他们应付生存的方法与排泄感情的娱乐上看来，竟好像古今相同，不分彼此。这时我所眼见的光景，或许就与两千年前屈原所见的完全一样。
我可以写出精美的文字，但伟大的文字我也许永远也写不出了。
我知道你会来，所以我等。
一个人记得事情太多真不幸，知道事情太多也不幸，体会到太多事情也不幸。
我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可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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