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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发自简书App 宋词里，常常可见灯火，星星点点，闪闪烁烁，不息不灭。灯火虽小，却意象生动鲜明，渲染出的意境美轮美奂，包含的意韵深远久长，可总是离不开一个“情”字。 1 “几许渔人飞短艇，尽载灯火归村落。遣行客，当此念回程，伤漂泊。”（柳永《满江红》） 这是柳永晚年之作，字句中满含已厌倦了游宦的“漂泊”生涯，欲求“回程”归隐的心绪。摘录的这几句，写了途中所见的“渔人”“归村落”的情景，不禁浮想联翩。“尽载灯火”，意象生动，有形有色，仿佛闪闪的火光就在眼前。 捕鱼归来，不说“尽载”鱼虾，而是“灯火”，不在于表现时间已晚，而是凸显出“灯火”带来的冲击力量。既是视觉上的冲击，也是心灵上的冲击。由此会想到居所，想到家人，想到温暖，想到世俗生活的平静安然。 正是这普普通通的“灯火”，照亮了“渔人”与“遣行客”的反差，“归村落”与“漂泊”的反差。而最終照亮的是一个大大的“伤”字。 2 “归路晚风轻，一枕初寒梦不成。今夜残灯斜照处，熒熒，秋雨晴时泪不晴。”（苏轼《南乡子·送述古》） 述古，即陈述古，苏东坡的同僚兼挚友。这是送别陈述古后，写下的词作。引录的是这篇词最后几句。 语言浅白通俗，全为肺腑之言，如实道来。“晚风”，“初寒”是气候，也是心情。营造出的暗淡氛围，沉闷压抑，为“梦不成”作了充分的铺垫。 之后写到“灯”，是将要燃尽的“残灯”，可见夜已深。是放在床旁边，所以是“斜照”。灯光呢，“熒熒”，如豆粒那么小，暗淡，微弱，忽闪忽闪的。由此一下子联想到与“熒熒”相似的“雨”，再联想到与“雨”相似的“泪”。而别情依依，思念绵绵，最终都化成了一滴一滴的“泪”，所以，即使因淅淅沥沥的秋雨停下，露出晴天，那“泪”却是停不下来，心头总是见不到一丝亮色的。 图片发自简书App 3 “原上草，露初晞，旧棲新垅两依依。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賀铸《鹧鸪天·半死桐》） 唐诗人李峤在《天官崔侍郎夫人吴氏挽歌》中，有一句，“琴哀半死桐”。賀铸这首词也是悼念亡妻而作的挽歌，故此加上“半死桐”为题记。 这是选录的下半阙。两个三字组成的小短句，渲染出一派荒芜冷清的景致，引出离世不久的夫人坟冢“新垅”。自己孤身一人仍住在原处“旧棲”。 这“新”与“旧”，乃为阴阳两隔，却“依依”难别难舍。词人虽身在仕途，可只当个小官，与夫人相携相伴，恩爱有加。上半阙中，“同来何事不同归”和“头白鸳鸯失伴飞”两句，是为“依依”的具体写照，披肝沥胆，令人声泪俱下。 最后，展示的是“旧棲”。床空了，闲躺着，寂寞得“只听南窗雨”。而转眼看见灯火，昔日常见的“挑灯夜补衣”的情景，那么熟悉，亲切，可眼下，一切都烟消云散，什么也见不到了。特别让人动情的是，不是“挑灯”读书，喝茶，说笑，而是“补衣”。这个细节朴实无华，却胜过万语千言的赞美之辞。 读到这里，恍然觉得那个“半死桐”题记，全由血泪凝结而成。 4 “一声声，一更更。窗外芭蕉窗里灯，此时无限情。/梦难成，恨难平。不道愁人不喜听，空阶滴到明。”（万俟詠《长相思·雨》） 这是一首以“雨”为题的小令，用了三字一组的好几个短句，节奏明快，却承载着悠远绵长的情思，如他笔下的一簾细雨，无尽无休。 开头写了雨声，写了时间。忽而视线把窗外窗里连接在一起，雨打芭蕉，早已是很典型的与凄凉孤寂纽结一起的固定意象。杜牧就有名句：“一夜不眠孤客耳，主人窗外芭蕉。” 与此相映成辉的是“窗里灯”。忽闪忽闪的火苗，似乎把雨把芭蕉，照得更醒目，其实是更入心了，所以才有了“此时无限情”。 下半阙紧紧随着灯光，照出了“愁人”，也就是吟咏对象的可怜面目。有“梦”却“难成”，有“恨”却“难平”，两个“难”叠加使用，“难”上加“难”，可见心思抑郁，烦躁的程度。而雨没完没了的依然下着，“空阶滴到明”。无疑，“空”的乃是一颗心。 题为“雨”，整首词倒是不见一个“雨”字，可谓绝妙。 5 “乍试夹衫金缕缝。山枕斜欹，枕损钗头凤。独抱浓愁无好梦，夜阑犹剪灯花弄。”（李清照《蝶恋花》） 李清照婚后不久，丈夫趙明诚外出供职，一个春光明媚的时刻，她倍感孤独难耐，于是有了这首词。 这是下半阙。在上半阙“已觉春心动”和“酒意诗情谁与共”的内心煎熬之中，牵扯出了生动具体的情景。 穿上新做的用金线缝制的“夹衫“，美则美矣，但没人欣赏。只好无聊已极的随便躺在床上，精美的头饰“钗头凤”，都给损坏了，也不管不顾。凄苦寂寞，是一种心里状态，原本很抽象，但是经过有形有色的“金缕”和“钗头凤”一烘托，立刻变得实在了，可感可知。 “独抱浓愁无好梦”一句，“独”再次点染出自己的形只影单，“抱浓愁”，其实是被“浓愁”“抱”住了，紧紧“抱”住了，怎么都无法挣脱。所以，半夜三更的，想睡下作个梦，也不行，只好“犹剪灯花弄”。 一个“剪”，一个“弄”，真是一字千金，惟妙惟肖。小女子的举止情态，刻画得细腻，柔美。如果不是女才子李清照，换成男性词人，笔下恐怕是难以出现这番景象的。 图片发自简书App 6 “远林摇落晚风哀，野店犹开。多情惟是灯前影，伴此翁同去同来。逆旅主人相问，今回老似前回？”（刘克莊《风入松·福清道中作》） 很有情趣的一首词，像题记说的，为“道中”作。摘引的是下半阙。路途一定好辛苦，因此会感到“晚风哀”，与悲凄的心境应该是一样的。幸亏，“野店犹开”。一个“野”，道出了小店的荒僻，但“犹开”，在意外惊喜中，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丝丝暖意。 行走在外，围绕身前身后的总是孤寂清冷，应了一番滋味在心头的那句老话。可店里的“灯”，却那么“多情”，而且是仅能享受到的“惟”，独一无二。映照出的“影”，陪伴自己“同去同来”，多么亲切熟悉，真是一个难得的伴侣和知己。 “灯”被赋予了人性，予人以关怀，体贴，温暖。越发的显出了世间的冷漠，隔阂。但是“野店”主人与“灯”一样，送来问候，“今回老似前回？”平平常常的一句话，道尽了人世沧桑。心头感到一热的同时，也会涌出无比的酸楚和叹息。 词人的“道中”，正是人间的“道中”，该多么期盼有更多的“灯前影”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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