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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赵老实 瑟曦无疑是整部《冰与火之歌》最让人讨厌的人物，她的狡黠和愚蠢、执拗和放荡……满满都是槽点。然而，在欧洲中世纪史上有一位女性，她的一生与瑟曦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就是埃莉诺——阿奎坦的女公爵，法王路易七世前任王后，英王亨利二世的王后与敌人，狮心王理查的母亲。我们今天来说说她的故事。  阿奎坦的埃莉诺 12世纪的法国南部阿奎坦是个阳光明媚、丰饶富庶的地方：“膏腴之地阿奎坦，葡萄园让它甘如琼浆，森林遍布，盛产各种香果，牧场丰美。”阿奎坦公爵同时也是南部伯爵领地的领主，坐拥港口贸易、食盐贸易、朝圣旅游业等好几项巨大的收入来源。 这里的人民热情大方、酷爱享乐，他们穿着精致的衣服，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在欧洲其他地方的人看起来甚至有点“娘娘腔”。领主威廉九世本人是中世纪最重要的游吟诗人，他用当地方言奥克语创作诗歌，配上优美的曲调歌颂女性和爱情。 浪漫的领主不仅是爱情的歌颂者，也是不折不扣的实践家。有一天，他看上臣属的妻子——被人称为“危险夫人”的夏特罗，竟偷偷地把她带回了自己的城堡。领主夫人向教皇申告，他却连教皇也不放在眼里。罗马教会对他一连绝罚了两次，他毫无悔改之意，竟把情妇的肖像画在自己的盾牌上，宣称“要在战场上护持她，一如她在床笫上接纳他一样”，逼着原配隐匿到丰特罗修道院，从此不问世事、终老于此。 威廉九世公爵还让自己的儿子小威廉娶了情妇的女儿。小威廉不喜欢这个逼走自己母亲的女人，更不爱她带来的女儿，却拗不过霸道的父亲。婚后一年，也就是1124年左右，本文的主角埃莉诺出生了。  【年轻时的埃莉诺】 在中世纪女性很少受到正规的教育，不过埃莉诺是幸运的。她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弟弟早夭，埃莉诺在6岁的时候就确定了欧洲大陆最富有广大领地的女继承人地位。阿奎坦是中世纪少数几个女性也有继承权的封建王国，在其他地方，女孩子很早就被作为联姻的工具送到国外，或作为宗教的献礼送进修道院。女继承人埃莉诺从小学习拉丁语、奥克语并耳濡目染地接触方言诗歌，据说她尤为喜欢音乐诗歌，并尝试自己做词，颇有乃祖之风。当然，作为未来的女领主，她更需要学习的是贵族待人接物的礼仪、管理家族领地的各种事务等。  【埃莉诺终其一生都是诗歌与音乐的拥趸和赞助人】 就这样过去了几年，直到1137年她的父亲威廉十世前往西班牙孔波斯特拉朝圣。在中世纪，朝圣之旅危险而充满意外，并不因为朝圣者的身份而有所不同。在临走之前，威廉十世召集臣僚，命他们向埃莉诺宣誓效忠。大家都以为这不过是临行前以防万一的例行公事而已，没成想38岁的威廉十世真的死在了孔波斯特拉修道院，原因是喝了脏水。 在临死之前，威廉十世将女儿托付给法王路易六世“监护”。法王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迅速将这位13岁的新进阿奎坦女公爵许配给自己卡佩王朝的继承人小路易，把阿奎坦等埃莉诺控制的地盘给“娶回”家。当时的路易六世虽贵为法王，实际掌控的地盘却比埃莉诺小得多，被夹在众多封臣领地之间的“法兰西岛”内，束手束脚，增加地盘是法王路易六世一生最大的梦想。 小路易从小被送进圣尼德修道院专心做一个神职人员，只是因为嗣子骑马摔断了脖子才被作为Plan B从修道院里请了回来。受过多年禁欲苦修和自我反省的神学训练，小路易是一个拘谨、敏感、简朴的人，和生长在南方热情奔放之地的埃莉诺天差地别，使之日后难免有“我嫁的不是国王，乃是一位教士”的感叹。两人性格的差异埋下了婚姻失败的种子。 法国卡佩王朝王后埃莉诺 1137年7月，埃莉诺和小路易在波尔多举行了盛大的婚礼，不久路易六世驾崩，小路易成了法王路易七世，埃莉诺成了法国王后。虽然大臣和教士们对埃莉诺指指点点、颇有微词，路易也不喜欢喧闹的南部风格，正如埃莉诺不喜欢北方的忧郁阴森，但婚后两人关系还算融洽，毕竟政治婚姻要从现实利益考量。  【路易七世】 路易七世是个虔诚的人，当教宗尤金三世发出欧洲各国再次东征的号召时就急于负担起征服异教、保卫圣城的宗教责任。因为他此前动兵攻打香槟区韦堤镇，烧毁了一处教堂，并将教堂里躲避刀兵的几百名老弱妇孺尽数烧死，所以这一趟也是路易的忏悔之旅。而后世之伏尔泰不以为然，评价说：“这本来是在法国国内实行仁政就可以更好弥补的，但他许愿要去屠杀几百万人来补赎烧死四五百人的罪行。”宫廷老谋士、圣德尼修道院院长苏热也劝国王别贸然出动，可是无济于事。事后证明，这趟出征是路易七世一辈子做的最错误的决定，“赔了夫人又折兵”。  【路易与埃莉诺在出征前在圣德尼教堂领受圣德尼之旗】 王后埃莉诺随军远征，她随身带着歌舞名伶，一路欢歌笑语，不像是打仗，更像是一次出国访问。可异教徒才没有那么和善，法军在加德蒙山被塞尔柱人伏击，军队损失大半。国王和王后狼狈逃往安条克，这才稍稍得到了喘息。 在安条克，让惊魂未定的国王更生气的事情发生了。原来该城的话事人雷蒙德大公是埃莉诺的叔叔（也是姨丈），埃莉诺从小就是在这位叔叔的陪伴下长大的。“他乡遇故知”，叔侄两用南方奥克语愉快地交谈起来，却把国王晾在一边,让国王非常生气。国王要继续前进，埃莉诺却决定把自己从南方带来的军队留在安条克帮助叔叔，并提出按照教会法的“三代以内近亲不能结婚”原则与国王离婚。怒火中烧的国王强行把埃莉诺绑架到了耶路撒冷，经过一番折腾才回到了欧洲。 回程的时候，国王和王后已经闹到不能同乘一艘船的程度了。他们分别乘着自己的船横渡地中海，一同去拜访教宗尤金三世。教宗和二人分别谈了话，坚决不同意他们离婚。为了弥合法国王室夫妻的不和，教皇非常贴心地亲自准备了一间“总统套房”给这对夫妻，让他们尝试“床头打架床尾和”。有文章说形容那个房间“牙床媚好、罗帐诱人”，于是埃莉诺怀孕了，又生了一个女儿。  【教皇尤金三世为路易和埃莉诺说和】 可是，两个女儿并不足以弥合这对夫妻的感情，因为根据卡佩王朝的继承法，女人是不能作为继承人的（不同于南部的阿奎坦）。如果生了一个儿子，卡佩家族就可以顺利“吃掉”埃莉诺的领地，而母以子贵的埃莉诺则可以通过儿子进一步增加对法国王室的控制权。显然，这对夫妻对彼此的忍耐力无法坚持到下一个孩子的出生，婚姻关系只需要再一个小小的裂缝就会破裂。 英国金雀花王朝王后埃莉诺 1151年夏天，法王宫廷里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安茹金雀花家族的杰弗里和他的儿子亨利。这两位虽然名义上是法王的封臣，在现实中却一点也不给法王面子，这次来他们不仅要回了诺曼底的控制权，还勾搭上了王后埃莉诺。 在中世纪的婚姻里并不存在太多的爱情成分，有的只是性欲和利益交换。这也是埃莉诺信奉的信条。既然和路易七世感情破裂、生活不和，加上没有继承人，那就得及时找个更好的联盟者。而亨利是个再好不过的选择。亨利虽然年仅18岁，却是法国西面三个重要领地(安茹、诺曼底和曼恩)的继承人，更重要的是，他很有希望成为英格兰的国王。  【亨利二世】 埃莉诺迅速回到自己的领地，并于路易七世离婚，然后迅速和小亨利结了婚。法王路易大为震怒，他虽然同意和埃莉诺离婚，可是没想到她会嫁给亨利，因为埃莉诺是他的封臣、亨利也是他的封臣，按规矩两个人结婚之前要先通知路易。被蒙蔽的路易更恼火的是，这两家一旦联手，整个法兰西几乎整个西海岸和近一半的领地就被金雀花亨利家给吞并了。  【虽然亨利是路易的封臣，可是亨利和路易结婚之后，金雀花家的领地可比路易实际控制的地区大了好几倍】 最郁闷的是，这两个人刚结婚几个月埃莉诺就怀孕了，最后还生了儿子。这样一来，路易的女儿就失去了阿基坦的继承权。   【亨利与埃莉诺的婚礼】 1154年，亨利和埃莉诺加冕为英格兰国王和王后。埃莉诺成了历史上唯一一个当过英、法两国王后的女人。 人逢喜事精神爽，埃莉诺的肚子也特别争气，她和亨利一共生了5个男孩和3个女儿，耗时14年。“床上要多来，事业上要少来”，英国国王亨利二世显然牢记尊行着母亲玛蒂尔达的教诲，对于王室来说，孩子（男孩）越多，通过联姻获得的土地和财富就越多，势力就越强大，远比一场战争便捷有效得多。  【埃莉诺与金雀花王朝的四位国王：顺时针分别为丈夫亨利二世，儿子“狮心王”理查、亨利三世、“欠地王”约翰】 不过对于掌管着横跨英吉利海峡硕大地盘的亨利二世而言，孩子多了到最后反而成了大灾难。亨利是一个勤勤恳恳事必躬亲的国王，他并不放心把封地交给妻子和孩子掌管。 1173年，亨利二世18岁的长子小亨利已经成年很久了，他享有继承人的崇高地位，却没地没钱。而他的父亲在16岁的时候就已经是诺曼底公国的统治者了。不满的情绪在蔓延，而他的岳父——法王路易七世（没错，也是他妈妈的前夫）在背后怂恿他反对自己的父亲。 而埃莉诺的阿基坦领地也被亨利以各种名义划走，她的封臣跑去向亨利宣誓效忠，这些事情都激怒了埃莉诺。（我们可能会认为，都是一家人还分那么清楚干嘛。可是在中世纪的欧洲，封建秩序就是这样一丝不苟。）为了利益，埃莉诺竟然和前夫联合起来了。好一出家庭伦理大戏。 然后呢？她在跑去见前夫的路上，被老公给抓起来了……一关就是16年，直到亨利二世去世。67岁重回政坛的她帮助儿子狮心王理查参加十字军东征的时候管理整个欧洲领土，张罗孩子们的婚事、处理领地事务……史书说这是她一生中最忙碌的时光。从一个浪漫的小姑娘，经历两任丈夫，既被万人敬仰，又受过软禁的压抑，一切的荣耀和苦难集于一身，终于练就了埃莉诺这个欧洲当时最重要的女性。 【埃莉诺王后出猎图】 亚瑟王时期的巫师梅林留下预言：“撕毁契约的鹰将为第三次筑巢而欢喜。”人们认为这句话应验了王后埃莉诺的所作所为。不要责怪埃莉诺，她自己选择丈夫，她带兵打仗，她统治着横跨英吉利海峡的大片领土，在绝对男权的中世纪，她从来没有屈服于男人。婚姻对她来说，是女人赢得权力游戏最重要的筹码。 【埃莉诺去世后，与丈夫亨利二世、心爱的儿子狮心王理查一同葬在丰特罗修道院】 参考文献： 托马斯·卡希尔：中世纪的奥秘——天主教欧洲的崇拜与女权、科学及艺术的兴起 菲奥娜·斯沃比：骑士之爱与游吟诗人 丹·琼斯：金雀花王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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