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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冬天有一个大早，我还窝在被窝里呢，我家老娘就打电话来了：“家里下了很大的雪，你那儿下得大不大？被子冷不冷……”连珠炮似的，估计已经念叨了一晚上了，就等着早上给我打电话了。 “不冷啊，我早就盖了厚被子了。”我懒洋洋地说。 听我这么说，我娘说话都慢下来了，一副“那为娘就放心了”的样子。 其实，从初中开始就住校，早就练就了一副“冻天冻地也不能冻了我自己”的自理能力。 每次打电话，我娘要不就担心我冷，要不就担心我饿，一副忧心忡忡恨不能立刻赶来陪伴的样子。 她当然明白，她不可能丢下家里的那一大摊子过来照顾我。她也当然明白，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但她就是不放心，每天都看我这里的天气预报，总是'恶狠狠'地唠叨“不要减肥！” 婚期定了。我娘在电话里说，她去市里的批发市场买了好多四件套。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给我准备嫁妆了啊！”我开玩笑地说。 “本来就是在给你准备嫁妆啊！我连红色的糖果罐都买来了！”我娘说。 “你不舍不得我啊？”我撒娇。 “当然舍不得啊！舍不得你就能不嫁人么？难道你还能在家做一辈子的老姑娘啊！”我娘突然提高声音、加快语速，有些激动。 我以前常常在电视剧啊、书上啊，看见别人家的妈这么跟将要出嫁的女儿这么说。不管看几次，都一点感觉都没有。 可是，这次，居然是我亲娘亲口对我说这句话。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出来。 虽然谈婚论嫁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但我从来都没有意识到，有一天我会真得嫁出去，离开他们，名字迁到另一家的户口本子上，年三十在另一个客厅吃饭，有我爸和我妈在的家成了“娘家”。 “你生日快到了，准备怎么过啊？” “略过……” “那怎么行？昨晚你爸叫我去陪你，可是家里又放不下。”我妈很内疚的样子。 “没事啦。我会和同事吃饭吹蜡烛哈！”我知道，家里非常忙。 “你爸说，我要是不去他就去，他给你做饭吃。我笑他，在家里连锅都没摸过！你爸还很自信地说他会炒菜！”我妈笑着说。 这么多年，我的生日，有时候和同学、同事一起过，有时候就自己一个人过，有时候会和爸妈在一起……但不管是什么情况，他们都会提前很久就打电话提醒我这件事，到生日当天也必定会一大早就打电话来让我买好吃的。 我自己对过生日这件事并没有那么深的执念，然而，他们从来都把它当做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可是，到他们自己的生日，他们却常常忘记。 我有的时候会忙得好几天没给他们打电话，他们一定要打电话来数落我。 我妈手机总不爱放在身边，每次打电话回家都打我爸的。后来，我爸告诉我说她暗地里伤心难过，说女儿只打电话给爸爸不打给她。 小时候，我觉得他们和我之间彼此的依恋都没有那么深。可是，年龄越大，他们越像是孩子，开始为了我的一个电话争风吃醋。 我妈年轻的时候挺漂亮的，我爸是又帅又有点霸气范儿，很受欢迎。 每次提到这件事，他都很得意。 有很长一段时间，大概是他们30多岁的时候，我觉得感觉不到他们的变化，好像从我小时候到我上中学，他们都是那个样子的，从来没有老过。我也从来没有意识到他们会老。 可是，突然那么一天，我回家的时候，我妈像是突然有了鱼尾纹，我爸瘦得像个小老头。 我就骂我爸，你怎么不多吃点饭少抽点烟？再骂我妈，少干点活可行？ 我爸有时候会冲我“不抽烟就吃不下饭！”我妈就嘿嘿一笑，第二天照样忙里忙外。 此后的每次回家，看到我妈脸色红润了一些、我爸长胖了一些，我就很开心。要是看到他们眼袋老大、一副疲累的样子，我就特别恨我自己没本事，不能给他们更好的生活。 我想，我就是在一点点感受到他们老去的时候，一点点成长的。 小时候，我和我弟总打架。我妈被我们气得不行，总是瞪着大眼睛骂我们“不拼学习拼干活，就知道拼吃拼玩！” 现在，我弟的女儿都1岁多了，成了我爸我妈的开心果，被宠得不行。 小时候，我有的时候会怕我妈，她骂人可凶了。我也很喜欢我妈，她是手艺很好最擅长穿针引线的裁缝，每年六一我都有新裙子穿。 上次回家，她说“哎呀，现在真不知道怎么回事了。那天早上穿针，竟然好大一会儿都穿不进去。” 大伯去年前被诊断出肺癌，一年时间就去世了。 我突然觉得很害怕。以前，我从来没有觉得重病这样的时间会发生在我身边，更没想过会发生在我至亲的身上。 葬礼上，看着我那几个曾经水灵灵的姑姑们悲伤的样子，突然就觉得我心目中的女神们，也都在慢慢变老啊。再看我爸，也是一样啊，瘦得脸上皮都皱了。 大伯以前老说，我爸很脆弱，奶奶去世的时候，他不打起精神来主事，却大哭到需要别人照顾他。 可是，大伯的葬礼，我爸没流一滴眼泪，成了那个主事的人。 很久没有和妈妈聊天，有一次回家破天荒地和她睡，聊到凌晨 这才知道，她和爸爸结婚的细节，知道他们这么多年吃过的苦 知道他们的苦恼、他们的矛盾、他们的相濡以沫、他们的喜和悲 才知道，原来，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最亲近的人、最熟悉的人 可事实上，我却从未真正走入他们的内心 他们就在我们身边，默默的，不打扰，让我们以为一直都会在 而忘记了，有一天，他们会离我们而去 他们是和我们生命连接最早最亲密的人，让我们以为我们很熟悉 而忘记了，真正去问问他们所想、问一问他们所需 他们能够原谅我们的一切，让我们总是肆无忌惮 而忘记了，他们也会受伤 在我们的关系里，他们似乎永远是那个追随者、目送者，让我们习以为常 而忘记了，回过头去看看他们 他们似乎总在哪里，让我们总以为“下次再聊好了”“下次再见好了” 让我们以为有无数个“下次” 而忘记了，时光催人老，从来不曾等过谁。 那天，无意中看到一个视频，《喜，从爱中来》 一开头就问“谁，是你陌生的人” “你们流逝的时光，让我们变成现在的模样 现在，我们正经历你们所经历的 也正在逐渐变成你们” 瞬间泪奔！ 从来不曾跟他们说句我爱你 那一刻，我拿起手机，给他们发了短信 “爸爸妈妈，我爱你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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