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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家班”,一个梨园世家的秦腔情结

 龙年腾飞 2016-05-08


窦凤霞    父亲窦富民   窦凤琴

 
    窦广来是窦富民的爷爷。窦富民现住在兰州,老家在宁县。

  宁县历来是出人出戏的地方。戏剧在宁县有群众基础,大人、小孩都能哼几句秦腔或眉户,多数人说起戏剧情节都头头是道。宁县籍演职人员遍布西北各地。宁县乡村的戏楼也很多,全县达80多个,是陇东有名的“戏窝子”。

  清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窦广来在宁县县城创办三胜班,是陇东至陕西关中一带最早的戏班。

  徐大喜、窦广来、“一枝花”(真名不详)是三胜戏班的“三驾马车”。徐大喜唱花脸,“一枝花”唱旦角,窦广来唱丑角。当时群众编顺口溜赞曰:“徐大喜的马踏,走进三原谁不夸”,“一枝花的大上吊,满城百姓谁不到”,“窦广来的溜丑,看上十遍不想走”。

  三胜班的戏在陇东和陕西关中一带很有名,从清末到民国经久不衰,但具体情况窦富民知道的也不详细。如今已是71岁老人的窦富民说,他只知道,祖父爱唱戏,但一来挣不了几个钱,二来心悟到唱戏上去了,家计也就顾不上了,结果把个家里折腾得十分贫困,落没成了宁县城里的穷人。

          窦富民

  因为这个缘故,到了窦富民的父亲这一代不唱戏了,做了商人,而且在数年内挣到了一笔钱,在乡下老家置了几顷地,家道慢慢好起来了。

  说到这里窦富民老人笑了:“日子刚好起来就解放了。这倒好,因为有地,我们家就被划成了地主。”

  因受祖父的影响,窦富民从小就喜欢戏剧艺术,演戏有天赋,嗓子也特好。即便是那样的环境,放羊时他拿着剪刀,把纸片铰成小人儿,晚上用家里箩面的小箩,自导自演,在煤油灯的微光下给邻居们演皮影戏,慢慢地小有名气,左邻右舍都去看,看完了觉得很不错。不给钱,每家给两个鸡蛋。

  一天,窦富民正在放羊,听说陇东剧团在附近的山神庙唱戏,他扔下鞭子就往戏台跑,看完戏又到后台看演员们的服装、道具。团里的人看他挺熟练,问了他一些问题,还让他唱了几句,觉得这小子挺有能耐,问他愿不愿意当演员,窦富民回答:“当然愿意!”

  就这样,窦富民开始到剧团学艺,只学了两年就出台了。

  窦富民说,在陇东剧团他唱的是旦角,一出台就红了。那些年,他主演过不少名戏,如《白毛女》、《红楼梦》等。


  苦中作乐“陇东红”

  记者见到窦富民老人时,他前一天刚从庆阳董志塬演戏回来。董志塬有一个姓钱的老板,自己购置了全套家当,组建了一个民间秦腔剧团,因缺少名角儿,也没有导演,特邀窦富民去给他“撑台”。从8月下旬到10月中旬,老人在董志塬演了24场。

  窦富民说,他在陇东剧团那些年里,不仅唱旦角,还学了生角、须生和花脸,在《白蛇传》、《五典坡》、《铡美案》、《出五关》、《劈山救母》中都有上佳表现,现代戏也演,演过《八一风暴》中的方大来、《红灯记》中的李玉和、《沙家浜》中的郭建光,名动关陇民间戏剧市场,时人称为“陇东红”。

  那时的窦富民在陇东最受欢迎。陇东有个笑话,有个戏迷去吃豆腐脑,看到小吃摊旁挂着窦富民演戏的牌子,向摊主儿递过去两毛钱(当年豆腐脑的卖价),随口说:“来一碗窦富民。”摊主笑了:“小伙子,两毛钱可买不了一个窦富民啊!”

  也是在那个年代,窦富民与同乡李毓秀结为伉俪。李毓秀也是庆平地区的名角儿,1961-1964年间一直是隆德县(1954年甘宁合并后归并甘肃管辖,今属宁夏回族自治区)剧团的台柱子,剧团解散后不得已转了行。

  回味那些苦中作乐的日子时,两位老人仍觉得余味无穷。

  李毓秀1973年从隆德调回宁县之前,窦富民一家一直过着聚少离多的日子,但即便如此,他们仍不能按自己的愿望去走自己的艺术之路,在政治的漩涡里饱受了生活和精神上的双重煎熬。

  文革开始后,窦富民又被打成“文艺黑线”,下放到农村劳动。农村虽然生活艰苦,劳动强度大,但窦富民仍经常吊嗓子、练功、学戏,每逢一家人团聚,好戏就开场了———窦富民演李玉和,李毓秀演李奶奶,女儿窦凤琴演小铁梅,那可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台”,一家人其乐融融,邻居们也饱了耳福。


    在亦苦亦乐的生活节奏中,1971年,窦富民终于熬出了头,政策落实后他被安排进了宁县秦剧团。这时的窦凤琴已经13岁,酷爱戏曲艺术,且有演唱天赋,另外因家庭成分等因素没读几年书,考虑到前程问题,窦富民提出让女儿也一起进剧团的要求,遭到拒绝。窦富民遂决定到华池县去,为了留住窦富民这个“腕儿”,宁县方面经过研究最后决定接纳小凤琴为县剧团演员。


   窦富民终于回到了梦寐以求的舞台。

  窦富民1995年退休了,后来被县剧团返聘,一些民间戏班子也常邀请他参加演出。今年9月,钱老板的戏班子在宁县一个村镇演出时,就有群众问是哪里的班子,钱老板谎称是县剧团,群众说:“那窦老团长(1976-1995年,窦富民一直担任宁县秦剧团团长一职)来了没有?没老团长我们不看。”钱老板急忙请出老人来,群众才相信真是“县剧团”来了。

          窦凤琴


           窦凤霞

  家有“双凤”

  白兰花一朵朵开的赛琳琅/这丛花儿天俗状/它可以与雪中寒梅雨后晚菊比容光/依我看姑娘比它还俊样/芙蓉出水胜淡妆———《火焰驹·表花》

  说起两个成名的女儿,窦富民和李毓秀神采飞扬。

  窦富民老两口一共生了4个儿女,除儿子(排行老二,以前在剧团拉板胡)和小女儿(原来也在剧院工作)后来改行外,长女窦凤琴是甘肃省秦剧团的顶梁柱,次女窦凤霞也是省陇剧院的名角儿,在戏剧舞台上风头正劲。

  窦富民笑着说:“那两个要不改行,我们全家就能开一个剧团了!”

  窦凤琴是第十四届中国戏剧梅花奖的获得者,在秦腔旦行表演艺术方面以声带情、声情并茂的高超表演技巧,形成了自己的表演风格,独树一帜,有陇上“金嗓子”、秦腔界“金凤凰”之美称,是深受观众喜爱的秦腔表演艺术家,也是甘肃秦腔界的领军人物之一。

  有人说窦凤琴和妹妹是戏箱上长大的孩子。窦凤琴5岁时,她母亲还在隆德。那时下乡演出多,李毓秀便带着孩子到演出地,晚上她在台上唱,孩子则放在戏箱上让同事照顾,常常是戏演完了,孩子也睡着了,她再抱着孩子回去睡觉。有时她在台上唱,听到后台孩子的哭声,心中很难受但又不得不“强颜欢笑”。


  窦凤霞跟着父亲的时候居多,不唱戏的时候,父亲的怀抱就是她的家,唱戏时戏箱则是她的栖身之地。窦凤霞说,记得父亲演现代戏《铁道游击队》时有个道具小羊羔,她最喜欢,她在戏箱上等着,等到小羊羔用完拿回后台后,怀抱着小羊羔才能入睡。

  姐妹俩就在这种戏剧的氛围中长大,天赋好,加上家庭熏陶,从小父母要求严格,勤学苦练,身段好,嗓音亮丽,不到10岁就能登台表演了。

  1985年,在全省优秀青年演员戏剧大赛中,窦凤琴拿到了3个一等奖中的第一名,直接被省秦剧团相中。宁县秦剧团不愿意放人,时任文化厅副厅长的刘万仁不得已向省上领导求援,在得到批示后宁县方面才作了让步。

  姐姐走了,妹妹窦凤霞又挑起了县剧团的大梁,她开始大胆尝试,在艺术上迈出了一大步。1991年,省陇剧院院长王亨听了她的一段唱腔后非常赏识,但因调动有难度,次年她考入省艺校,毕业后即留在了陇剧院,十多年来担纲主演了一批重头戏。

  此后,这对“姊妹花”在省城迅速闯出了“腕儿”:姐姐在全国梆子戏调演中获优秀表演奖,荣获第十四届中国戏剧梅花奖,在中国首届秦腔艺术节上荣获优秀表演奖,第二届秦腔艺术节上荣获表演一等奖;妹妹在首届中国秦腔艺术节上荣获演唱一等奖,又在首届甘肃红梅奖大赛中获演唱一等奖。

  姐姐窦凤琴扮相俊美、嗓音甜润、表演细腻,并且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她细腻的表演和对人物一言一行不温不火的处理,处处体现出一个成熟的表演艺术家的魅力。妹妹窦凤霞做戏认真扎实细致入微,表演动作干练逼真传神,扮相清秀俊美,唱腔字正腔圆,刚柔相济。

  一次在西安,姐妹俩一起在“秦之声·甘肃大戏台”为观众表演了一段《表花》,观众如痴如醉,一再要求她们“再来一段”,掌声经久不歇。


  冰上的手印

  咱父女离别时儿尚年幼/多年来含茹苦岁月稠/夫染沉荷陷绝路/儿几番梦里泪难收/长夜漫漫心伤透/不知春夏与冬……

  ———《窦娥冤》天赋是祖师爷给的半碗饭,剩下的半碗全靠自己去磨炼。窦富民说,凤琴、凤霞姐妹俩在宁县县剧团从艺都是因为酷爱秦腔,入行后则靠的是勤奋和吃苦。

  李毓秀也说,女儿是她的命,但秦腔则是两个女儿的命,她们练功和唱戏时心中只有戏中的人物,没有自己。

  窦凤琴当年在宁县时还没有练功房,大冬天在户外练功,只能把雪清扫开,拿大顶一拿就是半个小时,老师不让下来就得一直撑着,地上的冰上都能按出手印来。父母对窦凤琴的要求也很严,有时她不担任主演时很容易在舞台上“笑场”(看别人演出偷偷发笑),下台后等她的往往是父母的责骂,有时连饭都不让吃。

  秦腔在乡下演出的机会多,那时交通条件差,戏箱和演员的行李是当地农民用手扶拖拉机拉过去的,演员们不管多远都得走着去。一次窦凤霞去演出时路上下起了大雨,到目的地后人成了落汤鸡,行李卸下车能挤出水来,想到晚上没法铺盖了,一群女孩子放声大哭。

  晚上演出结束后,演员们也是步行回驻地,路上黑,窦凤琴就有好几次在麦茬地里被扎破过脚。住的地方通常不是乡镇的会议室就是学校的教室,在地上铺些麦草打通铺,又常被老鼠、臭虫骚扰得睡不好觉。

  夏天还好受些,冬天受的罪就更多了。窦凤霞说,有次演出时天特别冷,演完后她的腿脚都冻麻木了。同事们把她拉到火堆旁烤火,她的鞋底烧着了都没感觉到。


  窦凤霞说,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人们的娱乐方式不多,戏剧市场还很火爆。在宁县时,通常每年大年初二就要下乡演出,全年要演出360多场,平均每天一场。一次一天竟连演了3场,她实在累得不行,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窦凤琴在宁县有演出都会出现观众爆棚的现象。因剧团人手不够,那时县剧团食堂做饭的师傅还常常充任售票员和搬道具的职责。为了求得一张戏票,观众们不得不去讨好、巴结售票员,做饭师傅竟也成了当地的“红人”,演出开场前他的两只耳朵上夹满了“走后门”的香烟。

本文文本资料来源兰州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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