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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如其人人如其名

 老沈阅览 2016-05-14
名如其人人如其名

                       雷电   2016年05月14日
  这几天,陈忠实先生的去世所引起的心痛和悲伤一直难以平静,想起和他过往的点点滴滴,不禁潸然泪下。20多年的交往中受到他太多关照和影响,尤其是他的高尚人格和操守,如一盏明灯,给人温暖和光明,令人景仰。
  2012年盛夏某晚,一些朋友聚在一起,为陈忠实七十周岁生日庆贺——其实很多年了,每年这个时候,我们都会与老陈相聚——虽然没有了六十周岁庆生时那样的场面和热闹纷繁的气氛,但无拘无束和轻松融洽给主客们带来的言谈和笑容欢心却是黄金难买的。生日蛋糕推上,陈忠实在大家的祝福歌声中吹灭了蜡烛,将切蛋糕时,有人说,要许愿呢。也有人说,要在心里默默许愿不用说出来。老陈说,不,我要说出来:愿我们的友情和生命一样长存!也就是在这个晚上,大家第一次知道了老陈名字的由来,以及这个名字对他人生的影响和鞭策。
  陈忠实说,最近一次回乡,和兄长闲聊时,老哥哥告诉他,他们的叔父当时是家族里有文化的一个人,解放前,曾和“闹红”的某个人关系很好,这人也是个文化人。某天,这个朋友到陈家来,陈的父亲让这个文化人给还没有“官名”的他们弟兄两个取个吉祥大气的名字,这样,哥哥陈忠德弟弟陈忠实的名字就出现在了这个世界上。也因为这个名字,他后来在为人处事时候,常常会受到警示和约束。陈忠实说上小学、初中时,同学们常会用他的名字调笑他:你说的话算不算数?名叫忠实你到底忠实不忠实?在少年时的记忆里,每当人叫响“忠实”都有某种警示意味,要承载他对生命和生活的承诺。慢慢地,这种因素影响了他终身。而人们发现,老陈也真是个人如其名的人,尤其《白鹿原》红了后,老陈还依然那样谦逊做人忠实待人,人品和作品一样赢得了大家的尊重和爱戴。
  数年前,西安一位交警在执勤时为保护战友而牺牲,他的妻子事后为了表达谢意,想买一幅老陈的书法作品感谢帮助她的人,老陈知道后,分文不取慷慨赠送,这位英烈家属感动得热泪盈眶;2012年夏,北京一位大报编辑不幸英年早逝,因为和老陈有过交往,陈忠实闻讯后深为震惊和惋惜,并托人专门送花圈表达哀悼之情;陈忠实曾写过深情的文章表达对《白鹿原》的约稿编辑的敬意和谢忱;多年前,《白鹿原》的最初责编中有一位不幸罹病将不久于人世之时,老陈去京赶到家里看望,执意留下一笔钱让其看病治疗。陕西文坛上人尽皆知的事情还有,他对身患重病青年诗人的慷慨捐助甚至担任爱心大使以期引起社会关注,对文学后起之秀没有功利之心的扶持帮助也一直传为佳话,陕西某媒体发起名家书画捐助贫困学子圆大学梦活动,老陈积极参与……陈忠实,在成名前和成名后一段时间里,是作家或者著名作家,而在现在,更多的是一位好人,一位严以律己宽于待人的长者,一位道德文章都堪称高标的贤人,对很多人而言,老陈是陕西的文化名片、形象大使或者文学重镇,而这一切,和他的名字不能说没有关系。就像他说的那样:“人家叫你名字,你心里总会有意无意想这个名字的意思,这,就会影响你。”
  但陈忠实一生最让人敬佩之处是他的低调和谦逊,无论高级领导人还是普通读者甚至一般不认识的群众,他都平等对待不事张扬,很多次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能碰到认出他的人要求与他合影或者为书签名,他都不拒绝尽量满足。多年来这类事几乎成为他的日课,某晚他电话告诉我说,下午去某处为书签名,一口气签了600多本,最后问他累不累,他说当然累。陕西文坛作家无论大小,凡开口要他题写书名者或索要墨宝者,他从不拒绝一概答应,在陕西作协里谁家儿女婚嫁喜事,除送礼外他一视同仁赠送书法作品。多少文坛朋友都得到过他的关照和提携,他说,人活着都不容易。
  对待领导要员,他也这样。据我所知,2011年春夏,人大一位副委员长很喜欢《白鹿原》,想要一本签名的书,通过作协找到陈忠实,他也签名邮寄给联系人让转赠,事后一再对我说,不要给外人说这事。2012年秋天某晚,他被邀至西安某宾馆,一位来陕视察工作的副总理要单独见他好好聊聊,他带的礼品仍是自己的小说《白鹿原》,领导说他在北京专门去看过北京人艺演出的话剧 《白鹿原》。那一晚聊了很多,无拘无束话题广泛。但和过去一样,他仍然叮咛我说不要外传。如今他走了,我才会将这些事写出来。足见他的人品操守和修养令人敬佩。今年初,《柳青传》新出,我带了一册给他,对柳青的人品和操守他一直非常敬佩,读了部分章节后对我说,柳青不简单啊。现在我更理解了,他们的心是相通的,柳青说自己一生从不搞任何小圈子,陈忠实也同样,一生都不搞这一套,忠实做人忠实处世。
  20多年过去,到今天为止,不算盗版侵权,全国出版社出版的《白鹿原》加在一起超500万册。有单行本的,有丛书类的,有文集类的,有宣纸印刷、线装本的,有手稿本的。国外翻译的有法文本日文本韩文本还有越南文本,英文本的翻译也在进行中。至于根据《白鹿原》改编的其他艺术形式有话剧、电影、秦腔、舞剧,以及刚刚完成的电视连续剧,还有连环画、泥塑等等。某次说到这一切时,我问陈忠实先生,你当年可曾想到你的书会产生这么广泛和持久的影响?他回答得很实在:“没想到。”
  小说《白鹿原》最根本的特质是用作品真实再现了辛亥革命前后直到新中国成立这一时期民主革命的真谛,对传统文化剧变时期的中国人的生活和生命状态进行了准确和符合历史真实的表达,它让我们看到了我们的过去,看到了我们无法短时间消除的弱点、缺点和错误,也看到了我们今天艰难前行的先天不足,让我们能够谅解自己,这就是它的生命力所在,这也就是在经历了20多年的沉淀后,它仍然还被源源不断的读者接受、喜爱到入迷之原因。经典都是在时间中被淘洗出来的,《白鹿原》在走向经典之路上接受着时间和读者的淘洗,这经典不仅是中国文学的,也是世界文学的。
  在今天,中国进入改革开放攻坚时期的大环境下,各种价值观念相互启发交错碰撞甚至对峙,文学给人们提供的力量已经越来越有限,同质化浅薄化低俗化作品到处泛滥,然而还有《白鹿原》这样的作品,让读者和文学爱好者可以当标杆来衡量或者充实自己的内心。还有陈忠实这样的作家,留给这个世界一方精神高地和心灵净土。陈忠实曾说过:“在我对艺术的感受,包括我的经历,包括我的创造欲望最为充沛的一段时间里,写成了这本书,基本没有留下什么遗憾。也许读者还有不满意的地方,但是我只能达到这个程度,五十岁时的程度,现在也没有办法再弥补。到现在为止的《白鹿原》,各方面的成绩,对自己是个安慰,很好的安慰。”
  此刻,陈忠实先生已经谢世,想到他身前为人为文的点点滴滴,看到悼念吊唁他的人络绎不绝,不禁想起古语:先生之风,山高水长,虽不能至,心向往之。他离开的损失现在才刚刚开始,我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影响将越来越大。我还相信,他已永生不朽,与三光同辉。
  2016年5月2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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