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看了最新的一期奇葩说。 这期的辩题是讨论该不该鼓励痛苦的绝症病人撑下去。 这是谈话氛围比较压抑的一期,毕竟谈的是生与死,也让场上的奇葩们谈到了自己与亲人的一些故事,渐渐地,也打开了我自己的思绪。 6年前对我而言是比较特殊的一年,从那一年起直到今天,我几乎会定期隔上一段时间做两种梦。 第一种梦是跟高考相关,什么重新回到高三备考,什么我考到了天津大学(因为我高中时的理想是天大),什么试卷上的物理大题都不会做,什么突然从课堂上惊醒发现原来现在我这一切不过是个梦……因为中学的时候我的物理化学成绩很糟糕,不论对高考成绩还是我的心理,都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一直是我心里的一个坎。 第二种梦就是跟爷爷相关了,那一年爷爷由于病症加上摔了一跤,磕到了脑袋,半个身子瘫痪了。我是从小被爷爷奶奶带大的,在我成长过程中他们给予了能够给出的所有的爱,我自己从小也不消停,小时候经常生病,他背着我四处求医,中学的时候我上完晚自习回来,他就在门口一直等着我,然后给我热饭……所以他是我生命中极其重要的一个人。所以,自他走后,我就永远像个病人。 爷爷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当时我在西安上大学,一开始家里人都没敢跟我说,是我跟姑姑打电话的时候察觉出来的。后来我回去在家照顾他,躺在病床上的他吃饭、说话都很困难,半夜的时候他身上感到难受睡不着,会持续发出低声的呻吟,让人很揪心,你明明知道他难受,却又不能替他分担难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难受,于是全家一起跟着难受。 最终他也没能熬过那个冬天,于大年初九离开了这个世界,他走的时候就在我怀里,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在一点点地降,脸色一点点变青,我哭的已经没有力气,有一种你站在阴阳线旁边,你想尽一切办法想把那个人拉回来,可是根本无力回天的那种绝望的感觉。 所以我有时候倒真的蛮希望我现在突然从课堂上突然醒来,收拾书包,回家跟爷爷讲我的这个梦:爷爷,我刚做了个梦,梦里面,我出书了,还给很多大公司上课耶…… 可惜这个话如今我也就只能在墓前跟他唠唠嗑。随后的这几年,我每次回到老家,放下行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墓地看望他,出发离开老家前的最后一件事也都是去墓地跟他道别,哪怕天气很糟糕。 因为不爱照相,所以爷爷没有留下很多照片,于是留给我的念想很有限。我记得刚上大学的时候,第一次开始拼命攒钱就是为了一个DV机,认识我的朋友知道,我刚上大学的时候穷的不得了,每周末还得出去兼职,不然下一周的吃饭都是问题,当时在游乐场兼职一天不过35块钱,生活特别拮据,而当时最便宜的DV机还得小1000块呢。所以我也一直在寻求更好的获得收入的方式,终于渐渐随着做家教等一些方式,觉得这个想法并不遥远,每一次拿到课时费,都觉得距离DV机近了一步。 为什么想买个DV机呢,因为老人当时身体已经开始不好了,所以我计划在来年夏天的时候,能带着爷爷奶奶到西安玩一趟,然后我能用DV机多留一些他们生活的、开心的、健康的片段永远珍藏起来。 在临近寒假的时候,我终于买到了那个DV机,我现在都很难用语言表达出来当时的那种狂喜。 但是人生残酷就残酷在于,有时候,你计划地明明挺好,可是,它就是让你来不及。 脑海里还在放映着怎么回去跟他们说的画面,就突然在跟我姑姑打电话的时候被我得知了爷爷病重的消息。不知道你能不能体会到,那种,你的很多美好的幻想、画面、期待,在一瞬间坍塌的感觉。 在家照顾爷爷的时候,大年三十晚上,我们刚吃完饺子,电视上播放着春晚的节目,虽然他跟我说话的时候还是含混不清,但是精神特别好,我用DV给他拍了一小段视频,也是至今唯一的一段。不过我在随后的日子里再也没有勇气打开过那段视频,一直专门尘封在硬盘里的一个文件夹里。 这几年随着阅历、读书的增多,很多东西早已经看的很开,动情的时刻虽然经常有,不过大多还是很平静,不漏声色。哪怕在我看奇葩说这期节目的时候,看到场上的人和观众哭的稀里哗啦,整个过程我也能一直很平静地思考,但直到快结尾的时候,高晓松在结辩的时候说了这样一段话: 就在这短短几秒,一股情绪突然涌来,于是一下子就泪崩了。 当我想写下这篇文章的时候折回去截这几句话,刚止住的泪又留下来。
我要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
由于经常讲课,电脑桌面经常会在调节或切换电脑时会不小心在大屏幕上显露出来,还经常收到学员拍照发给我调侃。 在我们那个地方的语言体系里,夸奖一个人的时候,如果想不到什么具体的词,就会用“厉害”来描述,而且还有好几种发音,包括爷爷奶奶在称赞别人的时候最常用的也是这个词汇。 于是我从小就觉得“厉害”是一个非常高的评价,在我从小的意识里,感觉如果我的成绩很好,我能代表班级参加朗诵比赛,我可以当班长……这些“战果”在我放学回家后告诉他们,他们会很开心、骄傲、自豪。 他们在事业单位里看门扫院,经常也受到一些不太公平的对待,我觉得我能比身边大部分人家的孩子优秀,能给他们争光,这是他们能获得的一种成就感。所以我从小但凡做任何事就有一种下意识: 我要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
上大学的时候,与一位学姐一起去参加比赛,回来的路上她说:老秦啊,不知为什么,跟你一起做事,有时候会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我感觉我这么懒的人,都被你带着跑起来了。 说实话,当时的语境里,我没有听出这句话是褒是贬。 在爷爷去世前几天,拉着我的手,跟我说的最清楚的一句话就是:阳阳,未来有一天娶了媳妇生了娃,记得带着一家子来坟前跟我说一声,你过得挺好,我就下面就安心了。 他最后的嘱咐,没说“等你有钱了”“等你成名了”“等你光宗耀祖了”之类的,而是一句简简单单的“你过得好”,这就是他最大的心愿。 那段时间当我真正地长时间陪着他的时候,我觉得我误解了他,我理解的“厉害”或许并不是他要的“厉害”。 他希望我能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或许不是总盯着自己的圈子,而是应该是多去一些地方,不见天之大,不知己之小,每去一个地方就知道自己有多渺小,也知道自己要变得更好; 他希望我能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或许不是以打败别人为准则,而是多接触一些很棒的朋友,让我清楚自己所要努力的路还很漫长,而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只有努力到达下一个远方,才有机会接触很棒的人; 他希望我能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或许不是给身边的人压力,而是成为朋友们一生的收藏。等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哪怕关系淡了,联络少了,大家有了新的朋友,也还能以“我有个朋友…”这样的形式想起我; 他希望我能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或许是用更好的姿态,迎接那个人来到我身旁,一起用喜欢的方式过完一生; 他希望我能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或许是哭过笑过折腾过,有自己封藏的故事,看一遍日落长河,安稳度过一生检验的时光; …… “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称不上是一种目标,因为既不具体又无法量化,说的其实很模糊。但却是一种力量,一种动力,一种方向。所以它冥冥之中让我坚信、坚持每天进步一点点。 从那以后我渐渐改变了看待这个世界的方式,也是从那时起我再也没有看过一本成功学的书,不必数着自己奋斗的时间,也不必非得将谁比作参考,而是“每天进步一点点”:平时多思考一点点,多尝试一点点,多读一点点,多参与一点点…… “努力比昨天的自己好一点点”,这可能看起来微不足道,但是随后我却不断发现,你永远不知道现在做的事会对以后有何帮助,只有当你做成一些成绩,日后回顾时,才会发现它们都是串在一起的,它们都是必然,不确定的努力竟然经常可以对抗不确定的未来。 爷爷的去世,曾让我觉得猝不及防,也让我理解了,人生有些事情,和努力不努力,也没有必然的关系。 岁月给予我的厚待,是分别后感悟到的更大的一个世界,他曾经对我的付出和教诲,一直影响着我成长的轨迹。我现在很多为人处世、做事原则、看待世界的方式都还有他的影子。 想离开的人,有千万种理由。 想陪伴的人,会赶也赶不走。 谢谢您,爷爷, 我会按照您对我的期待, 沿着更好的轨迹, 努力。 有没有哪句话,一直被你挂在嘴边? 如果有,相信它的背后,一定也有个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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