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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新世相的第126篇文章 一 当直播还没有开始爆发（也就是17TV上还没有一堆白肉）的时候，我们商议过要做一件事，后来因为太无聊而放弃了。 当时，全世界都在讨论挪威的“慢电视”，这是挪威一个电视节目，可以说无聊，也可以说洞察人性，比如，它们记录一列行驶的火车沿线的风景，拍了7个多小时，在电视上放，后来又花14个小时拍一只在房间里的鸟的活动，还直播了一次漫长的钓鱼，持续18个小时，第一条鱼花了3个小时才上钩。 这个人们能想到的最无聊的节目火透了。120万挪威人看了那列火车的节目，鸟的节目有300万人看，而挪威一共也就才500万人口。当时人们惊呼，为什么无聊变成了一种被强烈需求的消费品？ 我们几乎是立即意识到了这件事背后的价值。无聊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人无聊。而一群无聊的人渴望在一起，用别人的无聊打发自己的无聊，这件事情就叫陪伴。 于是，我们设定了一个看上去很有道理的计划，找一些人，拍他们一个人待着的无聊的场景，提供给那些无聊的互联网年代的人。我们计划了这样一些图景：一个女孩在图书馆看书看了一下午，这样如果你晚上要上自习，就可以把她的影像打开，放在身边陪着自己看书；一个女孩在床上给自己的脚涂指甲油，为了保证时间超过4个小时，她涂好之后再擦掉，再涂一遍，然后再擦掉；一个女孩吃火锅，当然，为了保证时长，得找个特别能吃的人才行；还要有一个人在玩手机，一直玩，不准动，头都不准抬一下。 这个计划被放弃了，官方理由是，无聊这件事肯定是挪威人特有的习惯，毕竟他们不需要工作也能有一大把福利金可以拿，还能整天在街上喝酒。但内心里，我对那个时候怀念，我们花整夜时间来琢磨别人多无聊，这件事本身是帮我们打发了无聊的。 我不是想当事后诸葛亮，但正如你所知道的，大概半年之后，直播出现了，一些女孩开着手机上自习，一些女孩开着手机涂指甲油，一些女孩因为不断对着手机吃东西成为红人。成千上万的人在看她们做这些事，并给她们钱。 最终还是有人给这个无聊的年代带来了它急需的东西。 二 用直播佐证我们生活在一个无聊时代的最好的证据现在出现了。一个号称史上最无聊的直播正在 B 站上进行，怎么说呢，两个镜头，其中一个里面是一些莫名其妙走来走去的人，另一个画面对着一缸金鱼和一个沙漏的特写，沙漏记录着它持续的时间，目前已经持续了10天。 很多二次元圈、B站上的知名UP主乱入加入直播进程 跟B站本身的员工一起 有表演节目 更多是在无聊中闲聊、发呆，完全没有台本，都是临场发挥。每过一会儿，就会有人点亮一台某次发布会后留下来的小米手机的屏幕。 每天超过两百万人在看这个直播。很多人是一边看一遍讨论着鱼缸里到底有多少鱼，实在没有事情干的时候，弹幕上大家在玩成语接龙。 有人说，这是一次“二次元圈年轻人趣味的体现”，但我觉得这个说法太夸张了。这就是一群无聊的人，把自己生活中每天都在上演的事情搬了出来。 从这篇文章一开始，我就没有把无聊这个词当成一个贬义词。事实上，很少有人不经历无聊的时刻，有些人，哪怕是每天在几个会上来回穿梭，也会觉得无聊。其实，相比正在看这个无聊的直播的人们，更多人只是在大家看不见的地方想方设法的打发时间。如果有人问这个时代最大的经济是什么，回答很可能是：无聊经济。 并不是一（万）个无聊的直播吸引了一群人，而是所有无聊的人呼吁了无聊的直播。 三 无聊这件事有更深的指向。它不只是一种生活挫败，更是一种精神气氛。 大概15年前，我听漫画家几米说过一句话。他说，什么是寂寞？一个人花很长看着鱼缸里的金鱼吐泡泡，这就是寂寞。 也许是因为我们已经不太敢用“寂寞”这么古老难堪的词，形容我们时刻感受到的那种生命空白，所以现在我们把这件事称作无聊。随之而来的是对这种人生处境本来面目的否定。人这种动物天生的矛盾是，被困在物理的身体里，却感受着无法触及的精神世界。但当“寂寞”被换成“无聊”，这个状态被肤浅化了，从一种庄严的感情变成了一种可有可无的外在状态。 我们不是无聊，而是寂寞。这不只是这个时代的问题，相反，这个时代以前所未有的丰富性试图解决这个古老的难题。 无聊直播本质上是什么呢？它完全符合关于俄罗斯方块的政治学分析。在苦闷和找不到任何大的满足感的情况下，戳一下，动一下，漫长的空白被切割成非常细碎的空白，然后用一系列非常细碎的事件填满这些空白。 看直播的人，会因为快速发生的微小的表情而停留，背后的心态是“很可能突然发生点什么”。这就是俄罗斯方块曾经给人带来的陪伴。 这也就是我们在生活中一直贯彻的原则。我们很少因为预期中的重大事件（比如期中考试）而准备下一步生活，更多时候，我们只期待看上去毫无波澜的生活中能发生点什么东西，一个很小的惊喜，一点小乐子，一点偶然性。 这种经常发生的小小的事件激励我们多活下面的每分钟和每一天，并且能够和巨大的永不停止的无聊相对抗。 这就是那些整晚上一动不动、只是偶尔抬一下腿就让观看者兴奋不已的女孩子所提供的价值。 无聊的我看着无聊的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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