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1958 年，小山村朝阳沟的乡亲们，兴高采烈地准备欢迎城里下乡来的高中毕业生王银环。  2 全村子数拴保家忙得最欢。谁都知道，王银环不但是拴保的同班同学，还是他未过门的媳妇呢。  3 日等夜盼，一晃半个月，还不见银环来，拴保娘常倚着门框，遥望村外的山路。一天，她正等得心焦，邻居二大娘来了。  4 二大娘哈哈地笑着说：“又想银环哩不是？”拴保娘只是笑。其实，昨儿她一夜没睡着，做梦都梦见银环。  5 拴保的妹妹巧真拿来了银环的信。信上说，为了下乡落户，银环和她妈足足吵了一夜。  6 第二天，拴保应约匆匆赶到城里。心急如焚的银环早就候在车站，一眼就在下车的人群里找到了拴保。  7 还没走出车站，拴保就急切地问：“你妈同意了没有？”银环满肚子的话不知如何说起，背过身偷偷拭泪。  8 鲁莽的拴保转身就要去找银环妈，银环拉住了他。拴保要银环先到朝阳沟再说，还埋怨她没决心。银环委屈地说：“没决心？毕业那时，女同学中报名的谁也没我坚决！”  9 他俩走出车站，一批出发下乡的同学围住银环，你一言我一句说个不停，有诚恳的批评，有热情的鼓励，更有殷切的希望。银环的心里像开了锅！  10 走了一段路，两个年轻人面前，又有一队新农民整装待发……  11 拴保说：“你看看人家！你啊，再犹豫，第三个五年计划都快完成了。”银环为难地说：“回家再跟妈商量商量吧！”拴保一急，扭头就走，临末还说：“你要去，我欢迎；你要不去，咱各奔前程。” 12 银环在路口徘徊着，沉思着，好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她向着拴保的背影赶去。 13 于是，这一对男女欢跑着，跳跃着，又赶回长途汽车站。未来在向他们召唤！ 14 这儿就是朝阳沟。重重青山巍然耸立，层层梯田绕着山腰，满坡的牛羊在坡上吃草，循着淙淙的水声找去，还能看到银链一般的山涧。多美啊，朝阳沟！ 15 王银环的心里洋溢着激情。她一路上兴致勃勃地辨认着地里的庄稼：“这是蓖麻，那是荆芥……”拴保一边哈哈大笑，一边纠正她，还要她到村子里可别再说这些外行话。 16 一座烈士墓矗立在村口。八路军烈士李建华领着战士们在这里与数倍的日本兵搏斗，壮烈牺牲。王银环虔敬地在心里默颂碑文“坚定不移，宁死不屈”。 17 党支部书记李来青正领着大伙儿在村头干活。银环走到乡亲们跟前，来青叔笑着迎上来，说：“来了？咱朝阳沟的人可盼着你哩！” 18 一阵风似的，巧真抢先奔回家报信：“娘，来了！俺嫂子来了！娘，这回可是真来啦！” 19 这三个手忙脚乱地张罗起来。拴保爹把茶壶、茶碗摆在桌上，又抱出一罐鸡蛋。拴保娘笑出声来：“你呀，乐糊涂了！” 20 拴保领着银环来了。银环羞答答地给拴保娘行了个礼，说：“娘，您老人家好吗？”拴保娘心里比吃蜜还甜，忙回答：“好，好！一年难生一回气，人家干部说我啥？哦，乐观主义。” 21 转身，她又给拴保爹行了个礼：“爹，您老人家也好吧？”拴保爹说：“好！庄稼人可结实，成天在地里，整年论辈子也不害个病。” 22 拴保爹是个种子迷。三句不离本行，他拿出珍藏的种子袋儿，向银环介绍：“听拴保说，你都学过植物哩、化学哩。我每年也选点五谷杂粮好种子，给，咱就来个土洋结合吧。” 23 拴保娘忙着要给银环做顿好饭，打发巧真去二大娘家借几个鸡蛋来。巧真说：“咱家不给嫂子留着一罐吗？”拴保娘说：“好几天了，怕不新鲜，快去吧！” 24 拴保爹到队部有事，拴保娘从灶房的小窗户塞出一个瓶子：“给，路过供销社打点酱油。” 25 二大娘串门来了。她从头到脚打量着银环：“咦——咦！比相片上还漂亮呢！你来农村啊，俺全村老少都高兴，我代表娘儿们家来欢迎你。” 26 银环来到自己住的屋子，这里，拴保一家不知整理打扫过多少遍，什么都是新做的。银环摸着厚实的新花被，她的眼睛湿润了。 27 第二天午后，银环正要下地，巧真跑来报告：“娘，俺嫂子她妈撵来了。先把俺银环姐藏到屋里吧！”拴保娘说：“上山下乡是体面事，藏啥哩？” 28 银环妈气冲冲地赶上，指着银环劈面就骂：“短命丫头你气死我，竟敢不顾羞耻来找公婆！” 29 吵吵嚷嚷的声音飞出院墙。拴保娘的声音在说：“亲家母，有话慢慢说。”银环妈顶了回去：“我的闺女不叫我说？”“那，吃罢饭再说。”“我不是给你要饭哩……” 30 银环劝妈进屋，银环妈死活不让，嘴里还嘟哝：“学校毕业就该当干部，到农村，你不怕丢人我还怕丢人！”银环说：“你说丢人我可说光荣。”“光荣？不成器！”“那是你思想有问题！” 31 银环妈到底没进拴保家门，一扭身进了女儿的小屋。她打量着屋里的陈设，还伸手摸了摸被子的厚薄。这一切多令她意外啊！可她还在说：“你掉根头发我也心疼，在城里找个小工作，也不来这山沟受苦。” 32 说着说着，她气来了，一把拉着银环往外拖：“快给我离开这老山窝！” 33 银环好不容易挣脱，银环妈拿起笤帚就要揍她。机灵的巧真抢过笤帚，尖着嗓子喊：“不回去，就是不回去！有本事你到法院告去！” 34 社员们闻讯赶来，二大娘好心地来劝解：“老嫂子，来送闺女？”谁知回话比冰还凉：“要往山窝里送，有一百个闺女也送出去啦。” 35 这可惹恼了山里人，大伙儿七高八低地数说起银环妈的不是。 36 支部书记来青叔来了。他严肃地批评了二大娘几个，又转过身，热情地向银环妈打招呼：“老嫂子，来啦？” 37 银环妈见了来青叔，忙转口说是让银环回家准备准备再来。来青叔趁势开导她：“新社会，谁家的孩子不上几年学，谁家的姑娘不读几天书？咱人老，脑袋这儿可不能老啊！” 38 银环妈哭着走了。她扔下了五元钱，也给银环扔下一句话：“你就是死了，我也不来看你。” 39 彩霞铺满天，歌声盖满坡。这是朝阳沟人一个平常的劳动日，却是王银环新生活的开端。 40 银环带着一股新鲜劲儿，越锄越有劲儿；拴保爹跟在后面，一面捡着银环锄掉的庄稼苗，一面给她收拾锄过的地。 41 收工了，姑娘们在山涧旁梳洗。拴保爹把拴保拉到一边说着悄悄话：“你给银环说说，这是咱队的实验田，别把队里的庄稼糟蹋了。要学，到咱自留地。” 42 拴保在路口等着银环。银环不无得意地说：“今天我不像个初来乍到的新兵吧？”拴保婉转地说：“这种地也像打仗，得先练兵练武艺。上咱自留地，我教教你。” 43 银环毫不服气，可是手里的锄就是没个准头。她与拴保换了把锄，谁知还是老锄掉庄稼。 44 银环泄气啦，哪想这看起来简单的庄稼活，干起来这样难！拴保热情地鼓励她：“不难，勤劳动就能突破这一关。”落日衔山，薄暮降临，拴保还在与银环谈着…… 45 几天下来，累得银环腰酸腿疼。拴保看她情绪低落，忙来安慰：“你看是不是换个轻活干？” 46 银环瞧着水中的漩涡：“我还没巧真挣的工分高哩。一个高中生搞这个工作，创造的价值太小了。”两人默默地走了一程，银环又说：“真后悔，当初没去考剧团，当演员。” 47 她懊丧地坐到桥上，说：“唉，这会儿要在城里，该看第二场电影了！” 48 拴保沉不住气了：“哎呀，我算看透你了！又想当演员，又想当医生，又说工程师多伟大，还说到农村更光荣。嘴上说光荣，真到光荣的时候，你又不想光荣了！” 49 小伙子，你太鲁莽了！思想工作哪能这样做呢？ 50 队里开始播种玉米了。银环的嫩肩膀第一次压上担子。多沉的水桶，多陡的山路！ 51 银环嫌长辫子碍事，气得把辫子盘在头上，姑娘们笑起来啦：“哎，都来看哪，银环姐想上头，当媳妇哩！” 52 银环窝住心头的火，狠狠地把辫子推下来，憋着气，又担起水桶。 53 二大娘担水过来，疼爱地说：“银环，一回担不了一桶先担半桶。别看你个子比巧真大，干活可没有她腰板硬。歇歇吧！” 54 二大娘这番话被银环当成讽刺，她憋了好久的眼泪簌簌地落下来了。“哐当”一声，水桶也摔了。 55 二大娘莫名其妙：“她这是摔谁呀？”边上的群众七嘴八舌地说：“摔咱们哩！”“你看多娇气！”“她担不动能怨咱？”“担不动就少担点儿呗。” 56 来青叔可不这样看。他问明了情由，说：“这有啥好议论？要是把银环说跑了，叫人家说朝阳沟的人多有本事，说跑了个下乡青年。看看，看看！” 57 二大娘赶忙分辩：“这我还不知道哩，就犯了个大错误！”来青叔开导二大娘：“万事开头难。人家离开城市来到山里，这就不容易。说话也得讲讲方式！” 58 二大娘爽爽快快地认了错，说：“来青哥，待会儿收工后，我去找银环交换交换意见。”来青叔忙着叮嘱：“你可不能用刚才那种态度。” 59 二大娘来到银环屋门口，正是银环大哭一场、思前想后心情矛盾的时候。 60 “银环同志！”二大娘直爽地认错，“我这个人哪……嗨，我这个嘴呀！”这使银环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忙说：“我水平不高，还是请你原谅我吧。”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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