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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从俗,不泥古:两种执笔法与三种调锋方法

 集韵居 2016-0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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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从俗,不泥古:两种执笔法与三种调锋方法

  柯小刚(无竟寓)讲稿

  2015年春季学期讲授于同济大学图书馆闻学堂

  柯雨晴(行云)组织录音整理、杨翼然校

  上次课讲过宋以前的三指单苞执笔法,跟现在流行的五指双苞执笔法不一样。讲过之后,很多同学有疑问。为什么单苞是古法执笔?大家可以去“同济复兴古典书院”微信公众号里找《书法入门:执笔,调锋,笔势及适合入门的碑帖》这篇文章,里面有很多古代图片可以论证单苞执笔是古法。

  当然,三指还是五指,单苞还是双苞,其实是无可无不可的。不是说一定要用三指单苞。宋以后发展出五指双苞自然也有它的道理。无论三指五指,共同的要点都在于稳实灵便。只要能做到稳实灵便就是好的执笔法,做不到就不好,其他都不重要。我们反对盲目从俗,也反对盲目复古。

  相对而言,对于宋以后流行的在高脚桌椅上伏案书写的姿势来说,五指双苞执笔是更容易做到稳实的,但却难免有一点僵,不那么灵便;三指比较灵便,但是不容易稳实。两者其实各有优缺点。所以,重点并不在于争论那个更好,而在于如何扬长避短。当你用五指的时候,你要注意增加自己的灵活度,譬如可注意手腕和手指的转动;用三指的时候,要注意增加自己的稳定度,譬如可注意笔杆和虎口的关系、执笔可以较低、手臂及肘腕距离桌面可以较低等等。两种执笔法还可以交替使用:三指写僵了,改成五指;五指写僵了,改成三指。还可以根据字的大小来选择用三指还是五指。总之,“执笔无定法”,要根据不同情况灵活处理,不宜教条。这里先不展开,一会儿还会回到这个话题。

  为了达到稳便的状态,每次写字临帖之前还可以做一些准备练习。我上学期在这里教书法的时候,课前甚至还带同学们拉筋、打坐。后来据说这样的行为不适合大学课堂,就算了。打坐之后,还可以在纸上做笔势练习,让全身关节,尤其是肩、肘、腕、指都活动开来,调到又放松又紧凑的状态。笔势练习是手腕转动调锋、手指捻管调锋、手腕摆动和手臂平动的综合协调练习,非常适合用来在写字之前“开指”(动作示范),以前讲过,不多啰嗦了。下面讲讲调锋方法。

  三种调锋方法及相关争论:转腕、捻指、顿挫

  首先,什么叫调锋?为什么要调锋?这是毛笔书法与我们日常熟悉的硬笔书写最大的不同,也是现代人写毛笔入门最需要注意的一件事。毛笔是软的,所以要调锋。在用笔的过程中,笔尖有时会跑到笔画的一边,成为侧锋。通过调锋,可以使笔锋保持在笔画运动轨迹的中间,这就是调锋,调中锋。

  毛笔的每道笔画痕迹都有一个或大或小的块面,而不只是一条线。这是软笔和硬笔最大的区别。硬笔你使劲按着写,它还是那个宽度。你提着写,它的面积没有太大变化。而软笔呢,你一使劲,它的面积就变大了;你提起来,面积就变小了。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就要注意一件事情,就是这个毛笔的尖锋在行笔的时候处在笔画的哪个位置?是在笔画的中间走呢,还是在笔画的侧面走?这个问题要反复提醒自己,形成自觉意识,再往后还要形成不自觉的潜意识。

  我反复讲过这件事,因为这是非常简单、非常入门、非常基本的问题。但现代学生特别容易忘记,因为从小形成了写硬笔的潜意识,没有笔锋概念。即使在现代有些所谓的著名书法家那里,还存在这个问题。他自然懂得中锋行笔的道理,但没有形成习惯,所以常常变成侧锋用笔而不自觉。自觉调锋的前提是手腕和手指的稳便,同时做到沉稳和灵便,不能漂浮,也不能僵硬,这样才能自如调锋。

  调锋方法除了手腕转动和手指捻管之外,还有一种更微妙的调锋方法叫做顿挫调锋。这个很难说清楚,必须手把手写一下才能让你感觉到什么是顿挫。用描述性的语言说,顿挫调锋就是笔管在原地“抖擞一下精神”,锋就调过来了。譬如说方切起笔的时候,竖切横走,横切竖走,切完之后要调整笔锋方向再行笔。这时候的调锋自然要用手腕或手指的转动(小幅度转动调锋主要用手指,手腕转动调锋适合大幅度的转折笔画),但同时,“寸劲”的顿挫是切笔见精神的诀窍。

  所以,调锋方法主要可分这三种:转腕调锋、转指捻管调锋、顿挫调锋。这三种方法的动作幅度是从大到小,越来越细微。而且,它们并不是相互独立的,而往往是联合使用的,在实际书写中很难分离。另外,写巨幅大字的时候,还可以加上转动手臂的调锋方法,乃至于转动腰身的调锋方法。不过,这并不常用,所以不必列为常用方法。

  在调锋方法上,很多人反对用手指转动笔管来调锋。他们强调调锋只能是通过转动手腕来调,不能转动手指捻管。这种意见其实无妨,只要他真的能通过手腕转动完成所有调锋动作即可。只是我怀疑,他不得不丧失一些更精微的笔意。反过来,有一个书法家孙晓云非常提倡转指捻管,只是讲得有点太过,招致很多人反对。其实,手指手腕的动作都是必须的,没那么大差别,不必硬分出个转指派和转腕派。

  孙晓云强调捻管调锋的古法仅限于古代所谓“指掌间的尺牍”小字,大字不适合。其实不尽然。我的体会是,无论大字小字,指腕转动都是并用的。转腕确实是适合写大字时的调锋,转动手指适合写小字的调锋。手腕比手指大,这谁都看得出来。但实际上,我发现无论大字小字都必须指腕并用。只不过写小字的时候手腕的动作幅度小一些,这是毫无疑问的。你如果写小字的时候,手腕的幅度还很大,那肯定是不对的,就失控了。写大字的时候你还坚持不动手腕,也不行。写小字的时候是以手指的转动调锋为主,手腕的转动调锋为辅。写大字的时候是以手腕的转动调锋为主,而手指的捻管调锋为辅。无论大小,都是指腕并用,大小各有侧重而已。这是我的体会。我这里没有教条,既不是转指派,也不是转腕派。我是指腕兼用派,外加顿挫调锋派。

  片面提倡顿挫和片面反对顿挫的人也都很多。在这个问题上,我又没有教条。我的实践经验告诉我,不分场合地一味顿挫是“老干部体”、“抽风体”,一味反对顿挫则易流于浮滑,难见细微处的精神,节奏感也容易单调,容易丧失觉知力,形成“疲劳驾驶”的书写状态。

  古今坐具、字体大小和执笔方法的相应变化

  无论是调锋的方法还是执笔的方法,我都强调最好使用宋以前的晋唐古法。不过,我并不提倡“恢复原状的复古主义”。我提倡写大字的时候,尤其是站着写大字的时候,用单苞执笔法。那我的一个朋友周之江就在群里问我,王羲之的时候写的字好像不大吧(我们现在有一个四百人的古典书画微信群,欢迎加入)?我说没错,王羲之的时候是小字,用单苞执笔法。那我现在反倒是提倡写小字的时候用宋以后的双苞执笔法,写大字的时候(明以后多见大字)反倒适合用唐以前的三指执笔法,这是为什么呢?这是因为我并不想固守什么古法,而是法古人所以为法,根据书写方式的变化而灵活采用适合的执笔方法。无论大字、小字,稳定和灵活都是我们要同时追求的。那么我刚才的主张中好像有一个和古人不一样的矛盾和错位,这是什么原因呢?

  我是根据今天的书写条件来寻找适合今天的书写方式,而不是片面的复古,也不是片面地跟从流俗的“五指双苞执笔法”教条。为什么我提倡写大字用三指,写小字用五指?因为这里面有很多变化。首先是书写的依托工具发生了变化。今天常见的高脚桌椅是从唐代开始从西域传到中国,宋代才开始流行,到明、清才大面积普及的。这个变化对书法的影响很大,所以我们先来说说坐具的古今之变。

  在一些古装片里,我们看到诸葛亮坐在高脚桌子前挑灯伏案,研究地图,运筹帷幄。这是不对的,因为那时还没有高脚桌椅。唐宋以前所谓“坐”有点像今天笼统说的“跪”。今人一见膝盖着地就很敏感,以为是“奴性”。像有些新儒家祭孔跪拜就被骂死。其实,在古人那里,“坐”本来就是膝盖着地的。至于屁股着地,那叫“箕踞”,反而是非常不礼貌的。虽然同样是膝盖着地,但屁股坐在脚后跟上叫“坐”,离开脚后跟直起身来才叫“跪”。因为直起身来显得高一点,所以又叫“长跪”(古人不说身高几尺,说身长几尺,高个儿叫“长人”)。所以,无论“跪”“坐”,古人的膝盖都是着地的,没有今人所谓“膝下有黄金”那么傲娇。

  古人跪坐在席子上,有时会有一个小小的“几”做支撑点。《礼记·曲礼》记载,古人侍奉七十岁以上的老人要准备两样东西:杖和几,而且铺席子要重席,这是古代对老人的优待。这个几特别小,比现在的香案还小,只起到支撑作用,有时也用来放食物。有不同说法,有人认为只在旁边支撑身体,有人认为主要摆在前面放东西。这个先不去管它,反正都不是后来那种又高又大的桌子,无法“伏案写字”。无论几的形制如何,它不作为书写的依托工具,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么,古人依托什么写字呢?我们早已熟悉了在桌子上铺纸挥毫,已经无法想象没有桌子怎么写字了。

  幸好汉代画像砖、晋唐绘画等材料还保留了古人书写的情景。从《洛神赋》、《女史箴图》等古画中,我们可以看到王羲之时代的书写是没有什么依托的:往往是左手握着一卷硬黄纸,呈45度斜坡之势,右手执笔书写。这个姿势有点像现代人一手拿手机,另一手在刷屏。孔子的时代是左手拿竹木简,右手书写。无论硬黄纸还是竹木简,都要有一个斜度,以便右手书写。这个时候,五指双苞执笔、手掌竖起、虎口朝上的执笔方法会显得非常别扭,无法书写。只有三指单苞覆腕执笔才方便(对“覆腕”的解释可参拙著《虞世南笔髓论注》)。现在有些书画家也是站着,在墙上创作,跟西方画家创作油画的方式很像。而西方油画也是用类似三指单苞的方法执笔,因为这是符合人体工程学的自然姿势。

  从宋代开始,来自西域的高脚桌椅开始流行普及。人们的坐姿发生了相应变化,写字姿势也发生了变化。人们开始把纸平铺在桌面上。这时,坐在椅子上伏案写小字时,如果还用原先的三指单苞执笔法写字,就会感觉很别扭(站在桌前写大字则刚好相反,只是那时还很少写大字)。所以,随着高脚桌椅的逐渐流行,五指双苞执笔法也逐渐取代三指单苞法,开始成为主流方法。以至于当苏东坡还固守单苞古法的时候,会受到时人的耻笑。

  知常达变,找到适合现代生活的书写方式

  使用五指双苞执笔法需要满足以下三个条件才是便利的:一、有桌子,可以平铺在桌子上写字;二、有椅子,人坐在椅子上写字;三,使用毛笔这样的软笔。这三个条件都要满足,才方便用五指双苞执笔法,方便手掌“竖起来”,虎口朝上,写相对小的字。

  古人因实用原因确实主要写小字,很少写大字。不过,我倒是提倡今天多写大字,尤其是初学者在入门阶段应该多站着写大字。在这个问题上不宜泥古,要根据时代的变化而调整。今天写字已经不再是一种日常工作,也不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而是成了一种专门的修养或者休闲。在这种情况下,写大字比较容易入门,也比较开心、舒展。当然,要想写到更精微,可在大字基础上逐渐学写小字。

  我们现在的生活是在小空间里展开,做什么都是很紧张、很局促,那么在工作之余放松自己,写写书法,就非常适合写大字。站着写大字是非常休闲、非常轻松、非常顺手的,尤其对于初学者来说,精微掌控力还不好,可以先从大势入手,“先得其大体”,然后逐渐深入精微。初学者可以先学习站着写巴掌大的字。大字有利于先把架子拉开,不要一开始就很局促,发展潜力受限。而且,一起步就写小字的话,如果不得法,现代人很容易写得腰酸背疼,气机郁结,不利于养生,反生祸患。古人生活空间较大,宽裕悠游,生活节奏舒缓,又从小习惯写毛笔,所以写小字没有阻塞气机的隐患。现代人就不同了。平时工作生活就很逼仄急促,写字修养不妨从大字入手,更容易宽舒顺气。

  另外,从技术角度讲,初学写大字,笔法若有不到位的地方,字的缺点也容易暴露出来,有利于自我认识、改进。写小字的话,笔法容易蒙混过关,看不清楚缺点,不利于改进。总之,现代人初学适合写大字。而站着写大字则显然用三指单苞执笔法更便宜,因为站着的时候体位比较高,手腕适合放平(所谓“覆腕”),虎口朝前。这时,即使使用五指执笔,也会与清代以来引以为教条的“双苞法”不同,而是类似三指单苞法的形式。如果用虎口朝上的所谓“五指双苞执笔法”站着写大字,会感觉到非常别扭拘谨,写出来的字必然板滞不化。

  所以,我们既不要一味复古,也不要一味从俗,而是要结合现代生活状态、书写条件和古代书写经验,全面综合考虑,得出“通古今之变”的合宜方法。结论很简单,就是:使用桌椅坐着写小字,建议用宋以后形成的五指双苞执笔法;站着写大字,建议用宋以前的三指单苞执笔法。理由也总结一下:今天在桌上写,小字三指难垂直,大字五指腕别扭。晋人小字三指,前提是有几无桌,左手托纸,斜立于前,故右手三指便之。今人大字宜三指,因为站立桌前,纸平放桌上,故三指便之。今人小字宜五指,因为坐于桌前,纸平放,五指执笔,虎口向上,利笔垂直纸面,运用自如也。

  上面讲调锋和执笔法,时间长了点。本来不需要解释那么多的,只是我发现在微信里一讲,引起了很多质疑,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多解释一下。这里有的同学可能是零基础的,其实比较好教。但我有责任告诉你,我教的方法可能不一定符合流行的见解。我先要给你打个预防针,免得你学了两年,本来写得已经不错了,结果到外面去说:“哎,我是柯老师的学生,我来献献丑。”你一拿笔,人家就说:“你还真是献丑,连笔都不会握。”你说:“没有啊,一开始,柯老师这么教的。”“哦,你那个是什么老师啊?”所以,我得先告诉你这一点,方便你如果有担心的话赶紧退课,不要跟我学了,免得耽误你。

  有法与无法,有心与无心:书道三境与初学阶段的任务

  在进入临帖实践环节之前,还有点理论学习时间,我们再来读一段虞世南的《笔髓论》。上节课实际上只是解释了第二章的题目两个字“辨应”。这节课来读“辨应第二”的章句:“心为君,妙用无穷,故为君也。手为辅,承命竭股肱之用,故为臣也。力为任使,纤毫不挠(一说挠通扰,所以我念成扰),尺寸有余故也。”中间省略一些,因为现在我是节选出跟“笔法与心术”有关的章句带大家读一下。“毫为士卒,随管任使,迹不拘滞故也。字为城池,大不虚,小不孤故也。”这些是从“辩应第二”中节选出来的话,我们一起来读一下。

  大家看我的注解。第一句:“心为君,妙用无穷,故为君也。”注:“心主神明……”心主神明是哪里的话?《黄帝内经》里面讲的。“心者,一身之大君也……”心是一身的主宰。所谓自由或做自己的主人取决于心。自由就是由自己,那么究竟哪个才是自己呢?你的感觉?习性?你的冲动?欲望?你的手脚、脑袋、肚子?还是你的心?这些都是你。那“自由”或者说“自己能主宰自己”,究竟是自己的哪一个部分,能够代表你主宰自己?

  所以,“自由”或者说“自己主宰自己”这个话,说起来很简单,仔细一想却糊涂了。所以在《笔髓论》这里,它就区分了心、手、力、笔管、笔毫、写出来的字等等这些不同的环节和元素。在这些不同的环节里面,一定是心要能起到一个主宰的作用,而不是让手上的习气主宰心。意在笔先,笔跟着心走,而不是心跟着笔走。“所谓自由或做自己的主人,即在以心为君,统领四肢百骸。为君之道在修心,修心之要在虚静,以映万物,操而不累,持而不執,故其用无穷,其妙无方。末章契妙第七复申述之。”到“契妙第七”的时候,这个问题会讲得更详细。

  “手为辅”,这个手是辅佐,是宰相。相傅之官在中医里是什么?肺。肺为相傅之官,肺主皮毛。就好像国务院总理,他要把国家治理能力遍布到城乡每个角落。写书法的时候,手就相当于中医里的肺,是一个最重要的辅佐,辅佐君主。君主是谁?君主是心。“手为辅,承命竭股肱之用”,股是大腿,肱是手臂,“股肱”就是“得力臂膀”。还有一个词叫“爪牙”。“股肱”和“爪牙”以前都是褒义词。“八元八恺”之于舜,姜太公之于周武王,都是股肱爪牙。在书法里,手之于心就是宰相之于君主,“承命竭股肱之用”。

  《尚書·益稷》:“臣作朕股肱耳目。”王羲之说“意在笔先”,杨雄说“书为心画”,都是在讲书法中的君臣关系。手写出来的笔画应该是从心里流出来的象。手听命于心,乃出心画。如果手不听命于心,那写出来的作品叫什么呢?叫“手纸”。我读博士的时候,有个同学跑到日本去读书。读了几年回来了。我问他:“你有什么成果吗?”他说:“有啊,最重要的成果就是带回了学位和手纸(论文)。”“手纸”在日语里指论文。现代学院的所谓论文确实跟手纸差不多(众笑)。

  当然,有的同学会有疑问:我们都听说过“无我之境”、“无意之作”是艺术的最高境界。“手听命于心”、“意在笔先”是不是太着相了?这个自然没错。不过,如果有老师一上来跟你们讲这个,那又太早了,是有害的。我们一开始不会书法,什么法都不懂,也不会用心,下笔也没有什么笔意。这时要学法,笔法和心法,以及笔法和心法结合而生的“笔意”,学习意在笔先,我手写我心,这是第一步,必须经历。

  接下来会进入一个相对稳定的时期,有一定心力和稳健笔法,能运用自如了,但往往也是习气最重的时候,作茧自缚,很难突破。最后,第三个阶段才是破茧而出,重新回到无法、无心、无意的状态,只是在这个“无”中自然蕴含“有”,是“若有若无”的“无中之有”。这种存在状态就是“气化”、“一片化机”、“生气盎然”。到那个时候,书画工夫才叫到家。当然,这是可期不可求的。能达到第二个阶段就很了不起了。目前,我们初学阶段的任务是学习心法和笔法,体会各种笔意,争取能自由命意,用笔如意。

  所以,在我们目前的初学阶段,一方面要知道整全的“登山路线图”,另一方面又切忌好高骛远,一定要沉下心来,老老实实地搞明白什么叫中锋?什么叫侧锋?怎么个转腕调锋?怎么个捻管调锋?怎么个顿挫调锋?怎么个三指执笔?怎么个五指执笔?怎么个单苞?怎么个双苞?怎么个起笔藏锋?怎么个露锋?行笔速度的快慢如何调节?方折怎么写?圆转怎么写?怎么收笔?怎么空中逆起、空中回收?一笔一笔之间怎么连带?怎么呼应?怎么避让?怎么穿插?章法上哪里疏、哪里密?行距如何、字距如何?如何落款、盖印?把这些技术细节都搞清楚。要做到每一笔,每一个时刻,都是心在主宰,意在主宰。先要进入有我之境,不是乱来的,不是失控的,先要学会控制,把控制力提高。等到这一切运用自如了,你所有的笔法和动作都成为一种无意识的“良知良能”之后,“无我之境”、“无心之书”就在前方等着你了。那不是你求来的,是修来的。所以,虞世南说:“故知书道玄妙,必资神遇,不可以力求也”(《笔髓论·契妙第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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