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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公刘在忻州 2016.3.20

 BD3VD 2016-05-20

诗人公刘在忻州


 张六金

  今年是当代著名诗人公刘离开忻州的第三十七个年头。公刘先生1970 年7 月从省城太原来到忻县(今忻府区)庄磨镇的下冯村插队落户,后又到当时的忻县文化馆工作,1979 年1 月离开忻州调到安徽省文联,主持《安徽文艺》杂志社工作。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是公刘创作的第二个高峰期,此期他的诗歌在全国达到了最高水平。2003 年1 月7 日,诗人公刘告别了这个世界,走完了他76 岁的人生历程。

  公刘先生在忻州的9 年,是刻骨铭心的9 年,那时我们的国家正处在文革时期,社会上极左思潮泛滥,公刘先生虽然摘掉了右派帽子,但依然遭受着不公平的待遇,再加上当时的物资匮乏,生活的艰难可想而知。好在忻州人淳朴善良,对公刘给予了多方面的关照,使他虽处劣境但心情舒朗,公刘先生也把忻州人当作自己的亲人,为乡亲们传授知识、疗疾治病,把忻州当做第二故乡。

  1970 年7 月,公刘带着女儿小麦下放到山西忻县庄磨公社下冯大队当农民。女儿也进了那里的乡村小学,同时也取消了城市供应。最让诗人愁苦的就是口粮不够吃,当时庄磨一带,一个劳动力一个工分值只有两毛多,一年只能分到一两油。其时四十多岁的公刘干的是苦重的活儿,肚里又无油水滋补,饭量大增。在深翻地和修大寨田的日子里,他就着一根生葱每顿能吃六个窝头,每个二两面,一天下来就是三斤六两!这个时候还得靠女儿爬树捋榆钱、摘槐花,像本地大多数农民一样,掺在粗糠搅拌的玉米面里吃。至于下地去挖甜苣、野菜更属平常事。后来小麦和小伙伴们认识了一种叫“地窟乱”的野菜,这是一种低等的藻类苔藓植物,大多生长在荒滩和乱坟岗上。小麦从小胆大不信神、不怕鬼,哪也敢去,这些山地野菜也就成了他父女那时的救命粮了。

  公刘在这里一“改造”就是五年。在下冯,公刘种过地,栽过树,伺弄过菜园子,还管理过粉坊。平日里稍微得点儿空闲,他就四处拾粪,把空场院、石灰窖改成了沃土良田。第一年种葵花,最大的葵花盘子有脸盆那么大,收秋时却连一粒籽儿也不敢留,全数上交,第二年,改育杨树、榆树、槐树。公刘劳动不偷闲,不惜力,又自学过一点医术,帮助不少乡亲治好过病,乡亲们记在心里,他们晓得“刘老汉”是个有学问、落了难的好人,因此,不仅从未歧视过、难为过他父女俩,明里暗里还多有帮衬照应。倒是公刘自己,对乡亲们送来的东西一概婉谢不收。唯一的一次破例是,有一次小麦过生日,好心肠的房东大娘送来三个熟鸡蛋,公刘收下了。他心疼女儿,他感到内疚,可那时,他这个爸爸穷得连一个鸡蛋也拿不出。

  1974 年,公刘被抽调回忻县文化馆,工作在那里也住在那里。他的工作名义上是看稿子,实际上是打杂:看门守馆,接电话,烧开水,布置橱窗,下乡……什么都干。忻县文化馆在老城的北街,原为金代大诗人元好问祠堂,每到晚上,特别是周末的晚上,人们纷纷骑车回家去了,馆里顿然一片寂静,古老的建筑显得阴森森的,人们都说这院子不大平安,晚上常有响动,有时还有扣门窗的声音。有好心人规劝公刘:不要太晚了,早点把门关好,早点睡,如听到什么动静千万别管!这一夜公刘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一首《寄冥》的诗,一气呵成:

  难道命运是我的后娘?

  为什么我到处都遇凶险?

  无神论者!可害怕鬼吹灯?

  如今请面对超自然的考验!

 

  一霎时电灯通明,银光耀眼,

  电灯下有谁们嘤嘤啜泣、喁喁相劝?

  我急忙披衣起床靸鞋出巡,

  顺手还抄起了一张握惯的铣。

  ……

  如此的异象几次三番重演,

  渐渐地我也就感到了厌倦,

  人世间的惊骇痛苦已经够我受了吗,

  何必再过问那九泉下的心酸?

  这首诗是他在忻州那段岁月的心情写照。公刘在艰难困苦的生活环境下苦中作乐,与命运做着不懈的斗争。到了1978 年,公刘的状况有了好转。春天来了,他在门前辟出一小块空地种上花草。为增添肥力,还拾来好多骡马粪,建造了一座立体小花园,最低一层是蝴蝶花和太阳花,往上一层是金针花,再上一层是大丽菊和美人蕉,最高的是牵牛花和刀豆。清朗的夏夜,爷儿俩坐在小花园前纳凉,透过疏疏的花荫,遥看一弯皎月、满天星斗,那是难得的、梦幻般的好时光……

  1984 年4 月的一天,已是全国著名大诗人的公刘,又回到了他的第二故乡忻州。这是个春暖花开的季节,农田里遍地响着耧铃。公刘此行首先想探望的就是下冯村的乡亲们,再就是看过五年大门的元遗山祠堂(文化馆所在地),然后再去太原和榆次。火车到达忻州后,时任忻州地区文联的领导杨茂林等早已在车站等候了。在驶往宾馆的路上,诗人对忻州的飞速变化啧啧称赞,这已是十五年的间隔了。

  4 月25 日,诗人回到忻州的第二天,便不顾长途旅行的劳累,怀着激动的心情,应邀在城区二百多名文学爱好者的座谈会上讲学。

  为了显示庄重,到会前他特意刮净胡须,穿上笔挺的咖啡色西装,还系了一条崭新的领带。在座谈会上,诗人援引了唐人刘皂的一首七绝:“客居并州已十霜,归心日夜忆襄阳。无端更渡桑干水,却望并州是故乡。”他说,我今只改一个字,把“并”改成“忻”,“却望忻州是故乡”,这首诗就是我的意思了!他还说:“我在忻州待了近十年,我感激忻州人民!忻州人民对我的教育很大,当然其中包括爱护和帮助,我把忻州当作第二故乡,这是感情所系!”公刘走进市文化馆先后住过的两间小屋时,望着那熟悉的窗棂,熟悉的顶棚,熟悉的桌椅床铺,触景生情,百感交集,不由得两行热泪盈出眼眶。这时在院子里的朋友又大声呼唤,让他去院子里看看他种的黄花菜。公刘急忙跑出去,啊,竟然分成了六畦!他记得,原先自己种的时候只有一大丛,经过乡亲们的松土、施肥、浇水,金针花茁壮成长,每年都要开不少黄花。金针花又名萱草,古人云," 萱草可以忘忧"。而在忻州的这段时光,公刘并不想忘记。这些情节后来公刘在《还乡记》一文中都有详尽的记述。

  2015 年的8 月1 日,笔者专程到庄磨镇的下冯村这个当年公刘下放的地方去采访,沿着村村通公路驱车进了下冯村,时值中伏,天气炎热,但一行行整齐的树木,一排排新修的房屋,折射出一派新农村的气象,使人格外舒爽。公刘先生记诸笔下那荒芜落后的山村景象早荡然无存了。我们找到公刘先生曾经的房东陈根龙的弟弟陈志龙的家,听说我们是来了解公刘先生的,主人热情地接待了我们。陈志龙今年55岁,当我向他们告知公刘先生已于2003 年去世的消息后,志龙夫妻俩唏嘘不已。“老刘是个好人啊”,他们重复说着这一句话,长满老茧的手不断地搓着,眼里满是不舍。诚哉斯言也!公刘,这个取自古老的《诗经》又响亮于新中国诗坛的名字,是忻州乡亲们心中永远不朽的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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