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王文治 “姓名,性别,年龄,职业!” “刘狩,男,14岁,学生。” 漆黑的审讯室里,光明仿佛无法透过铁门的缝隙照射进来,里面唯一的几点光芒,是两双对视的眼睛。 “为什么要烧贾争意家的房子?”中年人质问。 “他们打了我。”名叫刘狩的少年回答。 “他们打你,为什么打你?”中年人又问,语气中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这你得问他们,不是吗?”少年反问。 “嘭!”中年人狠狠的拍了拍桌子:“老实点!我现在是在问你。” 刘狩似乎被中年人的动作吓的抖动了一下身子,很快又恢复了原状:“或许他们觉得我好欺负?” 语气不是很肯定。 “他们打你,你为什么不报警?”中年人又问。 “报警有用吗?”刘狩反问。 中年人被这平淡的一句话竟是噎的说不出一句话来,过了好久,才开口说:“即便他们打了你,也没必要烧他家房子吧,蓄意纵火可是重罪,要判刑的。” “他被烧死了吗?”刘狩又问,见中年人竖起眉毛,又欲发作,连忙说:“他们还辱骂了我。” “辱骂你什么?”中年人很是不理解少年的心理,按照面前少年的意思,纵火的主要理由竟然不是挨打,而是挨骂? “他们说……”刘狩不自觉的捏紧了拳头,那双在这黑暗的审讯室里显得有些光明的眸子中,好似突然增添了几分火光:“他们说我有娘生没娘养,是个野种。” “仅此而已?”中年人皱了皱眉。 “可能还有更难听的,没记住。”刘狩说。 “一面之词,无凭无据。”中年人似乎懒得再与这个瘦弱的,满身是伤的少年人多说些什么,起身道:“今天就到这里,好好反思一下,不是谁家的房子都能随便烧。” “他被烧死了吗?”刘狩又问,回答他的,是“嘭”的关门之声。 刘狩那双闪着光亮的眸子,仿佛在此时暗淡了下来,渐渐被周围的黑暗所吞噬。 “队长,什么情况?”青年人问中年人。 “没教养的小子。”中年人骂骂咧咧:“还好贾争意昨晚去网吧上通宵,没闹出人命,贾争意的父亲可是人大代表。” “那意见怎么写?”青年又问。 “态度恶劣,蓄意纵火,情节严重,性格存在缺陷,建议遣送少管所进行改造!”中年人回答。 “队长,出事了!”青年急匆匆的跑进办公室。 “怎么?少管所那边不同意接这小子?”中年人微微皱眉:“还是贾老师不愿意善罢甘休?” 这是中年人听到“出事了”三个字以后,中年人想到的两种可能性,少管所如果不愿意接,那就是名额问题,少管所需要资金维系,所以每月的少管进入都是“名额有限”,最不愿意接受的就是刘狩这种无法联系上监护人,情节又不算特别严重的少年犯。 至于贾家不愿善罢甘休?那就得自己当着贾家人的面好好教训教训那个叫刘狩的小子了,可是,这事也不好办,教训的狠了,怕被抓到尾巴,教训的轻了,贾家人都不会开心。 “不是。”青年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是贾家那小子,竟然把打人的视频传到网上去了,现在网上都在讨论。” 中年人闻言,手上的茶杯险些摔到了地上,怒道:“这小子怎么这么无法无天,犯了事还沾沾自喜,他是自掘坟墓,让我们给他背黑锅!” 青年人讪笑一声:“这点,大家都得体谅,贾老师家庭不合,经常和妻子打闹,可能潜移默化影响了贾家小子,之后又离了婚,小孩子能有什么错呢,见样学样而已。” “也是,小孩子能有什么错呢。”中年人点了点头。 似乎在此时此刻,中年人和青年人都是天底下最善良,最大度的人,把他们的体谅和怜惜,毫不吝啬的施给了这个名叫贾争意的孩子身上。 又是想了许久,中年人才缓缓开口:“压一压,把事情压一压,找些媒体,说这件事情还在调查,给下面也下封口令,不要把纵火的案子和这个扯到一起。” “这样能行吗,队长?”青年将信将疑。 “没事,现在网民这尿性,过两天就忘了。”中年人这句话似乎也说通了自己,放松的重新拿起了茶杯。 第二天。 “队长,好事,好事!”青年火急火燎的冲劲办公室。 “毛毛躁躁做什么!”中年人有些不悦。 青年人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邻局的破获了一起拐卖儿童的案子!” “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中年人更是不悦。 “在他们逮捕的犯人名单里,我看到了刘狩父亲的名字!”青年喜不自胜,语速也提升了许多。 “哦~”中年人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想出了利害关系,沉吟片刻,便问青年:“这案子,我们有没有机会抢过来?” “不可能吧,毕竟我们没有提供什么帮助。”青年人摇了摇头。 “那这样,你去出一份报告给市上,详细的说明刘狩和这个人贩子的关系,然后隐晦一点的提出因为刘狩被捉拿归案,我们掌握了一些线索,他的父亲又是气急败坏,才导致被抓!”中年人沉稳一笑,仿佛成竹在胸。 第三天。 “队长,少管所的车来了。”青年对中年人说。 “好,把刘狩那小子押去吧。”中年人点了点头,头也没抬的问:“对了,那个报告,市上有没有什么指示?” “暂时没有回应。”青年回答说。 “那就先不管,毕竟领导都忙。”中年人摆了摆手,青年点了点头,走出了办公室。 一个小时后。 “队长,出事了!”青年人又是气喘吁吁的冲进办公室。 “怎么,是市上不同意我们抢功?”中年人想了想,倒吸了一口凉气:“还是那视频的事情又被炒热了?” 这是中年人想到的最坏的两个结果,不过这也不是完全没有对策,如今所有网民都憎恶人贩子,大不了鱼死网破,把刘狩和那人贩子的关系捅到网上去,舆论嘛,只要掌握好群众的心理,还是很容易控制的。 青年人摇了摇头,来到中年人耳边低声说道:“那个……刘狩的父亲身份好像不简单,是戴罪立功的邻局内应,刚才市上发文,点名表扬了,下午还要开表彰会,市上媒体都会过去。” “咚!”仿佛无形之间,有一个大锤狠狠的砸在了中年人的头上,让他头脑发晕,呼吸急促。 “队长,你没事吧?”青年关切的问。 “不碍事。”中年人摆了摆手,对青年的语气软化了几分:“小李,叔这辈子不求人,这次求你一次,帮叔顶个罪。” “可是……”青年人吓了一跳。 “放心,叔就让你当一次临时工,等风头过去了,叔一定把你调到好单位去!”中年人一拍桌子,语气笃定,没有给青年再次讨论的机会。 少管所的车在马路上走走停停,在车流间穿梭,似乎它的未来都不由他决定,也似乎除了它自己,再没有一个目光会去关注他。 少年坐在车上,双眼不再存有一丝光亮。 (图片来源网络) ◆◆◆ -作者- 王文治,笔名汪眸,1990年3月28日出生于陕西西安,毕业于南京师范大学,西安作协会员。已出版长篇历史小说《文人无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