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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尼亚的电影里 恋人吵架也要捎上奇奥塞斯库

 真友书屋 2016-05-21


北京罗马尼亚文化中心罗马尼亚电影资料馆日前在京成立,罗马尼亚电影资料馆将与中国电影资料馆合作,定期放映重要的罗马尼亚电影,既包括中国观众耳熟能详的经典老片,也包括在各大国际电影节屡获大奖的“罗马尼亚新浪潮”电影。


对于研究罗马尼亚电影的我而言,今年戛纳电影节的最大看点当属罗马尼亚新浪潮两位主将的正面交手:克里斯提·普优的《雪山之家》和克里斯蒂安·蒙久的《毕业会考》。两部影片均入围主竞赛单元。虽说一个国家有两部影片入围戛纳主竞赛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对于罗马尼亚这样一个全国仅有74家电影院、年产10余部电影、总票房折合人民币不到4亿的国家而言,确乎是难得一见。“罗马尼亚新浪潮”到今年已经是第12年了,风水轮流转,今年罗马尼亚新浪潮会迎来大结局吗?

《雪山之家》

《毕业会考》


按照罗马尼亚已故著名影评人阿列克斯·利奥·谢尔班的说法,“普优播下了种子,波蓝波宇浇了水,蒙久摘走了果实。”

细说从头的话,这场“最新的新浪潮”要追溯到2005年的戛纳电影节。那一年的“金棕榈”是达内兄弟的《孩子》,但风靡戛纳的话题作品则是普优导演的《无医可靠》,该片获得了“一种关注”的最佳影片奖,并在此后横扫各国影评人的年度十佳榜单。2006年,波蓝波宇的《布加勒斯特东12点8分》获得戛纳金摄影机奖,米图雷斯库的《爱在世界崩溃时》获得“一种关注”的最佳女演员奖。到了2007年,蒙久在强手如林的60周年金棕榈大战中,凭借自己的第二部长片《四月三周两天》爆冷登顶,英年早逝的内梅斯库的遗作《加州梦想》拿下“一种关注”的最佳影片奖。罗马尼亚电影风头一时无两,“罗马尼亚新浪潮”作为一场电影运动或电影流派应运而生。

《爱在世界崩溃时》

《无医可靠》

有趣的是,每有人宣布“罗马尼亚新浪潮终结了”,马上就有罗马尼亚电影获大奖:2008年就出现了这种论调(其实那一年柏林的短片金熊奖和戛纳的短片金棕榈奖也都被罗马尼亚电影获得),2009年波蓝波宇的《警察,形容词》就获得了戛纳“一种关注”的评委会奖,次年弗洛林·谢尔班的《口哨》获得柏林评委会大奖。2011年,又有人宣布罗马尼亚新浪潮“退潮了”,结果2012年蒙久的《山之外》在戛纳拿下最佳女演员和最佳编剧奖,并入围奥斯卡外语片短名单。2013年,内策尔的《孩童姿势》更是获得柏林“金熊奖”。 2015年,拉杜·儒德的《喝彩》获得了柏林最佳导演奖,波蓝波宇的《宝藏》获得戛纳“一种关注”单元的“一种天才”奖。

《山之外》


《孩童姿势》


戛纳历来“求新奇”,柏林素来“讲政治”,长期在世界电影史上处于边缘地位的罗马尼亚电影因为自身的艺术突破和政治话题而脱颖而出。

罗马尼亚1989年剧变以来,随着国有电影工业体系的瓦解,电影产量从年产30余部逐年急剧下降,到2000年终于没有故事长片生产,成为一个颇富意味的“罗马尼亚零年”。而2001年,在瑞士学成归国的普优以处女作《无命钱》一鸣惊人,提供了一种全新的电影语言:这包括手持长镜头(35mm焦段的)、自然光、“一天一夜”的集中叙事,以及生活化的台词和表演等等。这种“极简主义”的电影随着《无医可靠》的获奖而成为了某种“公式”、“语法”和“解决方案”,被罗马尼亚导演们纷纷效仿并沿用至今。另一方面,最初几部获得世界关注的电影,或多或少地都与“社会主义历史”、“剧变时刻”“后社会主义现实”有关,其中有着或直接或隐喻的丰富政治话语和阐释可能。

随着蒙久的戛纳登顶,这套电影语言也被国家电影中心主导的创投竞赛“体制化”——罗马尼亚电影人上至70岁的元老,下至20出头的新人,都要仰仗国家电影基金的资助,而创投竞赛的评审机制又极度依赖于电影节的口味,最终导致了某种特殊的“罗马尼亚风格”——也有论者称之为“普优主义”。一时间手持长镜头蔚然成风,就连情侣吵个架也得想办法提到秘密警察和齐奥塞斯库……所幸近年来这一风气有所好转,以普优为首的“电影作者”们纷纷尝试自我突破,比如“山区古装骑行之旅”的《喝彩》——有评论称之为“罗马尼亚版《聂隐娘》”——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拉杜·儒德的前两部电影都是“一下午”、“一上午”的当下故事,这次不仅故事突破了“一天一夜”,而且是制作精良的古装片。有论者称“一旦罗马尼亚新浪潮的导演们转变了电影方法,不再用极简主义来处理社会现实问题,我们就可以宣布它终结了。”


《喝彩》

不过在我看来,罗马尼亚新浪潮背后的经济因素更值得讨论。罗马尼亚的《电影法》完全沿用了法国的体系,国家电影基金并非做慈善,而是以十年为期,用影片收益分成来偿还投入。期满未能偿清资助额,国家电影基金将托管影片的盈利权,直到偿清为止。据我了解,2001年以来受到电影基金资助的影片中,仅有拉杜·蒙塔努的《郁怒》偿还了全部资助。鉴于罗马尼亚国家电影中心从来没有公布过财务报表,我们也未能得知这些影片的进一步情况。

无论如何,“罗马尼亚新浪潮”至少说明对于好莱坞占据绝对主导地位的前社会主义国家而言,国家通过资助艺术电影创作能够盘活电影市场——2007年起,罗马尼亚电影市场逐步回暖,1989年以来持续下降的观众人次逐步回升。同时,它也提供了一种为欧洲许多国家竞相参考的资助体系。更为实际的是,“罗马尼亚新浪潮”确实提供了一种青年导演藉艺术电影进入电影工业的方式,在与国家体系和国际电影节的博弈中寻找到自己的位置。

若说“罗马尼亚新浪潮”的艺术贡献,首先是它对现实主义电影方法的发展。现实主义电影传统自意大利新现实主义以来,经由英国社会现实主义、达内兄弟等人发展,罗马尼亚的电影作者发展出一套极简主义的现实主义电影方法。

其次,罗马尼亚电影超越了上世纪八十年代东欧地下电影和冷战终结后东欧电影的“控诉逻辑”,也不同于“审判失败者”的后冷战逻辑,而是对历史和现实的反思,指出其中的荒诞,拷问普通人如何自处。《布加勒斯特东12:08》、《无主孤军》和《加州梦想》便是其中的杰出作品。


《加州梦想》

受到新浪潮电影影响,老一辈电影人也拍出了不少优秀作品,如斯特雷·古列阿的《我是共产主义老太婆》,深刻程度堪比《再见列宁》,其现实批判性和历史反思甚至更胜一筹。再如尼古拉·默尔吉内亚努的《换汇》,对社会问题的揭示和民族性的批判十分到位。更年轻的一批电影人,有不少人开始尝试低成本的喜剧片和恐怖片的制作。这些低成本的商业电影大都是罗马尼亚意义上的“独立制片”,因为拿不到国家电影基金的资助,只能全仰仗电影公司的有限投入,其质量可想而知。然而其中却不乏票房热门作品,比如2014年的票房冠军《自拍照》,其恶评程度堪与某些国产影片媲美。哦,忘了说,罗马尼亚如今也有票房口碑倒挂的综艺电影,其代表作当属《爱情训练营》。

如果您对那些罗马尼亚新浪潮的“名作”已经熟悉,还可以关注以下这几部片子:拉杜·儒德的处女作《我是世界上最快乐的女孩》、安德烈·乌日克的鸿篇巨制纪录片《齐奥塞斯库自传》、图多尔·吉尔玖的《蜗牛和男人》和《为什么是我》、内策尔的《荣誉的勋章》,格鲁兹尼茨基的《证明完毕》和内伊·卡兰费的《近月行动》。

戛纳电影节上,罗马尼亚新浪潮电影绵延12年,而它们高度依赖电影节和艺术电影体制的支持。纽约时报的著名影评人斯科特质疑:“如果明年在戛纳电影节没有人获奖,罗马尼亚电影的‘黄金时代’会因此而终结吗?”

5月22日答案即将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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