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年时,住在逾百户人家的大院。邻居大部分是铁路工人,少数医生和中学老师,在大学教书的只有偶老爸。同一栋楼的阁子间住着一家三口,最为另类。男主人五十来岁,老实巴交,戴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据说属于下放到基层劳动改造的列车员。妻子和他年龄相仿,没有工作,平日深居简出,从来不和别人搭茬,准确地说是没人理她。即使收水电费这样的事情,也都是在门外完成。尤其是女人们,看到她都居高临下一脸鄙视。他们家的孩子那时读高中,性格内向,沉默寡言,从来不和我们一起玩耍。美术特别好,经常独自坐在窗口临摹。 老妈再三叮嘱:不要和他们家人接触。嘴里答应着,心里却纳闷。直到有一天,终于从邻居嘴里揭开谜底。原来,这家女主人旧时曾经做过皮肉行当。因为这一段不光彩的经历,被每一个人唾弃。得知这一切,目瞪口呆过后,带一点叛逆,也出于好奇,对这个当时已过知天命的女人格外关注。 第一次仔细打量她,五官普通,即使没有年老珠黄,年轻的时候也算不得漂亮。看不到电影和故事里描述的妖冶,卑微、沉静。和院子里偶尔会穿一件碎花衬衫的女人相比,她穿衣服永远是灰色和深蓝,但干净、平整。 有一次,神使鬼差钻进楼顶通往阁子间狭窄的过道,从虚掩的门缝看到她坐在窗边看报纸,身上穿着件蓝色格子长衫,立领、盘扣,已经有些泛白。那时候还不懂啥叫旗袍,只觉得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美好的衣服?虽然里面不伦不类套了一条长裤,自己还是像中邪一样,呆立在门口看傻眼。估计被惊到,她转过身朝门口张望。看到是偶,浮起一抹笑,犹豫片刻,还是坐在原地没动。那一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长大以后,要穿这样的衣服。不夸张地说,至今对旗袍无可救药的痴迷,源自于这个曾经在大家眼里不干净的女人。 有位女财迷留言:“厨娘姐,我欣赏你作为女人的隐忍,也认同努力的女汉子,但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把你和妖精联系在一起。”回复她:“留下你喜欢的就好,其他都不重要。”但是,对自己而言,隐忍的女人、自由的妖精、努力的汉子,都是生命里的精彩。区别在于对象不同而已,没啥好遮掩。 不轻易交付信任,欣赏、包容、接纳。留存想要的美好,其他尽可以忽略。保持糊涂的温度,应该是最容易的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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