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飞机上 黄纪云 打开遮光板,光太强。只好关上 机舱里安静得仿佛都在思考死亡 邻座似乎真的睡着了—— 高而窄的额,如倒在草丛里的石碑 张开的嘴,伙同鼻子,如烧开的水壶 我合上眼,命令耳朵抱住轰鸣的引擎 学猛士马背上入睡 “到哪里了?”他突然惊起茫然而问 “到哪里了”。这倒是个问题 如果坐车,即便是个外乡客 总该知道到了哪座山或什么平原 如果坐船,大海或许有母亲的感觉 如果溯行于某条治理过的河流 学“楚人有涉江者”,秀一把 “刻舟求剑”,不是不可以。而此刻 这里是飞鸟不及的万米高空 窗外,光强得如不敢直视的死亡 你知道,要去哪里或最终抵达哪里 却不知身处何地何方…… 点评 飞速,却不知身处何地何方,诗中的潜台词无须我来说破,经验读者自会从内心挖掘出自己的回应。我看到,黄纪云的一些诗常常是由一件“本事”,造成转喻的主题化。谐谑中含有怅惘,随兴中猛然抵达惊觉,牵出更为深广的历史语境,启人心智,教人难以忘怀。在诗人的诸多诗里,面对存在的悖论,除了诗中的“说话人”,还始终有一个沉默的“审视者”。这个审视者往往就是诗人自己。被审视的既是特定族群,也包括诗人自己。“我”成了我观照的准客体。这是一种自我怀疑带来的坦率的良知力量,它使人深入生存,并对自己重新陌生。(陈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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