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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ACTON WILSON 《土拨鼠日》这部电影的氛围和意图渲染得如此恰到好处以至于其天才构思并不很容易被发觉。它呈现的如此自然、富于娱乐性，同时毫不费力，你必须要以置身事外的态度，扇自已一巴掌，才会意识到这部电影到底多么伟大。 我的第一遍评论明显低估了它：观影过程如此愉悦，欢快的氛围把我诱导的过于克制。总是有一些电影，这部就是其中之一，会根植于记忆当中，随时随地成为我们的参考点。 当有一天你发现你用「这就好比《土拨鼠日》」来表达你的感受时，这部电影就成功地实现了一些东西。 众所周知，这部电影讲述一个人发现自己反反复复地经历着同一天，而他又是唯一一个知道这件事发生的人。 当经历了一系列的苦恼、痛苦、反叛、绝望、毁灭性的自杀、不顾一切的妒世之后，他开始试着去做有违本性的事。他终于开始学习。 这个人名叫菲尔，是个天气预报员，厌倦了日复一日的工作。无论如何，天气一直在变，但他在摄像机前的滑稽风格不变。 对于工作，他十分漠然且嘲讽相待。每年的2月2日，他都会被派到庞克瑟托尼去报道土拨鼠日。 那天，这个当地的、名字也叫作菲尔的土拨鼠，会被叫醒，去看能否发现自己的影子。如果它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么还有六周冬天就会过去。 无论如何，冬天总是还有六周。这样显而易见的事实却并不能帮助菲尔逃脱每年来这里播报土拨鼠日的「厄运」。而菲尔也毫不留情地讽刺这个迷信而愚蠢的节日。 菲尔由比尔·默瑞扮演。默瑞在电影中必不可少。在他让这部电影精彩绝伦之前，他做到了一些更复杂的事情：让人物角色可成立。我能想到一串演员——出于礼貌不说出来了——如果出演的话会把电影变得很可笑，或者说愚蠢。丹尼·鲁宾和哈罗德·雷米斯的剧本灵感十足，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两位编剧明白，比尔·默瑞参与其中。 比尔·默瑞能够把剧本升华为更加美妙的东西，而如果换个演员就把剧本降格成令人腻味的寓言。雷米斯和默瑞在他们的职业生涯初期就开始合作了，彼时是在美国第二大城市芝加哥，他们彼此熟稔，就像夜间的即兴表演搭档在一群反复无常的醉鬼面前演出，不断的历练，最终他们能够做到扬长避短。 我在想雷米斯绝对没有兴趣跟默瑞以外的人一起制作这部电影。吸引他的不是故事本身，而是默瑞在故事里面。 比尔·默瑞的角色并没有引起厌烦，反而让人倍感熟悉：身处繁杂的世界，他比其他人都聪明一点点，心怀超脱与抑郁，严重质疑快乐，他认为真诚会被人利用，并且掩饰情感需求。他就是情景喜剧当中的哈姆雷特。 《迷失东京》（Lost in Translation），另一部由默瑞主演的电影，之所以成功，正是因为默瑞在其中捕捉到了这些特质。 《水中生活》（The Life Aquatic with Steve Zissou）则不尽人意，因为默瑞的角色与和他一样支离破碎的世界并没有冲突。
在电影《土拨鼠日》（1993）当中，注意看他是怎么轻松表现出菲尔（天气预报员，不是土拨鼠）是个彻底的混蛋的。他没有抬高音调或过度发挥来表演一个令人无法忍受的混蛋，在电影中他就是混蛋。 陪他一起去执行任务的是天使般耐心的制作人丽塔和颇有雅量的摄影师拉里。 跟全国各地的电视制作人一样，丽塔和拉里已经习惯了待人刻薄的「明星」，放任菲尔在摄像机前自我膨胀的表演，然后任劳任怨地完成工作，心里琢磨着宁愿少挣一些钱，也不要成为菲尔这种卑鄙的混蛋。 2月2日早上6点，菲尔，身处庞克瑟托尼的一家酒店，在舒适的床上被闹钟叫醒。收音机里放着「I Got You Babe」这首歌，由Sonny&Cher演唱。他经历了一系列的遭遇：遇到了想卖他保险的老同学，一脚踩进冰水坑，在可怜的土拨鼠前站台并报道。 他认为那只土拨鼠长得就像耗子，看上去不无道理。菲尔对丽塔和拉里都很粗鲁，而且侮辱观众（暗示看这种节目的都是白痴）。他并不喜欢自己、自己的工作、身边的同事，以及人类。
他一心想着逃出小镇并付诸行动，然而并没有办到。经历了一系列事情之后，第二天他从同一张床上醒来，收音机里放着同一首歌，他逐渐意识到自己正重复活在同一天。在他的处境里，明天不会迈着小步悄然来临。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明天却永远不来，就像卡住了的破唱片。过了三四天，他感受到了这种困境的巨大压力。从前一个2月2日到下一个2月2日，他可以随意更改自己的言行，可是到了第二天一切回归原样，从头开始。他身边的人永远在重复着2月2日的生活，除非他改变了既有的「脚本」。 但是第二天，除了菲尔以外的所有人已经忘记了前一天发生的所有事，继续重复2月2日的初始版本。 一天晚上，坐在保龄球馆的吧台，他几乎自言自语；「如果你被困在一个地方，重复做着同样的事情，无论做什么都改变不了现状，你会怎么办？」 坐在他旁边的一个可怜人听到了，回应道；「这不就是在说我么？」
菲尔缓慢而笨拙地从2月2日的考验中学到了些东西。雷米斯和鲁宾在早期的剧本中让他经历了一万次循环，雷米斯算了一下，现在的版本大概让菲尔重复了四万天。 这段时间里，菲尔终于学会审视自己，重新看待丽塔并发现自己爱着她，然后去努力赢得她的爱。令人吃惊的是，他想去做个好人。 他的历程成为了我们这个唯物主义时代的一种隐喻；它具象化了一种人类成长的视角，内核与默瑞个人风格明显的《刀锋走险》（The Razor's Edge）中的关于存在的灵性观点相同。他被缚在时间之轮上，注定要不断循环，直至努力得到更高阶的提升。
英国《独立报》有一篇长文写到《土拨鼠日》被「宗教领袖们奉为有史以来最具灵性的电影。」 也许不是所有宗教领袖都看过英格玛·伯格曼、罗伯特·布列松、小津安二郎和卡尔·西奥多·德莱叶的电影，不过没关系，他们至少抓住了一个点。这个点也不过是《土拨鼠日》所能表达的最深的神学观点：「也许上帝一直在我们身边，知晓一切。」 最让我惊异的是默瑞和雷米斯竟然真的完成了这部作品，而且从未丧失勇气。菲尔经历了转变，不过并没有失去锋芒。他变成了更好的菲尔，而不是另一个菲尔。电影结尾也没有很煽情。电影里他体会过自杀的黑暗，悬崖坠车的恣意妄为…… 因为他知道诸事不忌，他曾有过诸般的绝望。
这就像我们的生活。无论是不是2月2号，明天总会到来。我们可以做的，就是做自己所知的最好的自己。好消息是我们会知道怎样变得更好。有一幕，菲尔对丽塔说；「你站在雪中，宛如天使。」重点并不是他发现自己爱上了丽塔，而是他终于学会了去发现天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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