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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主国的铁索 —— 西班牙的双船队制度 文：孙达人 长春师范大学 在教科书上，我们常常可以看到描绘殖民地人民生活是如何“水深火热”的那些段落。在这些段落中我们会注意到，在各个国家的殖民地中，尤以“落后、残暴”的西班牙殖民帝国下的属地显得受苦最多。然而，诚然老师们讲到“残酷”，讲到“剥削”，我们却只是了解了表象而非内在。没关系，咱今天就给大家讲讲，在西班牙帝国的殖民体系中，某些“残酷的剥削”是如何具体实行的。“双船队制”可能只是她殖民统治体系中的一部分，但是它在该体系中的地位，有着相当的重要性和极大的代表性。 “双船队制”产生的背景与原因 在哥伦布发现美洲后，西班牙殖民者就开始了对“新大陆”的征服。系统性的征服从1519年开始，至1565年基本结束。西班牙人在整个中美洲、除巴西外的南美洲和北美的佛罗里达等土地上，建立了一个庞大的殖民地。 然而殖民者的初衷相信大家都是要有所了解的。西班牙人并不是那么“纯洁”，好像只是为了传教才来到这里，也并不是那么“高尚”，看起来好像只是为了要给新大陆带去文明。一个强盗即便是在你家里满口胡扯，他的最终目的也是为了能够拿一些钱回去。因此，在上至国王下至士兵的“殖民主义者”眼里，闪亮的金币才是关键中的关键。那么钱如何得来呢？在西班牙人的想法中，这基本靠“抢”。这种思维是由于当时的西班牙作为比较早期的殖民国家，她的理念和制度尚不先进和完善而决定的。不过即便是再凶悍的殖民者也无法做到一味去抢，这样最起码也会导致殖民地的动荡和相对的不景气，几乎是无偿劳动的“米达”制，也只是在印第安人那里行的通而已。因此，一种“变相抢掠”的方式应运而生。
早在1503年时，西班牙的塞维利亚就出现了一个商人公会，这个公会中的部分重要业务便是主导西班牙与她殖民地的贸易。而此时的西班牙在美洲的殖民地还不过寥寥。在这之后，由于殖民地规模的不断扩大，国王开始意识到殖民地到底会给他和他的王国带来多大的利润，而这种利润，仅仅凭借着直接掠夺是不会得全的。因此，一个凭借绝对贸易垄断而赚取利润的念头开始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所谓对殖民地的“绝对垄断”，便是只有宗主国一个人在做这种买卖，无论殖民地是否也可以生产宗主国的货物，或是也可以从外国商人的手里买到这种货物，同时国家严格控制货物的出口数量以保持利润。并且，殖民地的一些特有物产也只能被宗主国大量买走，然后作为时髦且稀缺的畅销货物贩回本国。这样一来，国家就绝对控制了她对殖民地的贸易权并享有高额的利润。打个比方说，如果殖民地人民要穿衣服，那么你只能从宗主国这里买到衣服，衣服本地没有外国不进，而且从宗主国运来的数量有限，那么你必然要付出极高的价格来购买衣服，而商人和国家则赚了个盆满钵满。殖民地的物产如可可、烟草等在西班牙见不到，而大家想要买到这种产品，就几乎是一定要向国王控制下的商人们交钱不可，这就又让他们赚了一笔。因此国王开始把商会尤其是塞维利亚的商人公会纳入国家的控制下，以便以商会作为工具和中心实现这种垄断。同时国王逐步颁布了一系列的法令来保障这个制度的实施，如往返于殖民地和宗主国的货物只能在本国港口装卸，并用本国的商船运载、殖民地不得生产和加工国家出售给他们的货物、国家规定来往于殖民地和母国商品的数量并对其销售征税等等。在这里我必须要额外强调一点：西班牙这种对殖民地的垄断政策，与现代很多国家包括我国实行的国有化和垄断政策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这两种政策，我可以坦然地讲，西班牙的出发点更多是“压榨民利”，而我国和其他国家的出发点则更多的是“捍卫民利”。那么在这段时期，西班牙对殖民地的绝对贸易垄断概念开始确立，而作为垄断的一种必要的实施手段，“双船队制度”开始逐渐产生了。 “双船队制”的施行与其影响 为了将垄断贸易组织起来的“双船队制度”在1560年前后最终成型。所谓“双船队”，在制度刚刚定型的这一个阶段指的是每年组织一支商船队贩货，一支战舰队护卫，即“两支船队”。在1564年，由于贸易的扩大和殖民地的发展，改为每年发出两次这种船队，即“两次船队”。
这种制度在早期的发展过程我不再赘述，我们只看它成型后的状态：首先，满载着本国货物——小麦、橄榄油、葡萄酒、刀剑、工具、衣料等货物的第一支商船大队在每年4月间于塞维利亚港集结起来，商人公会把一切组织妥当、打点完毕后起航，跟随这商船队的是强大的西班牙西印度舰队的护航战舰。大部队一路开进至今墨西哥的维拉库兹港（西班牙殖民者科泰斯最早到达的地方，是一个繁荣的商港），在此补给完毕后开始销售货物、获取利润、收购特产，同时将本地金银矿藏中开采出的部分金银装入船队。在墨西哥的贸易结束后，船队继续开往西印度群岛中的西班牙各殖民地，如波多黎各、圣多明各和古巴等继续贩卖和购进货物，并收取矿产。而在本年的8月间，另一支相同的船队同样从塞维利亚港起航，船队的目的地是中美巴拿马的波多贝罗港和哥伦比亚的卡塔赫纳港。船队装载的货物被在港口卸下，而由骡子、马和印第安奴隶组成的本地商队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他们将本地货物和金银矿产输出给船队后，再将这些宗主国运来的货物收购，把它们用陆地运输的方式逐渐运抵大陆上的各个重要城市，如波哥大、基多和利马等。由于货物稀缺且多是必需品，所以每次船队到来时，港口上都聚集了大量的商人和群众来赶这次一年一度的“大集”，可谓盛况非凡。到了次年的3月份，两支舰队开始在古巴的哈瓦那港集合起来，最终在护卫舰队的护航下满载着金银财宝和美洲的作物返回西班牙的塞维利亚。在塞维利亚的港口卸下金银矿藏交给国家，同时高价出售来自美洲的可可豆、蔗糖和烟草等产品，而重要的是，政府则会再次从中抽取一笔高昂的税费。
那么，显而易见，这种制度对西班牙王室和它所控制的商人们提供的好处是极大的。西班牙王室的收入大幅增加，使得它有足够的金钱用来挥霍和发动战争，商人们获得了高额的利润，可以用这些金币来购买官职和贵族头衔。在这个时期，西班牙本土毫无疑问是相当富裕的。同时，一些其他对殖民事业有兴趣的国家也开始仿效西班牙的“双船队制度”，只不过她们对这种制度的学习并不是“十分完善”，这是由于这些国家不同的理念和殖民事业的现状所决定的。 然而，国王和商人们发了财，殖民地的群众却不高兴了。对于殖民地群众来说，日常的一些生活用品如吃喝需要的葡萄酒、橄榄油、穿的亚麻布、用的铁工具等，本地明明可以出产和低价销售，然而由于政府的禁令却无法在本地生产和购买到。一个家庭为了生活的必然所需，可能要辛勤劳作老半天才能从某个商人手中买到或许已经倒手了几遍的、来自宗主国的货物。群众是否瞪着眼睛就是买不到廉价的货物，这并不在国王和商人们的考虑范畴之内，而大家遭这种罪，只是为了给这些老爷们提供一个富裕的生活而已。同时，一些殖民地的商人们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对于本地商人来讲，与其高价买进来自母国船队的货物再倒手出售，还不如在本地低成本大规模生产，这样他们毫无疑问可以赚取更多的财富。然而，这一切都因西班牙政府的禁令而不能实现。再者，一些西班牙的潜在对手们也对她的市场垂涎欲滴，虽然在这个时期，诸如英、法和后来独立的荷兰等国家很想打进西班牙的市场，但由于在实力、尤其是武力上的巨大差距却感到力不从心，西班牙的禁令又限制了他们，这使得他们只能靠走私的方式来从这个大蛋糕中挖出一小块而已。
在这还必须提一个相对来说更为深远的影响：由于政府的严苛禁令，殖民地不能生产很多的必需品。同时为了使殖民地的货物有充足的货源，殖民地政府大力倡导在殖民地只种植和生产母国所需的物产，这从而导致了殖民地形成了生产比较单一的畸形经济。这种畸形的经济模式造成的影响甚至一直延续到19世纪上半叶拉美各国独立运动之后，很多国家由于这种原因在独立后先天缺乏全面的经济结构，从而造成了持续落后的恶果。 “双船队制”的衰落与废止 随着时间的推移，西班牙本国的实力日渐衰落下去。1588年无敌舰队的覆灭，对西班牙的贸易垄断政策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这种海上硬实力的衰退，加之国内因结构、观念落后造成的投资不足和经济低迷，使得西班牙本国越来越难以满足逐渐发展起来的殖民地的一些需求，舰队带来的货物往往因不足或由于各种原因开始不再畅销。有资料表明，在16世纪末到17世纪末之间，西班牙本国对殖民地的交易量总体上下降了50%。同时殖民地的群众开始努力争取并多少冲破了西班牙政府的禁令，开始在本地生产一些在之前必须要通过舰队才能带来的货物，从而代替了船队满足了本地市场的部分需求。再者值得一提的是，由于竞争对手英、法、荷等的壮大，针对打破贸易垄断的走私活动，和旨在劫夺舰队财物的攻击、私掠活动开始屡禁不止。同时由于西班牙本国实力的衰落，也使得西班牙政府开始放宽外国对本国殖民地贸易的限制。从此，无论是舰队、垄断制度的中心——塞维利亚商会，还是舰队本身，都被这些外国的竞争对手以合法或不合法的手段“掺了沙子”：大量的外国商人开始通过入籍西班牙的方式进入塞维利亚商人公会来取得贸易权；在1588——1592年间，船队中外国商船的比例达到了21.3%，而到了1630年时，船队中有三分之一的船只是非西班牙商船；某些未能取得合法贸易许可的外国商人，则在公海上通过贿赂来偷偷地加入船队。船队本身无法满足殖民地的需求、大量的利润开始被殖民地商人和外国人分走，这些原因都促使旨在保证西班牙政府垄断的”双船队制度“开始走向瓦解。
在西班牙经历了几次失败且损失惨重的战争后，作为宗主国的西班牙再也无力保持对殖民地的贸易垄断了，曾经给这个帝国的王室和商人们带来巨大利益的垄断政策业已名存实亡，作为实现垄断政策的一种手段，“双船队制度”的取消也已经势在必行。最终，在1798年时，西班牙的波旁王朝宣布将这一制度彻底废除。 西班牙人进行殖民活动的主要目的便是获取更多的利益，正因此，他们创造了“双船队制度”。这种“变相抢掠”的制度，其目的即在于保证西班牙本国对殖民地的贸易垄断，从而加强对殖民地的经济控制，使国王和商会赚取高额的利润，也使殖民地在各方面上对宗主国产生依赖。这种“穷了儿子富了爸”的政策，对于西班牙本国来讲，它使得西班牙富裕、有力和“强大”。然而对于殖民地群众来讲，它却如同一条铁索，束缚了殖民地的经济，并把她牢牢地控制住以便剥削和奴役。从这种制度中我们可以看出，什么才是开始殖民活动和建立殖民体系的真正出发点。我们可以说，“双船队制度”在整个殖民统治体系之中是很有代表性的，透过这种制度，我们可以了解到殖民统治的部分实质。那么最终，这种贪婪的制度由于宗主国的衰落和殖民地人民的反抗，再加之竞争对手的打击，终于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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