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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丘寨

 东子0512 2016-06-02
龙丘寨
           龙 丘 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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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丘寨是靠近我们连队最近的一个傣族村寨。
第一次去寨子是晚上,得知有婚礼,极感好奇,晚饭后结伙赶去。
夕阳西下,曲曲弯弯的山路象一条土红色的带子贴着山脚向前延伸,路的右侧是直立的土壁,垂挂着乱七八糟的野藤、杂草。路的左边是一个向下的满是灌木、野草的小陡坡,坡底是一条被野草覆盖的水沟,走在路上能够听到水流的哗哗声。
水沟边上就是傣族人的稻田,放眼望去,绿油油的稻苗沿着山脚铺满了山沟。空气中弥漫着糯米稻苗的清香。
稻田那一边依旧是绿色的山林,龙丘寨就隐藏在山林的背后。
天慢慢地黑了下来,在静静的夜色里,脚高脚底没多久就到了,引来狗的一片乱叫。
寨子里散落着几十幢傣家竹楼,各种树木的剪影衬印在夜空里,空气中掺合着一些动物粪便发酵过的气味。
看到一座竹楼上有些许人影,心想大概就是它。径直走进敞开的院门,听到竹楼上面有嘈杂的人声,没错,踩着木梯就爬了上去。
竹楼地面铺的是竹排,(竹子的一处剖开,其余剖成条状但不断开,然后展开成平面)走在上面感觉软软的并发出“吱、吱”的响声,真怕踩断了人掉下去。竹楼的左侧是木板围成的房间,占椐了竹楼大部分地方。剩下我们面前的这一小块约20平方米是开敞的,周边有围栏挡着,上面是斜伸过来的草屋顶。
见到我们这些贸然闯入的“汉人”,傣族人并不在意,有几个穿黑衣服的傣族男人招呼我们坐在房间的外面,并拿来一个装有甘蔗酒的杯子和一个小盆,嘴里说:“席啦、席啦”(吃吧,吃吧)盆里装的是些剁成小块的甘蔗,甘蔗里混合着一些绿色的叶子。
傣族人走开了。我拿起一小块甘蔗吃了起来,觉得有一种怪味,是绿色叶子的味道,很不习惯。再去咪了一小口酒,太冲,有点呛人。
房间里有许多人,但没听到什么起哄的叫声,也感觉不到里面的热情和喧闹。想想大概同我们汉人闹新房差不了多少,好奇心一下子减弱了许多。
呆坐了一会,酒和甘蔗也无人去吃,大家都觉得有点无趣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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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去龙丘寨都在白天,那纯粹是为吃而去。
白天的寨子安静地躺在烈日下的树丛里,一侧弯曲的南囡因河水喘急而喧闹地奔泻而去。大人们干活去了,几个男孩在河里玩耍,河里散落着大小石块,将水流阻隔成弯曲状,溅起一片片白色的浪花。
由多根木柱撑起的傣家竹楼下面是开敞的,四周连着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长着几棵果树,有好几只鸡在地上“咯咯”地找食,低矮的院墙是用竹子或树枝围成的,院门只是活动的两三根竹子穿过去搁一下。
每次去时我总是随意地走进一户人家,顺手把院门的竹子拉一下就跨了进去。
傣族人住在楼上,竹楼下面木柱上常栓着一头水牛。边上一侧整齐地堆放着劈好的木材,另一边是一个石椿,石槌连着一根长长的木条。第一次见到时,觉得新奇,站上去用脚蹬了几下。木条另一端挂着的石槌便高高地翘起,脚一松,石槌便在重力的作用下砸了下去。谷子的壳和米粒就在它们的冲击和挤压下被分离。
竹楼下,一个约四五十岁面目和善的傣族男人对我说:“你,高高大大,劳动的好哎”。我笑笑,心想:我怎么就变得高大起来了?他把我看成一个好劳力了,我知道自己。
“鸡,开不开”?(卖不卖)我不离主题。
“不开不开”。(不卖不卖)他一口回绝,指指釉子树:“这个,开啦。”
 花二毛钱买了一个釉子又继续前行。
寨子里也无所谓路,带着一点坡度的地面上随处可见雨水冲刷出来的沟沟坎坎,地上残留的动物粪便掺合在土里,脚踩上去感觉粘粘的。高大的酸角树下有小女孩拿竹竿在敲打果实;一些伸展着肥大绿叶的芭蕉树以及柚子树、木瓜树等生长在竹楼前后;有一棵二人都合围不住的大树雄据一方空间,树下有几只瘦小的猪在拱食,一条黑狗伸着舌头喘着气在警惕地注视着我。
一次见前面围着一群人引起我的好奇,走近一看只见地上歪倒着一头水牛,前后腿都被绳子捆住,之间横压着一根粗的竹子,地上留有暗红色的血迹,几只盛放着牛血的铁桶表面漂浮着白色的泡沫。二个傣族男人正在用刀分割牛肉,边上放着各色各样大小不一的旧碗旧盆。
第一次看到如此血腥的分配场面,心里一怔,好象回到了原古的狩猎时代。
围观的人群看上去显得轻松而愉快。孩子们在人群里窜来跑去,傣族妇女在高兴的谈论着。
带着血的牛肉、内脏甚至于牛血就这样在众人的目光中被一一放进每家每户的盛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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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进出连队不远的路边。有一块他们的甘蔗地。
每年甘蔗收获的日子里,傣族人就在此处搭一个临时的茅屋,而后搬来一套木架子,木架子上横着一根木头,木头一端套着一头水牛。傣族人把砍下的甘蔗不断地塞进木架子的夹缝里,蒙住眼的水牛哼赤哼赤地被赶着转圈,木头挤压着甘蔗“吱吱”的叫,压扁的甘蔗由另一处不断吐出,榨出来的甘蔗水流淌进另一个容器里。
另一边地上搁着一口大铁锅,下面烧着火。甘蔗水在铁锅里慢慢被熬成红糖,冷却后凝固的红糖被切成一块块长条形的,然后用植物的叶子包裹起来用细竹皮条一扎堆放在一起。
西双版纳是种甘蔗的地方,但买不到糖。城里多少还有点计划供应,农场没有。
看到这堆起的红糖块,我不竟动心。
“老波头,开不开?”我指指那红糖。
“不开,不开!”他忙着干活,不再理我。
寨子里实行的劳动和分配方式同内陆差不多,这是集体的东西,他们无权处置。
甘蔗榨完后,见傣族人将压扁的甘蔗用刀剁成一小段一小段的,在竹席上堆成了一大堆,而后就在边上挖了一个大土坑,长约三米,宽约二米,深大概在一米五左右。
我不解:“干什么?”我指着坑问。
“进口啦,”他做了一个举杯喝酒的动作。
他们在坑底和周边都铺上了竹席,把剁成的甘蔗渣用铁锹铲了进去,然后上面盖上竹席再压上土。这拌了酒药的甘蔗渣经数天的发酵后,就成了他们制酒的原料了。
我想,上次在竹楼上喝的那有点呛人的甘蔗酒就是从这原料里制作出来的。

      龙丘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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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回到农场,特意又去了一次龙丘寨。
由木柱撑起的傣家竹楼有许多已变成了砖柱,看上去非常地不协调,简直有点不伦不类。竹楼下面不见了黑黑的大水牛,石椿也不见了。寨子里一间砖砌小屋发出马达的声音刺破了山寨的宁静。进去一看,原来在轧谷子。
记得当年在那迷雾茫茫的清晨里,我常会听到远处傣家寨子传来打谷子的“腾、腾”声,这声音穿过山林、稻田,穿过山野的宁静,不紧不慢,悠悠的给我带来梦幻般的遐想。这声音不会再听到了,
记得当年寨子里那成群的,满山乱跑不时还会侵入我们林地的黑水牛,留给我非常粗犷、原始的印象。我曾在林地里追逐过他们,它们也常会在夜里与我们队里的小母牛约会。今天一条都没看见。所有原始的雨林都被开发出来种橡胶,已经没有了它们活动的空间,电力和机械替代了牛的作用。还留着它们干什么呢?
那制红糖的情景怕是也见不到了。多么古朴,多么自然。在集贸市场里我竟又看到那长方块的,用叶子包裹,用竹丝绑扎的红糖,摸样一点没变。当年它曾是那么地吸引我,却拿钱也买不到。今天自有一种久别相逢的感觉,于是掏钱买了一块,三千多里路一直带回上海,算是了却当年的遗憾。
龙丘寨,我老了,你也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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