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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花裙子?

 秦岭之尖 2016-06-03





上班途中,路遇一群花枝招展的孩子。红红的脸蛋,弯弯的眉毛,艳艳的小嘴唇,眉心贴一颗美人痣。雪白的短袖衬衫,红黄黑相间的小方格背带裙,白色长筒袜,脚蹬一双调皮可爱的红色方口鞋。高高盘起的发髻上束着淡粉色的毛毛虫发饰。孩子一动起来,亮晶晶的毛毛中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手腕上各束一只粉色的丝带花。一群快乐的“小鸟”刚刚化完妆,叽叽喳喳的由老师带领着向学校走去。看着她们从我身边穿过,我驻足看了好久好久。猛然想起,又一年的“六一节”来到了。




天真可爱的孩子们将我的思绪带回到了我的童年时代。记得我上小学四年级的那年“六一”儿童节。那时候小学是五年制教育。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人们的生活条件普遍还很艰苦,物资还极度匮乏。吃饭凭粮票,穿衣用布票。照明用煤油灯,情况好一点家庭用的是罩子灯。我家姊妹多,父亲在外工作,家里只有母亲一个劳动力。我们都还在上学。家里负担之重,生活的艰辛可想而知。




“六.一”,我们照例排练了节目。不同之处是那年所拍练的节目要去参加公社的比赛。记得很清楚,全校挑选的学生集中排练了好多天。最后要选一名指挥员,在经过几轮筛选之后,我荣幸地当选了!记得很清楚,认真卖力的我,那次为了很好的指挥,把稚嫩的胳膊都轮肿了。放学回家,母亲用热水给我多次进行热敷。虽然胳膊疼痛,但是只要想起我是众多孩子中唯一被选中的指挥员,感觉也就不那么疼了。




记得当时参赛的歌曲是《每当我轻轻走过你窗前》、《六月里花儿香》这两首歌。排练临近比赛时,接到通知要求凡参赛学生统一穿白衬衫,蓝裤子,白历史鞋,戴红领巾,女生统一扎马尾巴。回家之后告诉了母亲学校这些要求。蓝裤子我有,不用愁,白衬衫有姐姐穿过的,就是大了一点。母亲白天要劳动,利用晚上不开会的空闲时间在罩子灯下拆了,裁剪合适,然后飞针走线缝制了几个晚上,一件合体的白衬衫做好了。母亲用搪瓷缸子盛满热开水,一点一点把缝子熨平整。上衣裤子都有了,可是鞋母亲犯难了。只好去村子里借,跑东家,窜西家,最后总算借到了一双刚好合我脚的白历史鞋。这下总算放心了,也不为比赛的衣服发愁了。




谁知事情偏偏没有这么顺利。在临近比赛的前两天,突然接到通知,凡是指挥人员(女生)必须穿裙子,手里拿的指挥棒必须用纸花装饰。那个年代,那个生活条件,老师也知道这些变化对学生意味着什么。更换指挥人员,显然不大可能了。当老师面有难色的给我说了上面的通知之后,我怀着忐忑的心情,不知该如何向母亲张口说这件事情,不想说,又不得不说。




那天放学,我迟迟不肯回家,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一直磨蹭着,磨蹭着…..想想母亲连夜给我做好的白衬衫,竟然不知道回家怎么向母亲再次开口。小小年纪的我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惆怅”二字。还是邻居家的同伴嘴尖舌快,放学早早地回家,就给母亲倒豆子似的说了此事。当我回家进门,母亲却主动先问起这件事情了。




那时,父亲远在百里之外的山区工作,一月才回家一次。交通工具是双腿行走。有事需要回家时,唯一的联系方式是写信,最快的信件来往也得一周时间。父亲每次休完假走时,就给母亲留足下一月的生活费用,母亲精打细算才可以勉强应付家里的一切开支。




        况且那时候,哥哥上高中需要钱,姐姐上初中需要钱,妹妹上一年级,哪有闲钱给我买布做裙子?看着母亲劳动收工回家进门,放下肩上的锄头,一边洗手准备和面做饭。我赶紧放下书包,洗过手之后,给锅里添水,然后坐在灶火的木凳上,取一把柴禾生火拉风箱烧水。我们各自做着手里的活,嘴里说着裙子这件事,我偷偷看看母亲的表情。发现母亲没有生气,而是长长叹了口气:“能参加比赛,终究是好事。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当指挥员,更不容易。裙子,我给你想办法,你就不要为这件事再操心了”。有了母亲的话语,我高兴地差一点跳起来。我知道,只要母亲同意了,就一定会有办法的。那天下午,母亲上地劳动以前给我钱让我去供销社买松紧。下午吃过饭,安顿好家务,让妹妹带好弟弟,叫上邻居家的伙伴就去直奔供销社,买回来了足够尺寸的松紧。




母亲收工时,天已经黑了。我把家务都安顿好了。猪,已经喂饱,赶进猪圈了。猪草也拔了一箩筐了,绝对够第二天吃了。院子里里外外扫了一边。家里的地也扫干净了,桌子也抹干净了。把弟弟,妹妹也哄上床了。就等着母亲回家给我做裙子。谁知道,母亲回家喝了几口水就说晚上又该开会点工分了。让我们先睡。临出门还不忘给我说:“明天早晨起床让你穿上花裙子,放心睡吧”。当时哥哥,姐姐都住校不在家。母亲开会走了,我就是家里的老大,照顾好妹妹,弟弟是我的责任。我当时半信半凝,也没办法,终于等不住母亲回来,我们都睡着了。




早晨起床,发现白衬衣和一条花裙子,白历史鞋,白色袜子就放在我的枕头边。“莲,快试试,看合适不”母亲在外边一边洗衣服,一边给我说着。一条大花裙子,我穿上长短正合适。我正试穿衣服,妹妹,弟弟也醒了,母亲一边在衣服上搽搽手,进里屋给弟弟穿衣服。“那不是放在架板上的被面子嘛?”妹妹惊叫一声。“就你眼尖,快穿衣服,不去上学了吗”母亲嗔怒道。妹妹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原来放在架板上的那条大红花被,只剩被里子和棉絮了。据说还是母亲当年的陪嫁被呢。红色底子上边有大多的牡丹花和孔雀,据说这种图案叫孔雀戏牡丹,两口好喜欢。这是外爷陪给母亲最喜欢的一条被子。母亲一直舍不得盖,只有父亲回家休假时,或过年来亲戚添人时才取出来盖的。尽管裙子很厚实,母亲没有舍得剪裁,顺长里折过之后,做成了长短合适的筒裙。腰里使了三套松紧。红色裙子配上白色衬衣,十分好看。母亲在她的包袱里寻找出红色一寸宽的绸子,给我扎了蝴蝶结。穿戴整齐照镜子的时候,我才发现母亲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原来母亲为赶制裙子,一夜未曾合眼!穿着裙子我就地转了个圈,高兴地眼睛里溢满了泪水。




去学校,老师们夸我的裙子真漂亮。班主任递给我她亲手为我做的指挥棒。一尺多长的指挥棒,一头是大红皱纹纸做的花朵,另一头是桃红皱纹纸做成的大花朵。这样拿起来就漂亮多了。那次比赛我们学校在20多个参赛学校里夺得了第一名!我给学校抱回了奖牌。学校给我奖励了文具盒和钢笔。当我把奖品拿给母亲时,母亲揽我入怀,轻轻摸摸我的头发,拍拍我的肩膀。我分明看到母亲眼里有晶莹的东西闪过,尽管我得奖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那条裙子最后还是做了被面子。




参加工作之后,我最喜欢买的衣服还是裙子。各种材质的,各种样子的,长的、短的、薄的、厚的、冬季的、夏季的、连衣的、半身的、吊带的、旗袍的、民族的、花色的、纯色的、真丝的、麻纱的只要我看上的,适合我穿的,无一不收纳在我的衣柜里面。


留在我记忆中的,还是母亲连夜给我赶制的那件,大红花布直筒裙,尽管只穿了一次,估计在我有生之年就是想忘也忘不了。

 

冰清玉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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