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老去 文：桃园野菊/摄影：美艺 编辑：想枫婉月 面朝大海，海风微拂，潮水轻漾，白鹭翩然。静静的我，默伫水岸，凝神谛听，我仿佛听见了附耳而过的风之呢喃，看见了时光于潮涨潮退的罅隙中疾步而行的背影，我不禁然在心底喟然轻叹，自语自言：忽而今夏，忽而不惑，忽而老去……
时光啊，你可否慢一点，再慢一点！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将春天的一颦一笑看个明白呢，还没来得及相遇那朵只为我独妍的花儿呢。这春来春去之间，我仿佛只是喝过一盏茶，只是打过一个盹，只是填过一阕词啊。那么，这一生的时光，我是不是也只够相遇一个人，爱上一个人，守候一个人吗？
岁月啊，你可否暖一点，再暖一点！当芽嫩已过，当花期已过，我是不是能够不染上一地残英零落的薄凉与悲酸呢？我是不是可以借来一把黛玉的花锄，不让落花随流水东去，将那些也曾璀璨也曾繁盛的旧光阴，掩埋在文字深处，待秋肃冬萧之时，依然可以感念岁月静好的馨暖与欣怡呢？ 光阴缝花，岁月结茧，我该以一种怎么样的心境才能在老去的年华里做到波澜不惊呢？我该以什么样的姿态才能在时间的流水席上做到永不落单呢？
悠悠天地，滚滚红尘，我却只有一生，只够下一回赌注，握着的唯一筹码，手起处，便是戏注的结局。
看着那些在海平面上跳跃不止的阳光，既羡慕，又嫉妒，这天地之间，它们才是宙宇的真正主宰啊。然，众生芸芸，相较而来，渺若微尘，轻如鸿毛，偶然而来，必然而逝，所有的拥有，一切的得到，终将成空，如浮云散尽。
所谓一生，是多么的长，又是多么的短，历经千锤百炼，却不得不从容老去。所谓人世，能做的事是如许之多，而又如许之少，转山转水，风景看遍，最终只能剩下一副空皮囊。 三毛说，我来不及认真地年轻，待明白过来时，只能选择认真地老去。可，真正的三毛，没来得及认真地年轻，却也没来得及认真地老去啊。或许，这正是所谓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心里想着，要活到垂垂老矣，将世间风景看尽，将红尘沧桑历遍，心却由不得自控，身却由不得己制。
或许，活着，真应该如杨绛般，“我和谁都不争，和谁争我都不屑。我爱大自然，其次就是艺术。我双手烤着生命之火取暖，火萎了，我也准备走了。”淡定如她，清醒如她。“我今年100岁，已经走到了人生的边缘，我无法确知自己还能往前走多远，寿命是不由自主的，但我很清楚我快‘回家’了。我得洗净这一百年沾染的污秽回家。”从容如她，圣洁如她，生时尽然，离时坦然，最圆满的人生莫过于如此吧。
到底是夏天来了，风不再如春天里柔软，阳光不再似春日里柔和，就连花开的嫣然也不再像春光里那么缓和。瞧那满街满巷的凤凰花，开得惊心又动魄；瞧那或艳或红的紫薇花，魅惑中带着荼蘼的凄然；以及那不知疲惫的三角梅，团团簇簇，缤纷绚烂；还有还有夏花之精灵，菡萏仙子也该如约而至了。一直觉得，但凡太过美丽的东西，总深具极端性；盛大的事物，总是带几分危险性。比如人之生命，或盛或旺之时，即是亦萎亦颓之时。
上个月，旧历之四月，新历之五月，我的不惑，我的四十，轻轻地来了，正如它终是要轻轻地走的。心里似乎有太多的感触想要表达，但人总这样，越有万语千言欲说，越是还休。每每打开空间，就会不自主地注意到那个数字，它一次又一次地暗示着我，真的又增长了一岁啊，真的忽焉四十了啊。
浮生若梦，往事如烟。人生至多百年，如此，我是不是也已经活过小半生呢？那么多的故事，就这样义无反顾地演过了；那么弯的路途，就这样漫不经心地走过了；那么多的悲喜，就这样轻描淡写地绘过了。十岁，我干了些什么呢？撕破脑袋也想不起来了；二十岁，我又在干什么呢？一点印象也没有了；三十岁啊，我只记得，小姑娘来到我的生命里了；这个四十岁哟，我想我会永远不会忘记的吧，因为有远方的你用爱见证，因为有文字作永恒的记载。
万古乾坤，百年人世。其实，能活到七十就算古稀了吧。纵便如此，真正属于我们的时间又有多少呢？十年童年，糊里糊涂；十年老年，痴痴呆呆；而余下的五十年里，一半黑夜，一半白昼；尔后，那个二十五年啦，时而刮风，时而下雨，种种的不如意，种种的不开心，至于好时光，飞逝如奔兔如飞鸟，转眼无踪无影，不是吗？
红颜易老，韶华易逝。且不管昔日美人如何一笑倾城，且不问枭雄将军如何鲜衣恕马，而我们只不过是凡夫俗子，无辉灿的历旅，无铿锵的气场，过着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烟熏火燎的日子，待夕阳西下，最后一缕霞辉隐去，我们的孤影萍踪又将散落在何方呢？
人生，就是不断的相遇与别离；生命，就是不断地承受聚散离合的欢喜与悲凉。一程山水一溪月，一纸年华一光阴。世间多少锦绣良缘，多少神仙美眷，都付与似水流年；红尘多少过客匆匆，多少萍聚萍散，都交付给如流光阴。
文字里行走，好多的我们，总梦想着，当老了，就去做一回红尘之外的隐逸人，或幽居清幽宁静的乡野，或择一日光小镇住下，房前种花，屋后种菜，与一个缘分恰当的爱人，吟风赏月，读书写字，品茗听曲，相看两不厌共白首。可是，可是啊，梦总归是梦，怕就怕梦没醒就断了，不是吗？因为，谁能知道余生还有多少的光阴可以用来浪掷呢，谁能确定在红尘路上还可以跋涉行走多久呢。
所以，佛说，和有情人，做快乐事，莫问是缘是劫。是啊，记住：今天，是此后余生的第一天，也是，到此为止的最后一天。该做的事，放胆地去做；该爱的人，尽情地去爱；该去的地方，尽管背起行囊前往，别想着“等我有时间了。”
此去经年，山长水阔，就这样慢慢走下去，直到天老地荒，毫无所惧，毫无所畏，何况还有你陪着伴着一起老。不去想光阴还打算将我怎样的磨砺，不去管岁月还准备将我怎样的宰割，纵是鬓霜如雪，纵是鸡皮鹤发，只要做到从容明净，端然娴静，就好。
飞快地，奔跑在晨霞朗照的海岸，因为太晒啊，坐班的保安看到，关切地对我说：“跑慢点！”我喘着气，跟他说：“不得紧的，我还年轻！”可不是吗，女人四十一枝花，我还只是走在不得不老去的路上，还未来得及认真地老呢。
立身苍茫之穹宇，这忽忽如狂的生命，最终的皈依，是优雅地与自然融为一体。每天的每天，朝霞里我微笑着出门，落日下我喜悦地回家。这一生，只要用心活过了，就是一场胜利。这样想着，满心的花就开了，一朵又一朵，如白莲，盛开在夏日的碧水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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