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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风·候人 陈宏 彼候人兮，何戈与祋。彼其之子，三百赤芾。 维鹈在梁，不濡其翼。彼其之子，不称其服。 维鹈在梁，不濡其咮。彼其之子，不遂其媾。 荟兮蔚兮，南山朝隮。婉兮娈兮，季女斯饥。 注释：候人：官名，是看守边境、迎送宾客和治理道路、掌管禁令的小官。 闻一多先生认为是一个少女派人去迎接她的情人，则释“候”为动词等候，然则其前之“彼”字便不好解释，且与后句不接。何：通“荷”,扛着。祋(duì)：武器,殳的一种,竹制,长一丈二尺,有棱而无刃。彼其之子：季旭升先生云，指己姓贵族。说详《王风·扬之水》注。其实，此“彼其之子”已虚化，指某人、那人。如《左传·文公十四年》：“夫己氏。”杜预注云：“犹云某甲也。”赤芾(fú)：赤色的芾。芾,祭祀服饰,即用革制的蔽膝,上窄下宽,上端固定在腰部衣上,按官品不同而有不同的颜色。赤芾乘轩是大夫以上官爵的待遇。三百：可以指人数,即穿芾的有三百人；也可指芾的件数,即有三百件芾。按：首章四句，前后对举，也是对比：“候人”的“何戈与祋”与“其之子”的“三百赤芾”对比，以见两人不同的待遇。不应牵合于《左传》。刘毓庆等撰的《诗义稽考》按语云：“上言‘彼其之子’，此当指其人之服装，不应转指三百人皆服赤。据金铭，赤芾为君主赐臣下之物，如《柳鼎》‘易女赤芾幽黄’，《师酉簋》‘易女赤芾’。《休盘》、《颂鼎》等言王所赐皆有赤芾，可证。于此考之，‘三百’当指国君赐‘彼其之子’赤芾之多，即言‘彼其之子’多次受到国君的赏赐。‘百’或读为‘曲踊三百’之‘百’。《左传·僖公二十八年传》注‘百犹励也’，即勉励，即多次勉励以赤芾。”鹈(tí)：即鹈鹕,水禽,体型较大,喙下有囊,食鱼为生。梁：伸向水中用于捕鱼的堤坝。濡(rú)：沾湿。称：相称,相配。服：即赤芾之服。咮(zhòu)：禽鸟的喙。遂：终也,久也。媾：马瑞辰云：“上言‘不称其服’，此言‘不遂其媾’，媾与服对，亦当为服佩之称。媾盖鞴字之假借。……《说文》：‘鞴，臂衣也。’”荟(huì)、蔚：《毛传》：“荟、蔚，云兴貌。”云起蔽日,阴暗昏沉的样子。朝：早上。隮(jī)：虹。婉：年轻。娈(luán)：貌美。季女：少女。饥，闻一多力辩为“性饥渴”，过分着眼于末章以及将“饥”“鱼”的寓意泛化的倾向。今不取。 《毛诗序》：“《候人》，刺近小人也。共公远君子而好近小人焉。”高亨：“这是一首同情下级小吏、谴责贵族官僚的讽刺诗。”王宗石先生云：“一个少女爱上了仪仗队的头头‘候人’。诗篇开首写她对候人的印象，中间和末章用比喻性的隐喻说明事情没有成功，心情极为怅惘。”然释媾为交媾，既失诗人温柔敦厚之旨，亦乖自己所评之“用比喻性的隐喻”之特点。故不取。诗四章，章四句，结构如链条然一环套一环，蝉联而歌。首章四句两两对比。前两句言候人荷武器守于岗位，后两句言“彼其之子”身着鲜艳的官服，喻其逍遥容与。“三百”，概数，言其多。《毛传》云候人指贤者，而着“赤芾”者为无所事事的小人，差是。高氏言“三百赤芾”为三百件官服，恐误。两两对比，鲜明地揭示出朝廷上苦乐不均的现象，类左思《咏史》（二）“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二三章承首章之尾，集中笔墨指斥“彼其之子”“不称其服”、“不遂其媾”。两章前两句均是比喻，“鹈在梁，不濡其翼”、“不濡其咮”，言鹈可以坐享其成，毋需辛劳入水捕食，喻指这些衣“赤芾”者由于荫庇等有利条件，无须考虑国事，同样可以坐享其成。四章承二三章，言这些尸位素餐者充于朝廷造成的恶果：“婉兮娈兮，季女斯饥”。“婉娈”，可爱的样子，“季女”，就是指儿童。《毛传》云弱者，差是。言那些可爱的儿童受饥挨饿。言儿童挨饿，则国之乱敝可知。因为为父母者总是让孩子先吃、吃饱；儿童不能饱，其国人的饥寒可知矣！国人饥寒若此，则其国政之败坏可知矣！多少年以后，我们在汉乐府中听到这类悲叹，如《病妇行》，如《东门行》中：“上用仓浪天故，下当用此黄口儿！”，还有王粲的《七哀诗》中：“路有饥妇人，抱子适草间！”那些催人心肝的画面，正是“婉兮娈兮，季女斯饥”的重现！而国政之败坏，则正因这些（如此众多的）着“赤芾”者所致！那么，四章前两句中“荟兮蔚兮，南山朝隮”之喻可知矣，即言这些着“赤芾”者就像乌云压在南山上，使人看不见早晨的太阳，极言曹国无望也。而“季女斯饥”，又构成一层与“赤芾”的对比，巨大的反差，惊心动魄。全诗两层对比，层次清晰，意脉贯通。诗在两组鲜明的对比中，在对其原因和结果的深刻揭示中，有力地鞭挞了曹国的政治败坏。其唱于朝廷之上，应具有震撼的力量。此诗回答了《蜉蝣》中何以有“于我归处”自问。 关于这首诗的艺术手法，陈震在《读诗识小录》中别有评价：“三章逐渐说来，如造七级之塔，下一章则其千丝铁网八宝流苏也。”虽对诗歌内容理解有异，其此评却有见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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