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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访文山阿细人/杨学诗 文/王翔 图

 佛城子毅图书馆 2016-06-06

 一

    春和景明,万物复苏。州里要求弥勒彝学会编纂“红河州彝族志丛书”《弥勒彝族志》。阿细人是弥勒彝族中一个大支系,阿细文化无疑要在该志中落下重重的一笔。然而,阿细支系写作组却难以找到可提供撰文借鉴参考价值较大的资料,听说文山州的砚山已经编纂出版了《砚山彝族志》,且那儿有和弥勒一样叫“彝族支系阿细人”的人,于是就向市彝学会提出:“应该去文山一趟!”

    外出考察很有必要,可要花钱——市彝学会秘书长张国富头疼了。幸好,阿细人不乏有识之士——原市人大副主任姜荣才,阿细跳月协会陈继亮、佟家祥、黄桂清、李化新等同胞伸出了援助之手:“开着私家车送大家前往吧。”

    “我叫王翔,砚山彝学会副秘书长……”4月22日中午,5辆运载6女16男的弥勒彝学会阿细文化学习交流考察团的轿车,停在砚山县城“汇华”酒店门前,一位个儿中等、身着灰白褂子的年轻男子满面春风地迎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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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阿细颇咯咯?”(你是阿细人吗)全国优秀教师、原弥勒西山民族中学校长陈凤彪迫不及待。年轻男子速答:“嘎,我吱吱么阿细嘎。”(是的,我是地道的阿细人)大家惊愕——弥勒的腻黑,与其他阿细村寨一同在西山,只是靠石林一点,可那里人讲话,其他阿细人听不懂,而砚山,已经跨了地州,可这里人说话还能听得懂,“他乡遇故人”的感觉,立刻涌上了心头。

    “这可能是偶然的听懂吧?”负责撰写“语言”部分的中学语文高级教师曾德奎这么说。吃中午饭时,他与砚山彝学会秘书长张树昌等人的交流热闹非凡,且有质量——

    “‘碗’怎么说?”“‘噻边’。”“弥勒这边是‘洒边’。” 

    “‘鞋’怎么说?”“‘期诺’。”“弥勒的也这样!” 

    “从一到十怎么说?”“‘哒’‘呢’‘撒’‘哩’‘哦’‘初’‘适’‘嗨’‘咯’‘钱’”“只是‘一’和‘十’不同——弥勒的‘一’说‘啼’, ‘十’为‘呲’。”

    “‘吃饭’怎么说?”“‘足阻’。”“弥勒这边是‘咗宗’,音调走了一点,但语法一样——动宾关系颠倒着说。”

    “‘跳起来’怎么说?”“比哆唻。”“与弥勒的完全相同,语法也一样——按照动补关系的顺序,跟汉语的一样!”

    “‘我要吃饭’怎么说?”“‘屋足阻低’。”“弥勒这边是‘喔咗宗叼’——声母相同,韵母有异,但语法结构一样:主语+谓语!

    “我叫杨应伟,在砚山一小工作。我就是吃了不会说民族语的亏——高考时,上海音乐学院来文山招彝族考生,我是彝族,可不会讲彝语,结果被少数民族语言测试关无情地刷了下来,只好去读另外的学校了。”    

两地的阿细人,词语发音相同率在60%以上,双方坐在一起,只要放慢些语速,再借助手势基本可以交流。至于语法结构,则完全一样,都濒临失传,这不是危言耸听!


                        二

    下午,考察团被引领到了位于砚山偏北的百十岩村彝族文化展览室,主要是考察阿细人的服饰。考察团发现,砚山阿细人,男子着装跟弥勒的一样,只在上衣套一件褂子而已,但女子服饰纹样色调都跟弥勒的不一样了!王翔说,色调上年轻人喜欢黑、白、红、黄,老年人则趋于淡素;最明显的外部特征是头帕竖圆状。

    两地的阿细人,女子服饰纹样色调不一样,但都纹样清晰,色调和谐,色泽明亮,整体上看美观大方……这可能就是彝族阿细人服饰的共同点了。     

  

    离开百十岩村,考察团继续北行,来到了距县城30多公里的维摩乡黑鱼洞。此村靠山坐落,四周树木苍翠欲滴,前面有几个小坝塘,水清静谧,边缘有几个人坐着悠闲地钓鱼。村里,新房拔地而起,老房修葺一新,水泥路四通八达,路旁菊花竞相开放;东面有一片宽敞的地方,建有演戏台、篮球场、单双杆等,看得出这是该村文化活动广场了。

   “黑鱼洞是纯阿细人的村寨。”王翔说,“通过采取‘对口帮扶资金+县级部门整合资金+村民自筹资金’方式建设,现在已初步建成了集民族文化、观光旅游、特色农业为一体的彝族特色村寨;244户,1126人;黑鱼洞是相传村中有口深井出黑鱼,井水从不干涸而得名。”

    “这样的阿细村寨有多少?”王翔说:“就这么一个,其他的阿细人,都与阿扎、泼倮、泼染、佐可、倮倮等其他彝族支系杂居。”“都在这样的平坝里?”“多数是这样。”“源流呢?”“众说纷纭,没有定论。”“弥勒的也如此。”

进村食堂的路边,站着一群打扮花枝招展的妇女,悄悄在说:“哦,唸滋李唻啊嘎。”弥勒阿细跳月协会会长陈继亮听到了,也听懂了,“她们是说考察团有24个人。”然而,那些妇女似乎有点羞涩,没人来亲近考察团。曾德奎老师明白了:阿细妇女一般有点腼腆,矜持,于是满面春风地主动上前,问:“哪府老是扎,阿妹敛若咯咯?”(你们都好漂亮,是不是姑娘呢)那些妇女没想弥勒人会如此的热情、豪爽,顷刻放大了胆子,异口同声:“阿妹敛若阿咯,阿妹敛若咯么咯旦!”(都已不是姑娘,而是姑娘的母亲了)

    “这边阿细人主要产业是什么?”“辣椒、烤烟、包谷。”“弥勒的是烤烟、包谷……”

    “男女是不是自由恋?还是沿袭前人遗制——父母做主,请媒定亲”“自由恋爱可以,但男女双方在有了一定感情基础后,还是要告知大人,男方父母要请媒人到女方家说亲。”“弥勒的到是父母不管,不过你们这样让父母把把关,也是有好处的。”

     “主要有哪些节日?”“祭龙节、火把节、草马节。祭龙节就是集体到龙山上杀猪宰羊举行祭祀活动,其间有3天不准上山干活、下河抓鱼、唱歌跳舞等禁忌。”“弥勒有密枝节、祭火节、阿细跳月节、火把节……密枝节是到山上祭树神的,其间也有女子不能前往等的禁忌。”

    “听说过阿细跳月吗?”“不只听说过,而且还看过。”“什么地方看?”“中央电视台呗,董卿主持。”

    “弥勒的阿细人一遇高兴事,就跳阿细跳月。”

    “铮…铮铮…铮…铮铮……”晚餐快结束之际,大门口突然响起了清脆的四弦声,铿锵夺耳,撩人心弦。大家循声望去,有位个儿偏瘦面容却白皙的中年人,身挎四弦琴,神情自豪地边弹边跳:进三步退三步,循环反复。

    “这是砚山阿细人的弦子舞。他是弦子舞的主要传承人之一。”王翔说“这里流传着‘是人不跳弦,白活几十年’、‘阿哥的弦子响,阿妹的脚板痒’、‘跳得太阳落山坡,跳得黄灰做得药’的顺口溜。皓月当空的夜晚,忙完家务的男女青年会聚到寨中的空地上,手挽手、肩并肩,成双成对跳起弦子舞,琴声脚步声吆喝声此起彼伏,激荡着山岗,摇曳着林木。黑鱼洞共有16支文艺队,约200余人,每年演出活动均在150余场次,成为宣传党的路线、方针、政策的重要力量。    

    弦子舞步伐形式多样,有3步弦,4步弦、抖抖弦等等。2010年8月,砚山弦子舞进入云南省第二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当然,这与弥勒还有距离,弥勒的阿细跳月已经进入了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

    “这,你们也知道?”“当然知道,因为我们也是阿细人!”

     晚餐结束,砚山彝学会常务副会长李忠顺站了起来:“我提议,今晚两地的阿细人到广场上搞个联谊。”考察团雀跃欢呼。

     天刚摸黑,广场灯光被打开,两地的阿细人,都把心爱的乐器擦得锃亮,挎弹着来到了这里。四弦琴“铮铮”,大三弦“嘟嘟”,吸引了周围的群众,扶老携幼陆续前来。联谊晚会开始,弦子舞与阿细跳月的多种跳法开始轮番亮相,台下掌声此起彼伏。

    夜空浩渺,月亮高挂,银辉煜煜……时针已经指向23:40了,广场上依旧亮如白昼……

弦子舞与阿细跳月,用的乐器不同,音乐核心韵律不同(一个以6、3、1为主调,一个以5、1、3为主调),步伐也不同……但音乐节奏都明晰刚劲,旋律优美;动作热烈奔放,豪迈粗犷;气势恢宏,场面壮观,张扬了阿细人热情、直爽、刚强、向上、富有血性的个性与精神,跳出了阿细人的自信与和谐发展!

                            三

    23日,早上,砚山天气骤变,天色铅灰,冷雨飞扬。一位身材微胖、圆脸红润的中年女子撑着雨伞匆匆来到考察团住所,叫大家去吃早点。随接赶到的王翔说,她是砚山县政协副主席、彝学会会长黑绍琼。弥勒同胞肃然起敬。

彝学会副会长杨礼全说,砚山被省里列为整顿工作作风的试点,黑副主席要赶去开会,剩下的开座谈会就由他主持,地点在政协会议室。

    座谈内容有三:一是由《砚山彝族志》主编李锦荣介绍编纂彝族志的经验;二是由砚山李忠顺副会长和弥勒张国富秘书长作各自彝学工作开展情况交流;三是大家探讨彝学工作该如何开展的问题。

    ——李锦荣主编年近80,可声音洪亮,吐字清晰,且介绍经验言为心声:编志要抓紧,因为知道彝族历史的人越来越少;编志必须报告县上的领导,因为工作中需要指导,需要花钱;编志要做好编纂人员思想工作,因为需要他们作无偿的奉献;编志要事先提出入编材料的具体要求,因为不这么做交来的材料往往不符合要求……

    ——李忠顺交流有书面的材料:通过学术研究、古籍翻译、编志等形式,传扬彝族文化;指导学校开展双语教学、弦子舞课间操排练,让下一代继承彝族传统;利用学术研究的优势,协助党委政府创建“美丽乡村”、“民族团结示范村”等;筹措资金开展“助学圆梦”、“暖冬行动”等关爱活动,仅近3年,就发放10万余元帮助45名彝族家庭贫困学子圆了大学梦……

    ——张国富一再说自己是来“取经”,发言较简短。但有一点还是引起砚山同胞的啧啧赞叹。那就是四处要钱定期出版《弥勒彝学》杂志,为彝学研究者提供展现成果的平台,激发研究兴趣。

彝学工作该如何开展?弥勒的姜荣才说,开展彝学工作,不能有“等”“靠”“要”的思想,很多事情,只有自己尽可能地去做感动了他人,才会引起他人的同情、关注、支持……砚山的王翔说,要充分利用现代信息技术——砚山已经开通“砚山县彝学网”……

    考察团回到住所,在电脑“百度”输“砚山县彝学网”……一幅欢快壮观的跳弦子舞场面,立刻映入眼帘,随之飘来《比哆唻》那首轻盈、委婉、美妙、舒心的歌声,大家立刻产生回归彝族家园的感觉。    

砚山编纂彝族志的经验,借鉴参考价值很大。彝学工作领导重视,工作内容广而实,让人大开眼界;姜荣才与王翔的说法,很值得认真的深思。

                       四

    吃了中午饭,考察团就去文山市。文山州彝学会包会长带着文山市彝学会长赵树、秘书长杨富民等领导,一行地排在金阁酒店门前候迎……

    来文山,主要想看看这里阿细人的村落——传统村落,是承载乡土中国最久远记忆的“根”和“魂”,可是随着工业化、城镇化快速发展,传统村落在急速消失——有关部门调查结果:近10年,我国消失了90万个村落……

赵会长说,文山市没有纯阿细人的村寨。24日上午,他带着考察团来到位于市城北一个叫新村的彝族阿扎人村寨。这里,地势偏坡,可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要不是见街道上有家狗在跑来跑去,和头包花帕子、上穿面襟衣、下穿大裤脚、脚穿大花鞋的妇女一个个出来打招呼,考察团真的不敢相信这里是少数民族的村寨。阿扎女子陈忠芬说,是1958年从山里搬迁而至的。

    考察团发现,这里的阿扎人,发音比砚山阿细人的还与弥勒阿细人接近,但没见到一所“老房子”(乡土建筑遗产的俗称,保护传统村落,就要留住村落原来的模样),甚是遗憾。赵会长猜到大家的心思,指指北面,说那里有一所。大家顺指望去,见百十米外的楼宇缝隙,夹藏着一所屋面盖瓦的旧房——岌岌可危,大有被高楼吞噬的状势。赵会长动情地说:“看这样的‘老房子’,我的心里是五味杂陈,你们也一样吧?”原来,他用心良苦,领考察团到这里,是想让大家亲身感受一下面看“老房子”消失的感觉……

    彝族地方传统村落不少。“位卑未敢忘忧国”——该如何保护“老房子”?这无疑是摆在彝学会面前的一个重要的研究课题!

    哦,忘了告诉你,王翔说,他们那边的阿细人有4万。


——摘自《弥勒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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