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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不顾一切的相见，令人有一种很深的难过。这样纯粹的子思母，或母思子，我们人类似乎已经很少这样表达了。 在草原上，母羊与小羊羔每天是要分开放牧的，它们走的羊道不一样，一天活动的区域不一样。母羊要吃草产奶，羊奶加工成的奶酪和奶粉现在已经成为牧民收入的主要来源。换言之，心无旁骛地吃草，如今已经成为母羊们的“工作”。于是，牧人清晨6点钟就起来分群：强行把母羊驱赶到一边，小羊驱赶到另一边。直到傍晚6点，母羊与小羊才会合群。
我在内蒙古看到合群的场景，极受震撼：隔着一座山头，母羊的叫唤就像沸腾的泉水一样。是的，羊是如此乖驯的生物，它的一生都没有什么激烈的情感表达，它的咩叫一般也是怯生生的，饱含着忍耐和顺从。但在快要与自己的孩子相见的那一刻，这种叫唤变作了一种焦灼、渴盼、不安，还带着对母子分离的隐隐幽怨。
只要牧人一撒开合围的圈子，无数羊蹄就在大地上刮起了龙卷风。三四百只母羊冲锋一样朝着小羊的群落奔跑，而小羊们也在朝自己的妈妈准确无误地冲过去。两股激流冲撞在一起，奇特的是，没有一只小羊会在这股相认的激流中被撞倒，没有一对母子会彼此错过……每一只羊，都凭着气息，凭着眼神，凭着奔跑时激动得有点趔趄的脚步，闪开别人，朝自己的亲人奔去。这种拼命般的奔跑，这种好像晚一秒就要见不到了的急切，令铁石心肠的人心头都要软一下。
一切归位后，母子还要耳鬓厮磨半天。除了喂奶，羊羔还要用它柔软的、葡萄大小的小角，蹭着母亲的下巴颌，像是在诉说这一天难熬的相思。
幸而牧人的情感线条都比较粗，他们这样回答我的疑问：“明天让它们一块儿吃草？不成不成！那样母羊吃草就会三心二意，产奶量会下降一半！”明天这一幕还会重现吗？“当然会，羊儿就是这样脆弱，生怕饿着自己的羊羔。这怎么可能？如果羊羔饿了，我们也会用婴儿奶瓶给它们喂米汤、喂牛奶。”
在草原，每日去看这样激烈的情感表达，这样不顾一切的相见，令人有一种很深的难过。这样纯粹的子思母，或母思子，我们人类似乎已经很少这样表达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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