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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念母亲红线女:爱与痛都永存心底

 五成 2016-06-10

忆念母亲红线女:爱与痛都永存心底

--作者:马鼎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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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鼎盛与母亲红线女

她有多伤悲,我的内心就有多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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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线女与马师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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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汉卿》剧照(红线女饰朱帘秀,马师曾饰关汉卿)

我从不隐瞒,过往很多年里,我并不怎么“待见”我的亲生父母。

我的生父马师曾,著名粤剧表演艺术家,被称为“粤剧泰斗”、“一代伶王”,父母因粤剧结缘,但粤剧并没有将他们在生活上长久地紧紧拴在一起。父亲比母亲大20多岁,年龄的差距让他们在生活越来越多的不和谐。离婚提上了议事日程。祖母很强势,告诉我母亲:“马家的男孩子留下,女儿你可以带走。”于是我和哥哥马鼎昌被“划归”父亲,两个姐姐跟随母亲。

我对父母真正心生隔阂,是从他们开始谋划各自的再婚生活开始。父亲郑重地告诉我,他要和王同志(父亲不让我们称呼她阿姨)结婚,以后她和我们父子仨一起生活。我的反对并没有改变父亲的决定。

那段时间我做梦都想着如何阻止母亲再婚。寸步不离地“监督”着母亲,家里来的每个客人,无论是六七十岁的老头,还是二三十岁的小伙子,只要是男人,我都觉得可疑。在与母亲进行拉锯战的同时,我还进行着另一场战争,对手便是我的继母。王同志在与我父亲结婚没多久,我哥便搬到我妈那儿去住了,这让我越发对她有成见。四年后我父亲因咽喉癌去世,遗体告别会上来了不少领导和社会名流,工作人员安排我和王同志作为家属站在一起,15岁的我死活不肯,两个大人来拉我都没有拉动。

我母亲的再婚,已是10年之后的事。10年后我25岁,母亲再婚那天我没有回去。在我看来,母亲与另一个男人组建家庭,这对作为儿子的我来说,无疑是心酸与隐痛。

母亲这次嫁的男人是名作家。与第一段婚姻一样,母亲的这段婚姻也只维持了10年,继父患肝癌晚期的日子里,我母亲推掉一切演出和活动,每天往返于家与医院之间,无微不至地照顾。继父去世那天,母亲推着他的遗体从病房走到太平间,60岁的她腰板硬朗、步履稳健,脸上没有一滴眼泪。

母亲高到无法企及,我唯有努力做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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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年代的红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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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年的红线女依然活跃在舞台上

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到广东省社科院工作,并很快有了女儿。1989年我40岁,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带着妻女告别广州定居香港。

在香港,我们一家三口租住在一间没有厕所的唐楼板间房,用“穷困潦倒”来形容一点儿也不过分。为了生计,我打好几分工,在几家报社做编辑、记者,还在电台做兼职主持人。我把一天24小时当成27小时用!

母亲不帮助我,但并不代表她不关心我。那天母亲事先没有通知,从天而降一般突然出现在我家,面对小小的房间连个站的地方都难以找出来,母亲很久没有说话,我内心惶恐,也不言不语,我知道母亲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临走的时候,母亲告诉我:“孩子,中国有句古话:安居才能乐业。”

母亲惦记着我、牵挂着我,却常常忘了她自己。继父去世后,母亲一直独居在广州,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广州的治安并不怎么好,一次窃贼接连洗劫了我母亲居住的华侨新村好几户人家,她的家也未能幸免,已经70多岁的母亲还被打成重伤。我知道的时候母亲已经伤愈出院,母亲知道我忙,工作压力大,不想让我分心。

时光能带走很多东西,也悄然改变着我们母子间的关系,晚年的母亲变得日渐宽容豁达,在我眼里不再高高在上,平凡得如同邻家老太太。那天一大帮亲戚聚会,酒酣耳热之际我讲了一个段子:小动物幼儿园开学了,老师让大家自己介绍,于是有的说:“我是小牛牛。”有的说:“我是小兔子。”……一个小朋友却悄悄溜出了教室,为什么呢?因为他不愿意说“我是小鸡鸡”。多年后大家再聚会,已经为人父母的他们这样介绍自己:“我是兔爸。”“我是鹰爸。”“我是羊爸。”……这时又一个悄悄溜了出去,大家知道是为什么吗?母亲脱口而出:“这家伙肯定是鸡爸!”

全场哄堂大笑,母亲也乐得不行。母亲一生严谨,我从未见她如此彻底放松笑过,我也笑了,内心五味杂陈,脸上笑中带泪……

努力成为母亲的骄傲,斯人却已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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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鼎盛与母亲红线女

母亲一直在默默地关注着我,我主持的每期节目她都会收看,首播看不了的看重播,要是连重播也错过了,她会打电话让我制作成碟寄给她看。而且,母亲没少给我提意见,一次我穿唐装做节目,母亲后来给我打电话:“你根本就不会穿唐装呀,穿这衣服领子露多少、袖子露出多少,坐的姿势是怎样的,都是有讲究的。”

年过8旬的母亲依旧对年过5旬的我要求严格。我还知道,母亲为我在这一领域取得的成就而高兴,好几次回广州,母亲的街坊都悄悄告诉我:“知道吗?每次你的节目快播出了,老太太总会提醒我们:‘一会儿大伙别忘了看我儿子的节目啊,这家伙现在比我还要火。’”

内心百感交集。母亲在事业上达到的高度,或许我永远无法企及,但作为儿子,我的努力让她骄傲,给她带来快乐,这何尝不是另一种高度?

我的事业一天比一天辉煌,母亲一天比一天老去,老了的母亲很希望能有子女陪伴在身边。那天在广州参观红线女艺术中心,我对中心未来的建设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母亲无比兴奋:“你的想法很好啊,要不回广州来帮我?”她甚至和我开玩笑:“电视台给你开多少薪水,我同样开多少。”

我理解母亲的良苦用心,只是在香港我是电视时事评论员、军事节目主持人和报纸军事专栏作家,如果来到红线女艺术中心工作,我将是英雄无用武之地。我告诉母亲:“我们还是经营各自的领域比较好,但只要有机会,我都愿意与您联手合作。”母亲点点头,不再强求。

曾经,因为反对母亲再婚,因为觉得母亲对待我和哥哥没有“一碗水端平”,我与母亲隔膜多年;记忆里,我与母亲之间的拥抱屈指可数,每次回广州探望母亲,告别时已移民加拿大的哥哥会搂着母亲贴贴脸,我却坚持中国的传统习惯,鞠躬如仪。而在这一刻,已入耄耋之年的母亲和她年过六旬的儿子,两颗心贴得却是那么紧……

 

转自《四川省妇联幸福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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