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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夜思》出现原作与改作的反思

 江山携手 2016-06-12

      据日本共同社报道,最近,华裔初中生相木将希到日本后发现,他在初中“汉文”课上学的《静夜思》和中国流传的《静夜思》竟然不同。报道说,日本遗留下来的这个版本,和中国宋代以前的版本是一致的,是李白的原诗,而在中国流传的《静夜思》则是明朝以后为普及诗词而改写的。

    在日本流传的李白《静夜思》是这样的:

    床前看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山月,低头思故乡

    中国流传至今的李白《静夜思》却是这样的: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中国大陆及台湾流传的《静夜思》,源于明朝李攀龙编选的《唐诗选》,而最早记载李白《静夜思》的是宋朝蜀本《李太白文集》,内容就与现今日本流传的一致。可见《李太白文集》中的《静夜思》才是李白的原作。可为什么到了明代就被篡改了呢?

    目前学术界比较统一的看法是,后人常会对原诗歌的意境、用词等有不同看法,而对它进行第二次,甚至更多次的再创作。在诗歌流传过程中,后人也会选择那些比较好的的作品来传诵。“相对原版的《静夜思》,现在流行的《静夜思》在意境上更为人们所喜欢。从这个角度上说,我们是没必要去恢复原诗的。但不恢复,不代表对原诗的否定。读者有权选择自己喜欢的哪一首。

    《静夜思》的原作和改作并存,我们的第一个考虑是哪一个版本更好一些?

    据称,不用“看”字是为了打消盯着月亮看的感觉,不用“山”字则是为了除去月亮刚从山头升起的语意。

    新疆师范大学教授薛天纬先生在《文史知识》1984年第4期《漫说<静夜思>》一文中专门对两个版本的差异发表了如下看法,颇有代表性:

    “仔细体味,第一句如作“床前看月光”,中间嵌进一个动词,语气稍显滞重;再说,“月光”是无形的东西,不好特意去“看”,如果特意“看”,也就不会错当成“霜”了。而说“明月光”,则似不经意间月光映入眼帘,下句逗出“疑”字,便觉得很自然;何况,“明”字还增加了月夜的亮色。第三句,“望明月”较之“望山月”不但摆脱了地理环境的限制,而且,“山月”的说法不免带点文人气——文人诗中,往往将月亮区分为“山月”“海月”等,“明月”则全然是老百姓眼中的月亮了。”

    但在改作里,出现了两个“明”字,这对绝句(哪怕是古绝)来说是修辞上最大的忌讳,因为古代绝句虽然不乏叠字妙用的佳作,但按照这首绝句的实际,不需要重复两个“明”字,因为“月光”一词中就有“光明”的意思了,“明月光”这个词组便显得不伦不类,如同说“白牛奶”、“黑煤球”、“红朝霞”一样,相当于废话,废话还重复出现,更不能容许。有人建议让改作更完美一些,不妨第一句再改为“床前见月光”,其馀则保留明代所作的修改,即全诗变成“床前见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我们觉得这个建议言之成理。原作为“看月光”,有特意去“看”的毛病,但改成“见月光”,则似不经意间月光映入眼帘,没有了那种刻意性。

    面对《静夜思》的原作和改作,我们的第二个考虑是此诗的老问题“床前”的“床”是什么会不会容易解决一些呢?

    这个“床”字,当前存在四种不同的说法:

    1.睡床说

    湖南卫视的一位总监张华立认为“床前明月光中”的“床”就是卧具。他举了几个唐诗中明月照床的例子:李白:床中绣被卷不寝,至今三载犹闻香。李贺:梦中相聚笑,觉见半床月。贾岛:独自南斋卧……帘卷侵床月。郑畋:枕簟满床明月到,自疑身在五云中。白居易:独向檐下眠,觉来半床月。杜甫: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这最后一句“屋漏”不是屋子漏雨,而是一个名词,它是屋内西北角的特定名称。古人设床在屋的北窗旁,因西北角上开有天窗,日光月光均可以由此照射入室,故称屋漏)。

    持睡床说的认为,读诗不能像读学术论文一样,说“床”是卧床,不一定就意味着诗人在床上一动不动,也许他是坐在床沿,或者靠在床头,甚至是站在床前,看见皎洁的月光流泻进来(原作首句正是如此叙述的),洒在床前的地上,如霜一般,诗人寻月而去,站在门前,遥望山月,俯仰之间,思乡之情自然而生,又有何不可呢?
    2.马扎说

    《马未都说收藏·家具篇》说:李白的《静夜思》中的“床”不是我们今天睡觉的床,而是“胡床”也就是马札。他认为李白并不是躺在床上,而是搬了一个马扎坐在院子里。马未都在讲座中称,唐代建筑的门是非常小的板门,不透光,窗也非常小,月亮光是不可能进入房子里的,尤其是当窗户糊上纸的时候。事情很清楚,他是坐在院子里的马扎上。他说,杜甫的《树间》对李白这首诗做了诠释:满岁如松碧,同时待菊黄。几回沾叶露,乘月坐胡床。说得非常清楚。马未都还以李白的《长干行》来佐证自己的观点: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如果把“床”解释成睡觉的那个床,那“屋里一大床,小男孩诡秘地围着小女孩很暧昧地转来转去,就不是李白的原意了”。

上个世纪初日本人小畑薰良把《静夜思》翻译为英文时用couch(座椅)去译“床”。按照小畑薰良的理解,《静夜思》所描写的场景应该是诗人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看山月”。诗中的“床”其实是个凳子,这对马未都先生的“马扎说”也算是个旁证。

    3.井栏说

    这一说的人认为,持睡床说者,常把诗意理解为诗人躺在床上,看见床前的月光,以为是秋霜。但月光即使能洒在床前,而霜是不能落到室内的,所以,接着写出“疑是地上霜”这样的句子就完全不恰当。如果李白写这首诗时真的是从床上醒来,他不会将室内的月光比拟为秋霜。《静夜思》中的“床”不是“睡床”,也不是马扎,而是“井上围栏”。诗人一个人站在井栏边,望着天上明月,看到围栏前洒落的月光,勾起思乡之情。古人又常用井代表家乡,乡与井是不可分离的,有个成语叫“背井离乡”。“井栏”说强调指出,诗人背井离乡,在冷落的深秋时分,对井望月,百感中来,不由得低头沉思,愈加想念自己的故乡,这岂不更加含蓄蕴藉吗?

    4.井床说

    “床前看月光”之“床”,并非是卧床或坐具,也不是井栏,而是“井床”。“井床”不是“井栏”。“井栏”是围井的栅栏,把“床”解释为“井栏”是不确切的。床是床,栏是栏,床是砌甃而成的,栏是圈围而成的,质料也不同,形状也不同。李贺《后园凿井歌》:“井上辘轳床上转,水声繁,弦声浅。”此处的“床”就指“井床”,也即是“辘轳底座”,说白了就是使“井”坐稳的地方。“井床”就是让“井”安稳地“睡觉”的“床”。

    看来,目前尚未有哪一种说法能让所有的人信服。其实,唐诗的魅力恰恰是给予我们无尽的想象。通过大胆猜想,能够自圆其说,固然便是难得的乐趣,即使存在纷歧,仍有争议,也并非坏事。因为辩论的过程已带给了我们享受与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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