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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评梅兰芳

 cxag 2016-06-12

有容乃大!以柔克刚!低调,或者冷处理,是态度,更是智慧。值得学习!

一九四七年,梅兰芳杨宝森合作,演出了《汾河湾》。散文家黄裳在《文汇报》副刊“浮世绘”上发表了一篇观感,题目是《饯梅兰芳》。大概这是一篇黄先生十分满意的作品,在他后来的各种文集和选集里频繁出现。而当时的黄裳不到三十岁,可能还只是个报社的记者,是没什么名气的“小黄”。

梅兰芳《汾河湾》饰柳迎春

一九九四年,有人旧事重提,撰文批评《饯梅兰芳》是一篇充满恶意的“请梅下台”的文章。此时的黄裳已经是“黄老”,他的书迷和读者已有几代人。黄裳在近耄耋之年,还要为自己半个世纪前的旧作进行辩解。在《关于〈饯梅兰芳〉》文中有这样一段话:

“……我写过不少评梅戏的文章,大抵喜欢的多说一些,不大喜欢的少说一些,但从未放过‘冷枪’。对他早年的反串戏,我也并不认为是他的代表作,未能一律吹捧。就在《饯梅兰芳》一文中,也指出了他的一些缺点,如笑场,未曾恢复盛年原样的嗓音、身段等。我觉得这是剧评作者的权利也是义务。……我的敢于讲大师的缺失,在有些人看来,怕是不可忍受的。怎么提一下梅与孟小冬的故事就是‘即使用最新式的精密仪器,大概也检验不出丝毫的善意来’呢?……”

《饯梅兰芳》在刊登之初,没有引发多少争论。因为抗战后的梅兰芳,“他的嗓音的确大大不如从前了,全失了低回婉转的控制自由,时时有竭蹶的处所”,这是大家都听得出看得见的,一个演员八年不登台,怎么可能精彩依旧呢?何况岁月催人老,即使大师亦如是。黄裳的感慨,也代表了许多观众的惋惜之情。

十分巧合的是,建国后组稿《舞台生活四十年》的任务却落到了黄裳的身上,因而他与梅兰芳的接触也就多了。梅兰芳并没有在黄裳面前提及那篇饯别他的文章,并且在《舞台生活四十年》的序言中记述了黄裳的工作辛劳。这一切令黄裳很感动,“他的宽阔胸怀,霁月光风的襟抱着实使我钦敬”。

这段往事,有几处颇值得回味。首先,为什么有人会说那篇《饯梅兰芳》是“充满恶意的”?恶意就是对人不对事。对一出戏,或者一个演员的表演,评价他是好还是不好,都很正常。如果做诛心之论,以此来指责作者的批评,那么这本身算不算也是一种恶意呢?其次,讲大师的缺失,为什么有人就“不可忍受”。是被批评的人自己不可忍受?还是他身后的利益群体不可忍受?即使不可忍受,可以正大光明的去反驳,何以抹黑对方的意图?最后是黄裳所说的“剧评作者的权利和义务”。对戏进行优劣的评价,是批评家的权利和义务。可以不同意批评的内容,但要保障批评的权利,甚至珍惜这种批评的氛围。因为一位艺术家也好,一种艺术也罢,都需要艺术批评。尤其是“义务”,令人遗憾的是,时下有些掌握着话语权的剧评家们,却不愿履行他们的“义务”。

一个演员成为艺术家,就不大能听得进去别人的批评了。如果这位演员不仅成了艺术家,而且还成为所谓业内“扛大旗的人物”,自认是某种代表和权威,甚至有了艺术之外的地位。那么,就不只听不进批评,很可能是不许别人批评了。因为批评他,就是要撼动权威,就是要扳倒“大旗”,就是“充满恶意”。有人就会“不可忍受”,来剥夺批评者的权利和义务。

梅兰芳不是这样的艺术家,他艺术生涯中经历了太多的批评,认为正确的他虚心接受,觉得谬误的他保持沉默。常言道“有容乃大”,梅兰芳绝不会以自己的名誉和权力去堵住批评者的嘴,所以他才是业内外人们心中真正的梨园代表,才是一代伶界大王和领军人物。

黄裳

青年黄裳在一九四七年写的《饯梅兰芳》,虽然真诚坦率,但今天看来确实有些不合时宜。我想,梅兰芳对这篇散文,不可能心底里感到愉快。但这种不愉快,也恰恰是因为文章的某些感慨是说到痛处了。然而,当时已经五十多岁的梅兰芳,并没有为了保全自己昔日的完美形象,或是躲避人们对他的比较和品评,而就此真的“绝迹歌坛”。更没有对“黄裳们”进行任何的解释与反驳。他的回应就是,完善他的表演,继续登舞演出。虽然或许声色不如从前,但艺术却更加精妙,在他生命的最后十几年中,为世人留下了许多堪称经典的剧目录音,其中也包括被黄裳批评过的《汾河湾》。

其实,批评别人也要看对方值不值得批评,黄裳的幸运是生逢梅兰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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