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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狂妄无知，叫做“白蕉” 文 一瞬斋（微信公众号：书法一瞬斋） 一 白蕉，狂。 没满三十岁时，拍了一张照片，照片里，他高高地昂着头颅，向前方瞻望，有些胸有成竹，也有些轻蔑和不屑，在照片背后，见过的人说，有他亲笔写着“未来的行政院长”八个字。 行政院长，相当于今天李克强博士的位置。也就是说，白蕉二十多接近三十的时候，认为自己会是未来的“国务院总理”。 二 白蕉有印章曰“天下第一嬾人”，意思是天下第一懒人，实际是说天下第一兰人（懒、兰谐音），天下第一的画兰人。 他对自己画兰花的水平，认为是可以和八大、石涛等量齐观的，甚至某种程度上超越二人的。（“问自视与八大、石涛何如？蕉老头言：“故不恨僧、道无老头法也””） 白蕉还有印章“管领清芳五百年”，对，管领清芳五百年！！ 钱君陶为白蕉刻印，白蕉写信给钱，说，你刻的不好。并一一指“指点”，说“今求重刻，则不但不情，世且不闻”。钱君陶是鲁迅的学生，装帧大师，做过西冷印社的副社长。 三 白蕉在35岁的时候自誉“风猷非唐以后人所能仿佛”。 需要提示的是，“唐以后”能“仿佛”二王风猷的，几百年来，人们还是推举米芾、赵孟頫、董其昌、王铎等多一些。 新文化运动的大咖沈尹默不爽白蕉，应是肯定的。但记录二人有隙的材料似为贤者讳，不讲原由。 目前未见到沈尹默评论白蕉的记载，但可以见到白蕉评价沈尹默的书法“气息强能接宋元”。 有事实证明，沈尹默是一位对自己有良好评估能力以及心胸宽广的人。 昔日陈独秀未见沈尹默时，斥沈书“其俗在骨”，沈先生听闻后，记日记反思。琢磨。由此书道长进，不仅如此，他后来多次帮助过陈独秀，其中还包括举荐他去北大，可谓一生的诤友。 陈独秀“其俗在骨”的评论都动不了沈尹默先生，那白蕉到底是用什么动了沈尹默，本斋好奇。 四 书法一瞬斋留心书法家的鉴定功夫有些年，于白蕉还算熟悉。 白蕉看宋人书的眼，绝在今天某几尊高标懂宋人的先生之上。 比如，他看出杨凝式《韭花帖》和虞世南《汝南公主》有猫腻，写了一段话，是这样的。下图↓ 他认为那些玩艺儿是米芾做的，凭什么这么认为？ 他称：米芾“狡狯”！！ 请问，这样思维方式，看起来是像评判还是像诬陷古人？是讲理还是“文革”？如果仅仅因为一个人性格瑕疵，就断定他是杀人凶手，这是什么样一个严重问题？ 启先生在二十多岁的时候也得出《汝南》有问题的结论，但他是有一说一讲逻辑靠论证的方式，且绝没计到某人头上。 而你再细细看看白蕉此语，实际是在表扬自己——“却不妨八百年后有白蕉其人”。这类先打一下、踩一下别人，进而一发不可收拾抬举自己的事情，你去看白蕉，其实是不少的。 当然，书法一瞬斋不会以今天谈问题要讲逻辑讲科学的标准去要求古人，某种程度上，也不能怪白蕉所以如此。绝大多数被染一下的中国文人，其实都如此，往往是一开始谈事情的yes或no，最后都会以“我很牛逼”收场，而问题、事实和逻辑，都是个烂摊子。 针对问题而进行的严肃表达，实际是一种说服，如果你不能靠事实和逻辑说服别人，而是靠“我很牛逼”来压制反对意见，本质上内心住着个“独夫”。当然，这是贵国数千年的“风猷”。 五 白蕉在1957年时候就被打倒。 常见的材料，都是写当年大鸣大放，他去演讲，说解放后，我们不重视书法，某种程度上，日本的书法氛围已经很好，值得学习——号称“吾道其东（按：东瀛）乎”。 于是，人们认为他念念不忘日寇而将他打成右派。 如果你找到这个“我道其东”的其他材料，会发现，好像那个演讲里，他还说了其他一些东西。 陈巨来《记十大狂人事之白蕉》称，白蕉在那个鸣放会上，“论书法，竟认为中国无一人懂书法、擅写字（隐隐以他自居为第一），最后一段云，反不如日本人有所得，‘吾道其东乎’，遂被揪了出来……” …… 六 文革是1966年5月开始的，而白蕉去世于1969年。从1957年开始，12年间白蕉活得有些凄惨。 陈巨来所知，文革中批斗最烈时，有人把大字报贴到白蕉手杖上，不准取下来，走路示众，生病了也要白天去批斗，这让他在69年的一天回家时，刚爬山楼头就倒地而死。 白蕉其狂，往往叫人不悦，而晚境之惨，又惹人哀怜。 本质上，白蕉的狂，其实是种缺乏历练的狂。谁没因为无知而狂过？谁二三十岁不是个低估复杂世界的狂逼？梦想有朝一日仗剑走天涯，成就比山一样高的成就？在狂这一点，其实每个人心里，都住了个白蕉。 人其实和其他动物一样，只有外部硬约束才能让我们冷静下来。可以说，每个人的狂，其实都是在一次次被外界扇耳光之后才被消磨殆尽。 只是狂气外露白蕉遭遇的外部硬约束，是那把欲将所有中国人裁剪成一样志向的红色大剪刀。 白蕉的悲剧似乎要醒目一些，大概可称得上是狂得外露的人，与可怕时代碰撞的故事。 我们今天像是处在一个以狂和得瑟为时尚的年代，你以为，白氏1957年的悲剧不会再上演了？ *彤云仙家 是本斋原创网文的独家赞助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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