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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林生（灵声），著名笛箫制作家、理论家。字半山，号心涤，自喻竹笛玩家。中国笛箫名家，上海民族乐器一厂顾问。幼从父学笛，复师从高志远、陈重先生学习江南丝竹。1964年进上海民族乐器一厂，拜徐六四、赵登良为师制笛。 《我的爷爷奶奶》 我出生那年，爷爷故世了。我只看到爷爷的旧照片：戴着瓜皮帽，瘦瘦的脸，畄着山羊小胡须。 前几年因处理家乡老屋拆迁一事，我回到阔别多年的老家，在亲戚家看到一本重新修订的族谱。原来，我们周家是从遥远的黄土高原迁徙到江苏一带的，到了我祖爷爷的祖爷爷的这一辈，就定居在无锡郊外一个叫“周基头”的地方。到我爷爷辈，又搬迁到“后周基头”一个叫“独家村”的地方。 我们这一支的祖宗叫“泰伯”，是周朝周武王的长兄。为了推辞长子接位的习俗，而把王位畄给贤德的三弟周武王，长兄泰伯带着二弟来到荒蛮的东方，逐渐发展成了吴越鱼米之乡。在无锡的“梅村”还建有泰伯庙，香火很旺。 周文王(周武王他爹)本姓姬，建立周朝后，一部分子孙后代就改姓周了。族谱上有我爹的名字，刚好九十九代。这样说来，我就是周家第一百代不孝之孙了。 我爷爷年轻时会演奏乐器，经常去无锡“雷尊殿”道观玩乐器，雷尊殿的当家道士叫'华彦钧'，和我爷爷很熟。他会演奏许多乐器，“吹，拉，弹，打，唱”样样精通，被当地称作“乐器圣手”。华彦钧中年时眼睛瞎了，离开道观，流露街头，人们都叫他“瞎子阿炳”。阿炳当年街头卖艺拉的二胡曲《二泉映月》，现在成了世界名曲。 爷爷是个民间艺人，忙时种田，闲时奏乐。他能背几百首“苏南吹打”曲，但去集市卖菜却常常算不清楚几斤几两青菜该收多少钱(这个DNA后来就遗传给我了)。 爷爷有一次去一家大户人家演奏，这家大小姐看上了年轻英俊又会乐器的爷爷，死活要嫁给爷爷。大小姐的父亲拗不过女儿寻死觅活的，找了媒婆，下了婚书，把女儿下嫁给我爷爷啦。 听奶奶说，当年婚嫁的队伍走在蜿蜒曲折的田埂上，像条长龙，煞是好看。红红绿绿的人群扛着嫁妆，爷爷的伙伴们使劲地吹吹打打的。奶奶在鞭炮齐鸣声中，在看热闹的乡亲们羡慕的眼光中，来到了我爷爷家。 我的奶奶出身于大户人家，和无锡面粉大王荣德生(中华人民共和国副主席荣毅仁的父亲)是亲戚。 奶奶在周家威望很高，不是因为她出身大户人家，而是她心地善良，常常接济乡亲们。谁家有了难处，总要找奶奶商量。 奶奶常说：“天下人皆亲人，帮人就是帮自己”。她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父母二人，父母二人又都有自己的父母，就是四人，四人又都有自已的父母，就是八人。依次就是十六人，三十二人，六十四人，一百二十八人，二百五十六人…上千人，上万人都是你的祖先。百家姓中赵，钱，孙，李，周，吴，陈，王…每个人都可能和你有血缘关系，都是你的亲人”。奶奶可是大智慧呀! 我记得，每当大年初一的早晨，奶奶就早早地让我坐在大门口，身边放一筐大米，一筐年糕片。奶奶扶摸着我的脑袋说：“孩子呀，待会有乞讨的人上门，你就给一碗米，给一碗年糕片，别忘了，他们不管姓啥，都是你的亲人”。 每天一早，奶奶就起来操理家务，我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鸡笼，把鸡赶到屋外觅食，我常常能在鸡笼里拣到热呼呼的鸡蛋呢。 我奶奶生了四个子女，我爸最小。我爷爷在家里是“甩手”先生，家里上上下下的事都是奶奶做主的。 那一年，日本鬼子下乡扫荡，乡亲们躲的躲，藏的藏。 一天夜里，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奶奶全家的人都惊醒了，爷爷提心吊胆去开门，门一开，就涌进来十几个人。只见一个光头汉子朝我爷爷拱拱手说：“大哥，我们是住在镇上的，现在鬼子在镇上到处烧，杀，抢，夺，无恶不作，我们这一家人命大，逃得快，一口气逃了十几里地，没顾得上喝一口水，求大哥给我们全家一个地方藏藏”。 我爷爷正犹豫不定，奶奶过来了，二话没说就把他们都迎进屋。油灯下只见他们一个个狼狈不堪，有男有女有老有小。其中几个女眷，穿着男人衣股，脸上都抹着锅灰。 奶奶一连说了几声罪过呀，罪过呀，一边叫人端来茶水，一边张罗着吃的。 奶奶说：“你们就放心在我家住，一有动静，我们就往后山上跑”。 这一家人在奶奶家躲了三天，听人说鬼子回城里去了，他们才千谢万恩地告辞了爷爷奶奶，回家去了。 这时候，我爸已到了娶媳妇的年龄了。我奶奶托村里的媒婆给找户合适的人家。 媒婆很快来了消息，说离此地十多里地的镇上，有户人家的二闺女，和我爸很般配。于是，双方托媒婆交换了八字，定下了亲事。 到了婚期这一天，奶奶家里喜气洋洋的。娶亲的队伍过来了，大伙都争着看新娘子。队伍中，一个光大汉子抢上一步，拉着我爷爷的手，大声地喊着：“大哥!恩人!!亲家!!!” 奶奶凑上去一看，这不是前些日子来家逃难的那个光头吗? 光头说：“你家娶的新娘子就是我二闺女，没想到媒婆说的这一门亲事，是你们家呀!” 这一下，把看热闹的人都乐翻了天。 故事讲到这里，你就明白了吧，那新娘子就是我娘，那送亲的光头汉子就是我外公。 哈哈，那时还没我呢，我怎么知道?! 奶奶跟我说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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